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他这个人虽然总是喜欢嘴上占别人一点儿便宜,其实心倒是一个好人,所以也不和他多攀谈。自己往外走去了。赵铎登时成了没有人理会的可怜孩子,甚是无聊的盘腿往那椅子上一坐,一边自苦的喝着茶,一边转过头去看着那尊塑像摇头叹息。
就在赵铎孤家寡人可怜兮兮卖惨的时候,独孤晋已控制不住自己,把那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人给办了一回,手臂搭在她肩膀上,仍有些不餍足的亲吻着她颈边嫩肌。卫小蛮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拿手去挡他,他很不气的俯首下去咬了一口,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喑哑:“你要是再不乖,我不介意再费点儿力气好好调教调教你。”
小蛮也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想到刚才开门一进来,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登时就有点儿脸红耳热,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明明是这样着急到这里来救人的,眼下却成了和他胡混在一块儿。拿手往眼皮上一盖,她抿着嘴唇不说话。等了等发,发觉耳朵有很轻微的呼吸声,心里想着,他方才那样一番大动作,她尚且困得很,想必他也很困了的。这会儿大约是已经睡着了?一边想着,一边回过头去便要瞧一瞧。刚把脑袋回过去,却落入魔爪,叫他握住了下巴,凑上去又狠狠的亲了一回。
待他终于满足的放了手,卫小蛮简直要把脸都埋到枕头里去了,口中喃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闹。我真是不知道究竟谁应该着急了。好像,好像我都在胡乱着急似的。这叫什么,这是不是就算作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他哈哈哈笑了两声,把卫小蛮往上头一扶,让她坐了起来,单手在她光滑的肩骨上轻轻的来回抚摩。眼中绽放出琉璃颜色,嘴角抿着一抹笑:“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宁愿牡丹花下死。假如你是那朵牡丹花,我也情愿牡丹花下死。什么皇位江山,什么社稷百姓,谁愿意去操心就让他操心去,我能丢开手,第一个毫不犹豫的就丢开手去。”
说时,便要拉着卫小蛮俯下身来,自己半抬着身体要凑上前去。被小蛮皱着眉头拿手往他的嘴巴上一挡,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满的望着他。独孤晋也沉默的望着她,一时之间,方才还很是融洽缠绵的气氛,登时便有些凝滞起来。
卫小蛮拿过一旁的外氅披上,走下来,站在一旁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只管去跟那国师投降就好了。从今往后,他若是叫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要往西。他若是想要杀人放火,我们且只管助纣为虐就好了,也没有什么难得。横竖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就是了,去管别人做什么?我想,凭着我的本事,只要我肯跟他低头,想必他一时之间也不会想要将我铲除了。虽然他这个人做的坏事多了,想要亡羊补牢必然是来不及。可是能够让别人替他分担一点儿,他也不应该会反对。毕竟法术用多了,有时候闹了个反噬,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
她沉着脸庞,一本正经的说着。望向独孤晋的眼中显然带着极大的不满。独孤晋黑暗的眸色深处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动静,等到她说到后头,那黑暗之中便像是突然之间亮起了一颗又一颗的星子,格外的明亮。且那一颗颗的星子里都藏着一个身影,很显然,便是眼前人的样子。他也不起身,单手撑着身体,一只手伸过去将她的左手拽着,指尖捏在手掌心里轻轻捻着,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默无言的望着她。望得卫小蛮既看不出他的想法,更有些心急,便有些按耐不住起来。抬手在他捏着自己那只手的手背上“啪”拍了一下,声音清脆,可见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她极快的把手抽了回来,脸上的神色更加有几分不欢喜了。
“生气了?”独孤晋却似乎还有些愉快的轻轻问了一声。小蛮瞧着他那个样子,甚有几分有些自得,想想外面正当是民不聊生,实在闹不明白他究竟想要怎么样,便一转一个身,背对了他。且不管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自己不想要理他,和他闹着玩儿似的耗下去便是了。
“啧,还当真生气了。”他这么说了一句,手臂一撑,便坐了起来。把卫小蛮拽过来,往身前一安置。箍着她不叫她挣扎逃跑,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着急,着急能有什么用呢?横竖眼下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一时之间你我也做不了什么。即便是躲,还得考虑着躲在什么地方才能够不叫他发现。自己的性命尚且还是个问题,再要去做些旁的事情,这并不容易。你心里记挂着天下苍生,这自然是好的,比起我来,更加叫人敬佩。诚然,这是因为你有过人的本事的缘故。可那样多有本事的人,也不见得有几个肯像你一样,先把别人的生死放在首位,反而是自己却放在脑后的。这一点,你总应该改一改。难道说,你在这个世界上就从来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惦记?假如哪一天你真的和国师面对面的斗起法门来,你便一点儿也不会想到,你若死了,可有什么人会舍不得,你又舍不得什么人?”
小蛮脸上的急色果然缓和了下来一些,眼睛低低的垂视着被他握在一块儿的那双手,心里道,怎么会没有呢?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无心,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人呢?可是,倘若她胆怯害怕了,那师父将一身的修为都给了她,她便心安理得的拿着师父这一身修为只在红尘里浑浑噩噩的,渡过一日就是一日,只知道自己日子好过就行了,他人的死活半点儿不去过问。那她究竟成了什么了?师父又该有多失望呢?
“我,我只是想,国师既然已经知道我进入了皇城,必然已经开始防备起我来了。假如一天天的拖沓下去,叫他都准备妥当了,我再要做些什么,那就难了。他们打仗的时候不是都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吗?我也是这样想的,趁着他才刚知道我进入皇城,尚且没有什么准备的时候,你看我是不是能先做些什么,免得......”
独孤晋将握着她的手一紧,摇了摇头,截断了卫小蛮的说话。他道:“你以为他没有准备?他多事没有准备,就不会下这一顶阴阳罩。便像是那捕鸟的人一般,天罗地网在你进入皇城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你还想要攻其不备,他大约还想要出其不意呢。这些你就不要不多想了。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既然来之则安之。横竖眼下是我们在暗,他在明。且等着看罢,凡事都有一个人先出手,而按耐不住的那一个人总会露出马脚,你我并不着急,我看是他,反倒会比你我更着急一些。”
听独孤晋这话,倒好像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什么似的。卫小蛮蹙着眉头往他的脸上一看。除了稍微清瘦一些,他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被人逼到了死角的落魄模样。照理说,他既是一朝皇帝,被人虏去,被人逼得只能躲在这个早就已经被废弃掉的寺庙里,即便身体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心里也绝对是不可能好受的。可是看他这个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哪里不舒坦的样子。卫小蛮抿了抿,心里的疑惑越加有几分深重起来,她再凑近一点点,他眼里的光很笃定,很明亮,。看来她的猜测是并没有错的,他大约是真的有什么法子吧。
“你......”可是犹豫着回头一想,她自己是一个有法术的人,落到这阴阳罩中,犹觉得不知该怎样施展才好。他不过是一个毫无法力的寻常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恐怕是因见着她惶惶不安的模样,故意说些轻松俏皮的话来安慰她的吧。这样一想,卫小蛮心里不禁又沉重起来。方才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几句话便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出口了。只怕自己趁着心意问出来,不但叫他体谅自己的一番好意都辜负了,还会令气氛更加的尴尬下去。
独孤晋一直凝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见卫小蛮原本扬起了一抹亮色的眼睛一下子又暗了下去,最终甚至垂垂耷拉着眼皮子,只将一双视线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嘴角边不禁挂上了一抹微笑。他自然知道她在担心着什么,城中的百姓他也一样是不忍的。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够因为那一点点的悲悯心而耽误了整个的决定?更何况现在城中的百姓也不像一开始阴阳罩落下来那样,惶惶不知所措,那时倒的确因此而死伤了不少的城民。眼下他们知道应该怎样保护自己,应该去求谁的庇佑,独孤晋倒是不担心这个的。他担心的是,眼下自己和白袍国师皆是在等,等对方按耐不住,独孤晋担心国师找到慈悲寺来,一气将寺庙毁了,届时自己应该怎样安置昭华和卫小蛮。
这是一场只与他和白袍有关的争斗,不管是谁,都不该被牵扯到其中来。尤其是小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