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应该放在心里的一句话,一旦说出来,便有些东西彻底的不同了。她自己之前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可是因为隔着那么一个人,总是不能够就这样放下心来,毫无芥蒂的接受他。可是当知道他被国师抓去,知道他很可能性命不保,那种心情,小蛮眼下都不敢再回过头去看。她似乎是表面上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他被抓住,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份焦灼,比之当初得知独孤修已被他一并吞没时,更叫她难以承受。他,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假如有一杆秤的话,必定是早就已经倾斜了的。
心中甚是无奈。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想过要卷入什么感情的漩涡中去,师父说让她下山历劫,在她的眼中,大约也是和山林之中遇到一只老虎,或者遇到一个强大的妖魔,将之打败,然后她或者能够全身而已,或者并不能全身而退,就此在世上消失,大约如是的想法。谁能够想到,他当初说他是她的劫难,如今,他倒当真是她的劫难。国师,卫小蛮固然是有所忌惮的,却并不害怕。两强相遇,无非你死我亡,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可她心上如今有了羁绊,就再也不能够像从前一般,勇往直前,毫无顾忌了。
“你说什么?”独孤晋听到她低低的三个字,有一瞬间的怔忪。很奇怪,她并不需要说得多清楚,他却能够知道她想和自己讲什么。独孤晋到现在也未曾弄明白,为什么单单就为了她上心。单单只对着有这份无法挂怀的心情。
他身旁并不是没有身旁别的女子。聪明有之,美貌有之,贴心有之,温柔婉约,倔强坚贞......他既然身为帝皇,自然身旁是不缺女人的。各式各样,千娇百媚,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有一个来到他的身旁。不但是一个两个,他想要怎么样便怎么样。这便是身为人间帝皇的好处。然而,他想要登上那个宝座,从来也不是为了与女子淫/乐这一回事。可是见着她,便什么江山社稷都不想管,只想将她捧在手掌心里疼着宠着。她愿意,他很开心,想加倍疼惜。她不愿意,他暴躁恼怒,伤她关她,实际上却总是他比她更痛,他比她更叫那囚禁折磨得痛苦。像是上一辈子欠了她般,无论如何他也放不开这手。放她走,单单只是想到这三个字,就令他暴躁到什么都不想管,谁要带她走,他毁了自己也要阻止。
可眼下听到她说“我也是”三个字,像是所有的委屈和折磨都得到了妥帖安放。眼下情况危急,可在他,却是一丁半点儿都不需要去在乎的。什么国师,什么皇朝,去他/妈的,他现在只想要抱着她,软玉温香,窗外碧海蓝天,水鸟鸣鸣,室内只她一笑,便满室花开,温香暖人。再不想去过问旁的什么事情了。
紧紧把人抱在胸前,那份悸动在胸口汹涌跃动。独孤晋再按耐不住心里的躁/动,将卫小蛮的脸颊以双手捧着,俯首贴上了她的双唇。她有些诧异,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望着他,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这模样,果叫他爱不释手。独孤晋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将手移到她眼睛上轻轻的覆住了,道:“闭上双眼,放轻松一些。”
她也是一时迷糊了,果然听了他的话,叫他趁虚而入,长驱直入。待她颈间微微的凉,而后有急促的温热传递过来时,卫小蛮才一下子清醒,忙抬头朝着那尊塑像望过去,那塑像脸上带着的浅浅微笑像是在笑他们如此的情不自禁一般。她头昏耳热,抱住独孤晋的脑袋赶紧道:“别,别,你瞧,人家都瞧着我们呢。”说时,不住的往后缩,身体一下靠到了那旁边的椅子上,把那椅子撞得一阵响,直倒下去。
独孤晋忙扶住她,才免了她惊慌失措里跌倒在地。他靠在那祭品台上,把人往身前搂住,气息还是不够平稳,伏在她颈项间轻轻的发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足:“我竟是,如少年儿郎一般了。卫小蛮啊卫小蛮,你竟有什么法术,将我迷成这个模样。”
卫小蛮身上烫得像是发热一般,被他抱着一动不敢动。她眼睛垂下来,视线落在他垂靠在她肩上的那脑袋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手轻轻的搭在他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前在在楚丘山上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猫,那只小猫也很喜欢攀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拿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它。他现在不就像那只小猫?不,是一只大猫。想到这里,卫小蛮忍不住嗤笑出声来。伏在她肩膀上的人便动了一下,抬了一双略带着些雾气的眼睛,藏了意思狐疑的望着她:“笑什么?刚才我的表现令你不满意?”
小蛮本还想逗他一逗,可自己还没有想到可逗人的话来的,他先把她说得噎在那里。不禁眼睛四处乱瞄,支支吾吾的,不过脑便回了一句:“不满意你要怎么样,满意你又要怎么样?”
腰上登时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他在她颈项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狠狠的惩罚意味,颇有颜色的说道:“满意,我便要叫你更加满意,不满意,我便要叫你满意。这个答案,你且等着,我必然会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接收到!”一边说一边将两只手臂张开,要把人困到怀抱里来。
他那样子,赫赫然果然像是一只已经成了精的大猫。小蛮不禁浑身一哆嗦,立刻就要躲开。可他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单手掐在她的腰上,她已经无路可逃。正想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那刚才出去打水沏茶的昭华和赵铎一前一后进来,看着他们两个靠在角落里闹得正欢,彼此互相望了一望对方。赵铎脸上愣愣的,眼睛也瞧得发直,还是昭华在他胳膊上搡了一把,说道:“咱们两个好像是来得有些早了,不如再出去坐一会儿吧。”
小蛮见状,也顾不上难为情不难为情,赶紧把独孤晋挣开,过去握住赵铎的胳膊道:“你们刚才不是出去沏茶了吗?我现在正当口渴,快,快拿出些茶水来让我喝一口吧。”
昭华的目光便朝着里面那人一瞧,脸上带着三分戏谑的笑容,往里走进来:“我皇兄一向是见着那些莺莺燕燕躲不及时的人,没想到眼下也有人躲你躲得厉害的时候。这可真叫我大开眼界。我今天这一壶茶水不算白沏。”
相比卫小蛮的满脸通红,羞臊得慌,独孤晋很是镇定,走过来接了昭华手中的茶杯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卫小蛮的嘴边,眼中含笑:“不是说渴了?赶紧喝吧。喝了也不要忘记刚才你我所说过的话。我想,你应该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才是。”
小蛮下意识被他灌了一口茶水,不禁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他道:“什么承诺?我方才,方才答应你什么了?你可不要诓我!”
独孤晋便凑过去,靠在她耳朵边上压低了嗓音道:“你要是觉得这些话可叫旁人听到,我不介意再将方才的那几句都说出来,请他们两个做一个见证。”
小蛮登时一惊。拿手去捂住他的嘴巴,着急道:“你说什么呢?不要再胡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胡闹!你不瞧瞧咱们眼下是个什么处境!”
赵铎本瞧着心里也有几分不痛快。虽说卫小蛮已不再是赵瑾,和他赵铎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关系。可是在他的心上,这个人不管投胎转世多少回,是他的皇妹,便始终都还是他的皇妹赵瑾。当初赵瑾和驸马相识,和驸马约定婚事的时候,他也很不痛快过。那时候的赵瑾身为赵国的长公主和圣女,驸马尚且不敢在人前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动作,他已觉得非常不入眼,眼下这个独孤晋是完全不把他,不,不单是他,是不把任何旁人放在眼里,更加叫赵铎感到不痛快了。只不过不能当场发作,便勉强忍着吧。这会儿一听到小蛮说话,他赶紧上前去,把小蛮往身后一拽,脸上很是正经沉肃道:“小蛮说的很有道理。独孤晋,你既然是九州皇朝的皇帝,自然要担你皇帝这个身份来。庄重点,庄重点。要紧事得放在第一位!”
独孤晋眸中含着了然的颜色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赵铎昂首抬着下巴,挪过去,把小蛮遮掩得更严实一些。独孤晋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唇,也不理赵铎,从他身后一把拽住了小蛮的胳膊,直接把卫小蛮自赵铎的身后拽了出来。
赵铎“哎”了一声,独孤晋已经拖着卫小蛮往外面去了。他立刻也要追过去,却被昭华给一把拉住胳膊阻挡了去路。赵铎有些烦恨的扭头一望她,便要发作。昭华先一步笑笑道:“你现在这是掉到醋缸里去了吗?”
赵铎脸上一僵,便要回答。昭华拿手摆了摆,很不以为然的坐下来,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啜饮了一口道:“你也不必解释,那是我的兄长,我很明白你的心情。自己从小一道长大的人被人给抢走了,就好比种了多年的白菜让猪给拱了,自然不会高兴。”
赵铎眼睛一亮,她把独孤晋比作“猪”,这倒让他心里痛快了不少,不禁扭过身,也在昭华的边上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你懂我,你刚才还拦着我,可见你是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