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声声入耳。
今夜月圆。
“沈卿司你抱得好紧,我、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沈卿司低首,望向怀里的桑桑,眉眼温柔得不成样子。
“...这样呢?好一些了?”
无忧挣扎了一番,可还是逃不出他的桎梏。
“你这样,我还怎么睡?”
沈卿司听了,直接唤了守夜的丫鬟进来,“去找人,把院子里的虫蛙乱叫的东西都抓个干净!一只也不许剩!”
“大半夜的,你这又是弄的哪一出?”
他的手,抚过她的乌发,“爷也觉得那虫蛙很吵,扰了咱们的清梦。”
......
“沈卿司你说过,什么都不做的。”
他悻悻地抽回手,转而又搭上了她的背。
桑桑:我忍!
天王老子都没我能忍!
“怕吗?”
他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她没有回答,白日的凶险一再地在她脑海中上映,叫她连安睡都不得。
“可是,我怕...”他像个孩子般地窝进她的颈窝,“今天,我怕死了...桑桑,我真的好怕...”
她的颈窝。
竟然是湿的。
无忧一时震动。
竟然不敢去动他。
这,还是那个号令天下的侯爷?
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原来,他也会怕...他也会哭...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十分的别扭。
湿意味褪,他的声音闷沉沉的委屈,“桑桑你能不能发誓,永远不离开我...”
她一把将他拉开,只是她拉开他的瞬间,那帷幥也被他打落。
两人之间一下黑漆漆地。
她睁大眼睛,什么都瞧不见。
自然也瞧不见他的泪痕和脆弱。
“誓言是最不牢靠的东西,这世间多少情人许下的誓言,十有八九都是不成的。”
“沈卿司你知道吗,”她忽然放柔了语气,像是哄着他,“若非真心的誓言,佛祖是要怪罪,是不灵的。”
那人静默了许久。
连温度都急速地冷了下去。
直到她都觉得,沈卿司是不是就这么睡着了的时候。
“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
不必。
一遍遍的重复。
他那里又安静了。
黑暗里,无忧阖上双眸,回想今日的事情,心头还一阵阵地发慌,腿脚还一阵阵地冰凉。
她将刀刺入那人的身后之时,温润的血,浸了她的手一下。
只这一下,便就叫她此生难忘。
如今,那湿腻温热之感似乎又回到她的手上来,叫她一阵阵的心寒。
虽然她的刀不是致命伤,可也正是她的这一刀,才叫那人丧了命。
她是合谋。
而想杀她的人,应是祁半雪。
她临走的那一眼,是那样的阴暗恐怖,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将要被杀的结局。
思及原因,夜色里,她狠狠惋了黑暗中沈卿司所在的位置。
果真,他是个祸水!
若非今日摄政王及时赶到,自己的这条小命似乎都要交代在那儿了。
摄政王...
今日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腰间,热得厉害。
在沈卿司未来之前,他将她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里。
再次阖眸,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充满灰尘却明亮的地方。
他坐在飞尘卷乱的破窗前,日光洒在李祎那潺潺流血的臂膀上,他的脸却隐在阴影里,暗暗发劲。
“用我帮忙吗?”
李祎用微讶的眼神望着脆弱的她,脸上还挂着惊恐未干的泪珠子,“你会?”
她点点头,上前。
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几小瓶药粉。
将那伤口收拾了个干净后,她将自己怀里的帕子卷了卷,“张口。”
李祎的眼神一眼未错的一直望着她,那眼神不像沈卿司般的霸道,而更像是一种好奇,一种...探究。
听了她这话,李祎并不问,乖乖张口嘴,咬出了她的帕子。
她的帕子,还是温热的,他嗅到了些女子的香。
“这药有些痛你忍着些,但是对你的伤口愈合是最好用的。摄政王我再说一遍,真的很痛,我说这,是想要你有数些。”
她一本正经地在他面前举着那个灰扑扑的小药瓶子。
她的警告,落在他的眼里,却是可爱别样的惹人动心。
一颗心,就要跳出来的时候。
真相,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剧痛,叫他狠狠咬住了口中的她的帕子!
这药...还真痛啊!!
她眼见着适才还存笑眼的男人,此刻眉头紧锁,额头的汗跟抖动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子一样,噼啪地掉下来。
他疼得措手不及的样子,竟然有些好笑。
她又将他肩膀的那个可怕的血洞子伤口包扎了,才算安下心来。
两人忽然陷入了静默。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终于问出自己早就好奇的话。
李祎一言不发,转身,穿好了衣衫,又拿黑巾覆面。
“走,我送你回去。”
她一下愣住,微微思虑,“你...能不能带我走?”
无忧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他毕竟是摄政王,势力定是不小的,若是他愿意护送自己走,成事的几率很大。
虽然,她到如今也不知他为何一次次地帮助自己,甚至这一次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命。
他背着身。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表情。
只觉那高大的身影,似乎也有一瞬的停滞。
他或许,真的再考虑自己的请求!
她自己从未这般地信任别人,从未这般将自己的希望都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该回去了...”
最后,他将她放在了那个巷子里,那个倒地的男人早已没了气息。
李祎在沈卿司到来的前一刻,消失了。
李祎。
李祎。
你到底为何要帮我?
你...是谁?
她在沈卿司的枕边,在想别的男人。
黑暗里。
他瞪着失神的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此生从来示人的脆弱,沈卿司的第一次,在夜里,展示给了她。
直到泪痕湿意干透了,在他脸上化成了一片冰凉。
他挨着她的那手,手指窸窸窣窣,爬到了她的手边,轻轻慢慢,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那冷意,方褪了些去。
那空落落的地方,才逐渐有了些满意。
黑暗无声。
他张口,无声呢喃她的名字。
方阖眸睡了去。
早起,无忧给他穿朝服。
“不必去别人那儿了,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罢。”
他已经不敢再拿她做任何的冒险。
昨日的事情,吓到了她,也吓到了他。
沈卿司自己命在旦夕之际,都从未害怕。
从沈府到那黑巷子的那段路里,有无数可能在他脑海之中飞过,没一个是好的结局,个个都是让他胆颤心惊的,叫他承受不能。
他纵马十几年,过一马车之时恍了神儿,第一次差点儿从马背上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