顾今昭揉了揉眼眶，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跨年夜，他不去跟他的朋友玩，跑来这里，一个人躲在楼梯间？
顾今昭被气笑，撑着沙发扶手站起，穿上拖鞋，
“你们先玩，我去外面拿点东西。”
说完，不等傅双岁和季以朗反应，她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季以朗扭头，看着顾今昭的背影，“阿昭还点了宵夜？也不用吧，吃的烧烤还没消化完呢。”
“不知道啊。”傅双岁慢吞吞地，用没拆封的饼干条戳了戳季以朗的手臂，
“季以朗，你真不知道你儿子喜欢的人是谁？”
反正人不会丢，比起顾今昭突然出去干嘛，傅双岁更好奇，季以朗撒没撒谎。
季以朗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回答好友，“我不能知道。”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知道。
傅双岁懂了。
她就说，一个能在阿昭身边，暗戳戳搞那么多年暗恋，还没被当事人发现的家伙，不会那么迟钝。
“你会觉得荒谬吗？会吃醋吗？会难过吗？”
“……我会祝他成功。”
另一边。
顾今昭刚出到楼道，就打了个喷嚏。
楼道灯光亮起，把楼梯间也照亮。
有了前两次的掉坑经历，这次顾今昭见到人，警惕地和他维持两人宽的距离。
年轻男人穿着浅棕色的风衣，衬衫长裤，清爽的黑色碎发，有几缕耷拉在额头，足一个气质斐然的清贵大少爷。
但光是跨年夜一个人躲在楼梯间这件事，就让骄矜大少爷身上多了层灰扑扑的狼狈感。
看到顾今昭眼里的提防，季意远眼底掠过一抹受伤，“新年快乐。”
顾今昭又气又觉得好笑，艰难吞下因为打喷嚏，从喉咙蔓到口腔的血腥气。
指指点点，“要是我没看到信息，你不会打算自己在这等一晚上吧？”
季意远注视着她，“你会看到信息的。”
顾今昭被他的笃定哽了下，“万一我想装没看见呢？”
“那我干等着也是我活该。”季意远语气淡淡。
顾今昭：“……”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倔起来这么……
让人头疼！
“你喝酒了？”季意远嗅到了啤酒味，很淡，但存在。
顾今昭哭笑不得，“弟弟啊，你那谴责的语气真是……”
真是很有操心长辈的风范了。
顾今昭想要用‘弟弟’这个称呼唤醒季意远的良知。
殊不知季意远早就磨炼出了不要脸的本事。
他往前迈步，顾今昭眉心狂跳，然而可能是那一杯酒影响了她的反应速度，她又比他慢了一步，手臂被骨节分明的手牵住，他垂眸，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今昭一怔。
“没有……”否认到一半，她迎上他狭长幽深的漆黑眼眸，难得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干脆自暴自弃，
“你别靠得太近，不然，我说着说着话，血可能就喷你身上了。”
季意远好像根本没听见顾今昭的‘警告’，没有丝毫退后的打算。
要不是她的手指抵住他的胸口，她怀疑，他想更近一步。
拧着眉头，季意远脱掉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拉着外套领子拢了拢，
“回去吧，不要熬得太晚，还有，别喝酒了。”
“身体如果实在很难受，再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医院。”
顾今昭低头看了看衣服，面色古怪地扯了扯唇，“你故意的吧？”
她出来一趟，身上多了件男式外套，这不等于告诉另外那俩，她是出来夜会情人了？
哦，不对，他不是情人！
季意远不置可否，眼里有很浅的笑意浮现。
一直弥漫在他周身的苦涩散去不少。
顾今昭看他这样子，有点不忍心，“你要不要进去跟我们一起？”
“我帮你找理由解释你——”
话说到一半，她压抑了很久的血气，一下没控制住，猛地咳嗽出声。
外面烟花绽放，把痛苦的咳嗽声吞没。
“嘭——”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砸门的巨响。
阳台的两人吓得一哆嗦。
“阿昭出去拿东西，该不会没带钥匙，被困在外面了吧。”
傅双岁酒醒了一半，但也只醒了一半，忘了公寓的门是智能锁。
两人匆匆搁下酒杯，起身。
走到玄关，拉开门一看。
发现季意远抱着顾今昭站在门口。
季意远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肩膀胸口处的衣服上，血渍斑斑点点。
顾今昭闭着眼，靠在季意远怀里，手臂无力垂落，下半张脸满是骇人的红。
“我们说着话，她突然咳起来，吐了两口血，就昏迷了。”
季意远看似镇定，语气都在颤抖，眼底的光明明灭灭，带着绝望的恐惧。
之前，她咳得再怎么严重，都不会昏迷。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无力倒下。
傅双岁瞳孔颤了颤，脑瓜子嗡得一声，折返回去拿手机，
“我立马联系医院那边，季意远你开车，我们送阿昭去医院！”
—
病来如山倒。
顾今昭昏迷了12个小时。
浑浑噩噩睁开眼，视野范围之内一下凑过来五个人头。
她吓得炸毛，喉咙挤压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像受到惊吓的猫咪会发出的低嗷声。
五个人头的主人见她醒来，齐齐松了一口气。
季以朗：“还好还好，云医生，靠谱！说5个小时内能醒，就是5个小时内醒了。”
云跃安：“谬赞谬赞。”
傅方晴：“顾今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心脏疼不疼？喉咙疼不疼？”
傅双岁瞪了殷勤倒水的季意远一眼。
季意远沉默，去饮水机接了点凉水热水混成温水，坐到床沿，把人扶起来，手托着杯子送到她唇边。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很诡异的顾今昭：“……”
她接过杯子，抿了两口水，润润喉咙，
“收一收你们龌龊的眼神，哥哥照顾妹妹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傅双岁压着抽搐的嘴角。
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要不是人的脸色还煞白煞白的，她就质问了，跨年夜她竟然舍得撇下她和季以朗，出去见季意远！
云跃安捡起自己身为医生的素质，“妹妹说说你现在的感受？”
顾今昭蹙着眉头，“身上没有力气，感觉喉咙不太舒服，其他的没有了。”
云跃安哦了一声，安抚地笑笑，
“没事，就是失血过多，补补就好了。”
顾今昭总觉得不太对，目光滴溜溜扫视一圈病房里的人。
他们都没躲避她的打量，坦然得很。
仿佛，真的没任何事情隐瞒她。
可是……她的身体……那种无力感太过陌生。
“我答应了今年也陪青姝吃年夜饭的，我不会吃不上了吧。”
顾今昭轻声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