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的时候,时间已进入到一九九二年了,强儿回来了。
在快要放寒假的时候,姐姐他们和我都很担心强儿自己第一次单独坐长途火车,怕他出点儿事儿。
弟弟就到强儿的学校去找了一些清原镇的学生请他们和强儿一起回来,那些学生门都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强儿没有和同学一起回来,他偏要自己独自回来,说是要锻炼一下自己。
那天他到家一进屋,满脸笑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又是这么远,一下子回到家里见父母,他当然很高兴。
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进门就喊:“妈,我回来了,你好吗?”他走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我也真高兴,看见出远门的儿子回来了,也好像是长大了许多,我就拽住他,仔细地端详着他,他胖多了,眼睛显得更小了,还笑眯眯的,脸上还是白白净净的,嘴儿成下弧线。
接着,强儿看着我说:“妈,我小姨给你买件上衣,可好看了,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说着,强儿就把兜子拎过来,他把东西都一件件地往出掏,说这是大姨买的那是小舅买的,我看看很高兴,姐姐他们还是那么惦记着我们。强儿终于拿出了妹妹给我买的上衣,他把衣服递给我。
我把衣服拿在手里,一搭眼儿就觉得相当不错。
我左右翻看,呀,真是太漂亮了!
衣服纯然一色:黄。不深不浅,不浓不淡。一寸多长的绒毛,茸茸的,非常匀称,非常细软,非常缜密。立领,二寸高,精悍。扣呈钩状,浅黄色,晶莹透明。
衣服样式新颖、别致,风格高雅、雍容,总之,很时髦。
我说:“儿子,这衣服是狐狸皮的,太贵了。”
儿子听了,哈哈大笑:“妈,你错了,这是人造毛的,才一百二十块啊。”
呵呵,原来如此!
我穿上新衣。儿子左瞧瞧,右看看,点头说道:“嗯,嗯,太合适了,太漂亮了!”
陈忠孝也说:“合适,合适,漂亮,真漂亮!”
我照照镜子,啊,不长不短,不肥不瘦。
儿子不停地瞧啊看呀,他把我转了个圈儿,说:“妈,衣服可是漂亮,就是缺条头巾。再配上条头巾,那可就太好了。”
陈忠孝也点点头说:“嗯,要是你妈穿上这衣服,再戴上头巾,那可是没比的了。”
儿子说:“明天我就上街去买,找红姐帮我参考。”
第二天,儿子果然给我买了条头巾。
我一看,呀,这头巾也十分漂亮。
头巾是三角形的,一面是黑底儿黑花,上面有银线穿插;另一面是银线银花,黑线穿插。把头巾拎起来对着光亮一照,有花的地方就是黑黑的不透明,无花的地方就是亮亮的,透明的。这头巾也很高雅别致。
我穿上衣服,戴上头巾。
儿子左瞧右看,拍手大笑:“妈,好,好,珠联璧合,太漂亮了,太棒了!你年轻了二十岁!”
陈忠孝也说:“好,好,漂亮,年轻了!”
我走到镜子前,仔细地打量自己:啊?这还是徐娘半老的我吗?怎么像个妙龄少女呀?是那么时髦,是那么高雅,是那么雍容,是那么华美。
妹妹对我是真好,不只是妹妹,兄弟姐妹对我和我家的确都很好。
第二天晚上,我们几个唠了很长时间,尤其是我和强儿说的更多,我们睡的更晚,我感觉孩子出去半年,变化很大,懂事多了。
强儿说了自己在学院的情况,尽管说的不那么详细,当妈的可是愿意他说的越细越好。强儿也说了和姨舅们相处的情况,还不错,他还说了这半年来自己的花销情况,我记得说是花了六百多元,没有浪费,有时去姨舅家吃住,主要的就是星期天放假,平时上课也没有时间去。
我告诉过强儿,出门在外,在不铺张挥霍的情况下,吃饱吃好,我觉得这样嘱咐他没有什么不当的,没有必要俭省,也不能肆意挥霍。
强儿走这半年,他常给家里写信,他的信都写的很好,有志向有理想,也有努力,但他很普通,我们不能过高地要求他,谁都是望子成龙,但究竟是什么结果,那是因人而异的。
强儿的信,我都留了很长时间,有时间就拿出来读一读,要不是上京城来,那些信我也不会处理的。
强儿很爱他的母亲,我很欣慰和高兴,我体会出了刚刚十九岁的儿子的一片孝心,他要使他的母亲打扮起来,变得更漂亮,虽然他买头巾是花我的钱,我给他的生活费,但是我已经很欣慰了。
我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他长大挣钱了,特别是娶妻生子独成一家了,他是否还是爱他的母亲?给他的母亲买衣服买头巾来打扮,让他的母亲漂亮起来?是否还能像此时一样孝敬他的母亲?
强儿回来后还帮助我干家务活,他掏米做饭,把米掏得很干净;他帮我洗衣服,投洗过的衣物他都把它们抻平了没有摺儿,叠好了然后再一起晾晒和烘烤;他收拾屋子很干净利落……
我觉得强儿这半年时间是进步了,步子还不小,他从一个小城镇来到了一个城市,没有学不好的东西。
学校虽然是个教育人学知识的地方,但是大学和我们中学是不太一样的,它是有半社会性的,把握不好就可能学坏。
姐姐他们几家都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都是勤劳家风,强儿在他们那里可以受到好的影响,姐姐他们也是对他负责任的,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强儿,甚至于超过了对自己的孩子。
所以,我很放心,一般的情况下,我不算想他,我没有觉得我的儿子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而是相反,他有亲人,还不止一个,不止一家。
可是,有一天,我非常想他,我记得那天是个晚上,陈忠孝没有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把外屋的电灯开着,里屋的电灯关着,我躺在沙发上,望着外屋的灯光,心里十分地想念强儿,想得我都流泪了,非常难过。
我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子女,他走了,离我一千多里地,我好孤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