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警车可谓满载而归。
“回去了。”游弋掂了掂手中的提包，笑笑转身。
因趁乱走的急，晏然是空手出来的。他见游弋所拎的提包比进麻将馆之前还要沉重得多，问：“你怎么把钱都带出来了？”
“我们凭本事赢的钱，凭什么不能拿走？”游弋理所当然道。
“虽说是赢来的。可追根溯源，到底是他人在麻将馆中上当受骗，输出去的血汗钱。”故而晏然分文没动，都留在了麻将馆里。
“这样低劣的骗局明眼人一望而知，只有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人才看不穿。愿打愿挨，很是活该。”游弋却不同情那些受骗的赌徒，不管他们被骗得多凄惨，都是自己贪心钱财，痴迷赌博所致。真正倒霉的，无端受牵连的，是他们的家人才对。
“会不会有些残忍？”
“他们在赌桌上不计后果的豪掷千金时，怎么不想想对他们的家人有多残忍？错误不是失误，错误是需要受到惩罚的。”钱，游弋是不会还给他们的。追讨他们的损失，是警察干的活计。游弋说：“不过我临走前，给了他们更为值钱的东西。我给那些被钱爷设局坑骗的人，种下了踏实勤恳的游魂碎片，他们往后得靠自己的双手去弥补家人。”
晏然看向那鼓鼓囊囊的提包：“那这些钱怎么办？”
“这些钱，自然是会赠给更为需要的人啦。”游弋把包甩给晏然，“呐，你赚的。给你。”
以为是游弋嫌包重，要他帮忙拎着，所以晏然乖乖接过。可多走了几步路，他觉得“给你”这两字，恐怕另有含义吧。他停下步子问游弋：“我是那个更为需要的人？”
“对啊。”游弋没有止步继续向前走，“听说你把全部积蓄都赠给她人了。”
晏然三两步赶上游弋，表情阴沉道：“千金散尽还复来。赚钱对我来说，并非难事。我不需要这种靠投机取巧得来的金钱。”
“你不需要大可以再赠给其他需要的人。”游弋脱口的话语也变得冷淡，“若不是因你在我身旁，我怎会想不出我还会被谁需要？”
晏然面上的阴云顷刻消散，一排璀璨皓齿惹来游弋的眼光：“你笑什么？”
“你说什么？”晏然笑问游弋。
“我说什么了？”游弋一脸茫然。她问完便是一愣，而后感觉从耳根燃起火焰，轰然蔓延到整张脸。她方才是把心中腹诽给说出声来了吗？语速快过大脑，是种什么样的丢人体验啊。
见游弋表情有往狰狞方向发展的趋势，晏然连忙表示赞同道：“你的判断很正确，无需懊恼。我虽不需要这些金钱，但的确十分需要你。”
需要个头啊。溜了溜了。
路上，他们见到一位骨瘦如柴，步履蹒跚的拾荒老人。老人一手反到身后，轻轻拍打安抚着背在她背上的受病痛缠身，难受呜咽的病儿。一手拖着编织袋，见到垃圾箱便放下编织袋去翻找有没有可回收的废品。她接连翻找了几个垃圾箱都一无所获，失望地弯下腰拾起装载她全部希望的编织袋，继续奔往下一个垃圾箱。
晏然看向游弋时，她也正看向自己。他还未说话，游弋说：“去吧。”晏然淡淡一笑，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因为见此情景，她定也是想这样做的。
“谢谢，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孙女的病有救了。”老人拎着满满一提包的钱，老泪纵横，望着两人潇洒走远的背影不住的鞠躬。
又路过了上次给漆炎买手机的那家手机店，他们再一次进入店中。不过这回是游弋率先走了进去。
“你这是，想买手机？”晏然问。
游弋站在玲琅柜台前，低头看手机，嘴里说着：“我还记得上个月你把手机托付给我时，答应给我捎支手机的。”
是啊。若不是游弋提起，晏然已将此事忘干净了。其实游弋也忘了，只是偶然看见这间店，才突然想起的。前一阵阴差作乱，这样的小事，他们自然是顾不上的。现在事情平息了，便把这拖欠了大半月的手机给买了吧。
“请拿这一支给我看看。”游弋指着陈列在玻璃柜台内正中央的一支白色手机，请柜台小哥拿给她看看。
“这一款手机还有一支黑色情侣款，购买情侣款可享八折优惠。”小哥把白色手机递给游弋后，马上取出黑色的那支向晏然推荐。
晏然摆摆手，表示拒绝。
余光瞄到晏然摆手的动作，游弋说：“你不想换个新的？你的手机也挺旧了。”
“旧也挺好的。”晏然说。
“因为照片？”游弋转头问。
“嗯。”晏然点头。
“换了手机，再重新拍不就是了？”
“怎么拍？”
“这样拍。”游弋把胳膊搭上晏然的肩膀，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到镜头里。
咔嚓一声，定格下了游弋的笑颜和晏然的惊诧。游弋把这支储存了他们第一张正式合影的手机交给晏然，然后拿过小哥手里那支黑色的，说：“这个给你，我喜欢黑色的。”
夜里，晏然躺在卧室里，举着显示有他们合影的手机呵呵傻笑。他把那支旧手机收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让它正式退休了。他没有把旧照片传输到新手机里。因为他觉得那些旧照片是用那支旧手机的镜头记录的，所以理应呆在那支手机里边。若照片存满了，那就再换支手机便可。
下午六点后，晏然、季归尘还有齐烟一行，带着个漆炎一起外出用晚餐。晏然摆在桌上的手机收到消息，屏幕亮起。屏幕上滚动的是游弋发给他的消息：游魂登门，速归。
在晏然看消息时，忽然几颗脑袋也探了过来。他的屏保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齐烟指着屏幕的手指有些颤抖，她的目光落在老板勾住晏然脖子的手臂上，不可思议道：“这是，我老板先动的手？”
“如你所见。”晏然承认道。
对游弋刮目相看的季归尘说：“老游很是主动嘛。”
大家正八卦的热火朝天时，漆炎突然气鼓鼓的说：“哼，我想去轮回之地了。”
怕忽略漆炎，他会发更大的脾气。所以齐烟勉强好奇地问一问：“怎么突然有这个念头了？”
“我现在去转世的话，十几年以后，我就能谈恋爱了。不转世的话，我就得永远单身。”漆炎对着他们三人，还有假装她存在的游弋指指点点，“诊所里一共四个人，一个魂。偏偏你们四个人就这么巧凑成了两对。这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太残酷了。诊所里就不能再收留一个游魂女孩吗？”
漆炎发自灵魂的悲愤只换来了其他三人更加残酷的哈哈大笑。
“哐啷。”
黑陶坛落地，碎片四溅。
一声巨响后，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埋首抱膝而坐的小女孩。
用过晚餐后回到诊所的晏然与漆炎，恰好看见了坐在大厅中央的女孩。漆炎蹦跳着跑过去：“哇塞！偶像你真的收留了一个游魂女孩吗？”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来，漆炎满怀期待的眼睛一看到小女孩的面容立刻变为了惊恐，嚎叫着窜到了游弋的背上。
那女孩面上满是伤疤。更骇人的是，她没有上下嘴唇，牙龈牙齿直接暴露在空气外，仿佛戴着半张恐怖的骷髅面具。她有一双大眼睛，漆黑的瞳仁散发着强大的怨气，让人感到胆寒。
晏然把漆炎从游弋背上逮下来，问：“游儿，这女孩是？”猛然见到小女孩的脸，莫说漆炎会惊恐，就连晏然也消化了一会儿才能直视对方。
虽然人死后会保留离世前最后的模样，可骨骼肌肤，还是会尽量恢复成最完好的状态。这个小女孩死后仍保留这样的面容，说明她并非死于这些伤。而是带着这些可怕的伤痕又挣扎着活了一段时间，才离世的。
一想到这里，与她初次见面的晏然都忍不住替她心痛。
游弋内室里的置物柜上，摆放着数个黑陶坛。其中一个陶坛中，便封存着这个小女孩。日历上的标记提醒游弋，是时候该将小莉放了出来，帮她完成已许下了六年的心愿了。
“她叫小莉。”游弋把小莉搀扶起来。小莉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看她的个头，大约是六七岁的年纪。游弋蹲在小莉面前，用灵力幻化出一个黑色口罩，轻轻给小莉戴上。
游弋并不害怕她的惨遭毁坏的面容。可外头游魂不少，为了保护她不被其他游魂当作怪物，也避免其他游魂吓破胆。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小莉自己看到自己的模样。哪个女孩子，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
受到惊吓的漆炎久久难以平复，游弋索性给他施了咒法，让他昏睡。
游弋牵起小莉皮包骨头的小手，对晏然说：“我们出发吧。”
“去哪？”往常出发前，晏然都能从游魂口中知道目的地。可这小女孩一言不发，他们要去哪呢？
“去参加小莉的生日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