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捧着小狗,有些沮丧。

    宋晚便问他,“如今这小狗没用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放了。”

    “哦?”

    宋淮低头看着小狗,“放了它还有一线生机,跟着我只会饿死冻死。”

    宋晚眉头微扬,“不卖掉?”

    “它太小了,寒冬腊月很难养活,谁会花银子买它。”宋淮摸着小狗,眼底有淡淡的不舍。

    宋晚看在眼里,又道,“花银子买的,放了多可惜,杀了吃肉还能饱餐一顿。”

    宋淮猛然抬头看宋晚。

    他眼底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他脱口而出,“你疯了!”

    拂晓大喝,“放肆!”

    宋淮如梦初醒,抱着小奶狗警惕地后退几步,垂眸道歉,“大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顶撞你的,只是……这小狗这么小身边就没有父母保护,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杀它。”

    他饿一顿不会死。

    小狗杀了却没有命了。

    腊月的穿堂风刀子一样割脸,宋淮冻得脸色发青,却紧紧抱着小狗,像是在替小狗挡风,又像在和小狗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宋晚面色缓和了些,“既然你养不起它,便交给我吧。”

    “……”

    宋淮满脸防备又退后两步,把怀里的小狗抱得更紧了,“不劳烦大姐姐了,这畜生又脏又丑,别污了大姐姐的眼睛。我,我会想办法给它找个好人家的。”

    生怕她把狗宰了吃肉的样子。

    宋晚笑起来。

    若宋淮为了巴结她,毫不犹豫把狗给她了,她反倒会心惊。

    眼前这孩子,虽然稚嫩了些,但有心机会装可怜,更难得的是,他内心还保持着良善,倒是个好苗子。

    宋晚面色柔和下来,“放心吧,我养着它,不会杀它的。”

    宋淮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宋晚弯腰跟宋淮平视,目光不躲不闪,“方才是吓唬你的,但你不能怪大姐姐,大姐姐不喜欢别人对我耍心机。”

    宋淮脸色涨红。

    宋晚跟拂晓要了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钱袋子里装着她专门用来赏下人的金瓜子,宋晚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宋淮手中,然后把那只小狗从他怀中抱出来。

    “这狗狗算大姐姐买你的。”

    “这,这太多了。”宋淮惶恐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瓜子,“我买这狗只花了两百文钱。”

    “快过年了,其他的算大姐姐给你的压岁钱。”宋晚摸摸他的脑袋,“别被人发现了。”

    宋淮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大姐姐想吃什么没有,怎么会杀了这小奶狗吃肉,更何况,大姐姐是养过狗的人,更不会做这等事。

    宋淮眼底倏然涌起雾气,“谢谢大姐姐。”

    宋晚摇摇头。

    小狗太脏,拂晓把小狗从宋晚怀中接走,宋晚这才跟宋淮道,“这两日宗族中选出的孩子就要到京城了,同宗同族的孩子,都有机会被过继,包括你。”

    宋淮本以为没希望了。

    听到宋晚这话,猛然抬头看他,小小的少年,眸子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亮得摄人,宋晚轻声说,“大姐姐可以让父亲给你一个名额,但能不能被过继,还得看你的表现。”

    宋淮挺直肩膀嘴唇颤抖,“我会努力的!”

    “那大姐姐等着你杀出重围。”

    宋淮用力点头。

    目送宋淮离去,瞧见小小的少年激动的同手同脚,宋晚摇了摇头,主仆几人继续往梅香阁的方向走。

    拂晓低头看着小奶狗,“这小狗跟着姑娘算是逆天改命了。”

    宋晚倒是真心喜爱这小狗,“回头洗干净了带回侯府养着。”

    “是。”

    到梅香阁时,宋父已经去吏部当差了,姜氏盘腿坐在矮几上拨着白玉算盘对账,瞧见宋晚来了,她用笔蘸了朱砂做了个记号,然后便停下了动作。

    “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宋晚瞧见姜氏鼻尖便止不住泛酸,她在姜氏旁边的蒲团上落座,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姜氏好笑,“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再大在娘面前也是孩子。”

    “倒也是。”

    小奶狗呜呜直叫,姜氏循声看去,才瞧见拂晓怀里的小狗,“这小狗从哪儿捡来的,怎么脏兮兮的。”

    宋晚让拂晓去给小狗洗澡,再给它弄点吃的喝的,拂晓抱着狗退下之后,她把方才遇到宋淮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姜氏听完便叹了口气,“那孩子我知道,每次瞧见都面黄肌瘦,一副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穿的衣裳不是短一截,就是长一截,从没见他穿过得体的衣裳。”

    姜氏无奈道,“不止他,二房的庶子庶女们明明都是府中的公子姑娘,活得却连得脸的下人都不如,我和你爹也没亏过二房和三房的吃穿用度,你二婶却非要克扣他们的吃穿用度,再是庶出,也是你二叔的血脉,你二婶做事实在有些过火。”

    周氏过火的行为还不止如此。

    她还不许二房的庶子庶女读书,哪怕宋家有自己的学堂,根本不用二房额外出钱交束脩,她也不许他们读书。

    姜氏劝过几次,说每个孩子天赋不同,庶出的孩子若是会读书,今后一样能光耀宋家的门楣。

    但周氏听不进去。

    只要她活着,她就不可能让庶出的孩子压她生的孩子一头。

    姜氏作为大嫂,也不好插手二房管教子女的事,他跟宋知勉提过几句,宋知勉应当跟宋知延提过,但宋知延根本不插手后院的事,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那宋淮我都没什么印象。”

    姜氏知道宋淮,“那孩子是林姨娘的儿子,林姨娘是你二叔搬到京城后纳的第一个妾,林姨娘是清白出身,只是家里太穷,才来家里给你二叔做妾。林姨娘貌美,你二叔很是宠了她几年,那几年你二婶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

    “可你二叔实在不是个长情的人,过了几年后院又添了新人,林姨娘就失宠了。为妾的女子一旦失了宠,便是万劫不复。林姨娘得宠时,你二婶不敢轻易动她,待她失宠,便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二叔的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中,林姨娘和宋淮的日子是最难过的,宋淮对他母亲还是很孝顺的,听说林姨娘近日病了,宋淮应当是走投无路,才会奋力一搏。”

    宋晚点头,“那孩子有几分韧劲。”

    姜氏闻音知意,“行,多他一个不多,回头我跟你父亲说说,让他给那孩子一个名额,便是最终过继的孩子不是他,好歹也能让他进学堂读书识字,将来也能有别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