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老宅 > 第十九章
    在不知不觉中又度过了一年,转眼之间来到了寒假,那大概是一九七五年的一月中旬。陈忠孝来信说让我带着孩子上部队,他就要转业了,好一块儿回来,我不想去,东北的冬天很冷,我怕冻着孩子,陈母也如此说,不同意去。

    我最终没有去,陈忠孝大概很失望。

    陈忠孝来信说,他大概在三月初就能回来。

    我考虑了一下就给陈忠孝去了一封信,意思就是转业回来时,先回到我和孩子这来,然后我一起上他家去。我也说明了理由。因为他已经和我结婚了并且有了孩子,和我是一家人,和他的父母是一种社会关系,尽管这种社会关系很特殊很亲密。回家,当然得回自己的家,再去看父母。我和孩子在娘家,就等于我们的家安在我的娘家,所以,他就得回我的娘家来,我们全家三口人再去看他的父母。他们家在陈忠孝身上不是用的封建礼教和封建家长制观念教育和要求吗,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就应该和这种陈腐落后的观念斗争,争取用一种新型的家庭观念来酿造新的家庭伦理关系。我也要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奋斗。

    据他自己回来后说,他接到我的信后,思想斗争很激烈,到底先回哪儿才对。他的战友们都劝他先回自己的老婆孩子身边,然后三口人再去看父母才是对的。

    在战友们的劝说下,他终于决定先回到我和孩子身边。

    他打了电报,告诉我回来的准确时间。我的心里感到了安慰,长长地舒了口气,希望又燃烧起来。

    好象是在三月五日那天下午四点多钟,他终于回来了,转了业,再也不走了。那时,孩子十个多月,在孩子的记忆中不会有他的印象,我的母亲对孩子说:“强强,快去,你爸回来了。”你说也怪,孩子就爬到他的身边。大概就是一种血缘的因素吧。

    他邮回来一只木箱。里面有军衣、军用胶鞋、大米、一把二胡,再无他物,根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贵重物品。陈家的人就以为不知他带回来什么珍宝稀罕之物。一个劲儿地逼要,后来,陈忠孝连公开再偷摸地又给他家人一些衣物,他家人才做罢。

    陈忠孝还带回来二百六十元的转业费,他想安家用。后来,听他的大嫂说,就在他大哥家,他父亲向陈忠孝要这仅仅二百六十元的转业安家费,他没有给,他大哥大嫂也劝他父亲别要。

    陈忠孝转业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就抱着孩子,拿着大米、军衣、军鞋、糖果、白酒、点心,去了陈家。

    去陈家后的情景,至今我还历历在目,不能忘怀,更何况我们的孩子因此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儿丢了性命!

    当时,陈家屋里有陈母、陈忠孝的姐姐、妹妹、弟弟,陈父不在家,后来回来了。

    我们进了陈家的里屋门,陈家的人就炸了营。

    我和孩子同陈忠孝一起来了,陈家的人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啊,你转业回来没先回父母家,先去了老婆那里,先去了老丈母娘家里,那还了得,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陈母双腿盘坐在炕头上,见我们进来,她就一颠屁股,拍起巴掌,大骂道:“你个三犊子,你个瘪王八蛋,你还知道回这个家?你给我滚!”陈忠孝的姐姐陈秀莲抱着孩子靠在地桌旁,她的脸拉得长长的,满脸都是怒气,陈忠孝赶紧把糖果捧给他姐姐的孩子,他姐姐用手一打,糖果洒了一地,陈秀莲怒道:“俺们才不要你那破玩意儿,你个完蛋样吧,就有老婆,就有丈母娘!完犊子!”,陈秀莲冲着她丈夫赵广涛就下了一道命令:”你也给我回去!”陈秀莲说完就冲出门去,赵广涛也就跟了出去。陈忠孝的妹妹陈秀梅也是一脸冷色,她也没好气地说:“三哥,你可真是的,不把爹妈放在眼里,更没有兄弟姐妹了。”陈忠孝的弟弟陈忠礼是个火爆脾气,比陈忠孝还要严重三分,他一下子从炕上窜到地上,举手就打了陈忠孝一拳,大声吼道:“呸,你个三牲口,爹妈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啦,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一下车就钻到丈母娘家,和你老婆近乎去。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陈忠孝此时的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你们都别生气,我不是回来了吗?我哪敢没有你们哪?我更不敢忘了爹妈的养育之恩,我也不敢忘了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我没先回家来,不是没有家里人的意思,你们可千万不要那么想,我决不能那样,你们就不要放在心上。”陈家的三个人听了,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不是那意思,你咋没先回来?”陈忠孝像是理亏似的,说话都嗫嗫哧哧的:“我真没那意思,我不骗你们。”陈母吐了口唾沫:“三犊子,你别******说假话骗我,我不上你的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妈了,把我撇到一边了,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奶奶的,你给我滚,总也别回来!”陈忠礼又举起了拳头:“你听到了没有?我妈叫你滚呢,你就快滚吧。再不滚,我还打你!”陈秀梅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摇头叹气。

    我看了这一幕幕的表演,心里真是生气,这是什么人家啊,这不是让陈忠孝只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不许有老婆孩子吗?怪不得陈忠孝有宁肯和自己的老婆搞不好也要和自己的家人搞好关系的意识,原来他的家就是这样要求他的呀!

    我的孩子看见了这一切,就有点儿害怕。我抱着他,他还直往我的怀里钻。陈忠孝唯唯喏喏,低声下气地说:“妈,你老人家别生气,老弟也别生气。我真的没有忘了你们,没有忘了妈拉扯我不容易。你们就别往那方面想。”陈忠孝说着,到我面前抱过孩子,送到他妈面前,满脸陪着笑:“让大孙子哄哄奶奶,奶奶就别生气了。说爸爸以后一定孝敬奶奶。”陈母满脸不高兴把嘴巴撇的老高,妖妖道道地:“哎,瞧瞧,上我这儿来,还有我这个奶奶呀?”陈母接过孩子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孩子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奶奶。

    这时候,陈忠孝的父亲回来了,他是在一个学校里当工友,是个烧水的。此时,他是回来吃早饭的。

    陈父一见我们三口人都在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是满脸的冰霜,他皱了皱眉头:“忠孝,你回来也不先来个准信儿?好让你兄弟上车站去接你。”陈忠孝说:“我来信儿”没等他把话说完,陈忠礼没好气地说:“给你信儿,让我接?人家早一头钻进老丈母娘家里了。”陈母又呸了一口,冲着老头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三犊子人家有地方去,人家有丈母娘,人家有媳妇,还回你个老王八犊子家呀。啧啧,你可真是的,想的倒挺美!”

    陈父听了,不由得一脸的怒气,转过脸来,凶巴巴地看着陈忠孝,没有好气地说道:“陈忠孝,你怎么能这样?从小我是咋教育你的?难道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咱们华国人的老祖宗就是孝敬父母为先,就是所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就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就是都得听老人的,听父母的,把父母放在第一位。你可倒好,转业回来没先回来看父母,却一头扎到老丈母娘家去了。那老丈母娘你是管她叫妈,可她不是你的亲妈。肖兰她是你媳妇,你也不能先去看她,你说你个王八犊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越大越不知里表了,越活越回旋了,还不如小时候听话。你也不能跟你大哥学,心里头就只有媳妇,老丈母娘,没有父母,那是忤逆。人哪,都是父母生来父母养,没有石头咔里蹦出来的。父母养儿女容易吗?就说你吧,是我和你妈屎一把尿一把的把你拉扯大,我和你妈对你的恩,那可真是比天高比海深,如今你长大成人了,娶妻生子了,你首先想到的是应该孝敬父母,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你可好,倒反天罡。真是气死我了!”

    陈父这一段杂七杂八的话语,来源于封建主义的思想意识,浸透着封建家长制的毒素,在陈忠孝小的时候就对他进行了灌输,所以,在陈忠孝的心里已经扎根了,但是,陈忠孝此次转业能够先回到老婆孩子身边实属不易,可以说,这是他对他父亲给他灌输的封建主义思想观念的叛逆。但是,这种叛逆,还是不坚决的也是不彻底的,是脆弱的,所以,它就经不住陈父这些充满封建主义观念的话语的冲击以及陈家人的暴怒反应。

    陈忠孝听了他父亲的训导,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起家人尤其是父母,他唯唯连声地说:“爸,您老人家别生气,我以后再不会惹您老人家生气了。但是我真不是心里没有父母,要不,我怎么能带着她们娘俩回来看你们呢?我知道,你和我妈把我养大是不容易的,我也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您和我妈就放心好了。”

    陈家的人听了陈忠孝说这话,他们的脸上都有点儿和缓,陈母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余怒未消地说道:“嗯,你还知道不忘父母的养育之恩,可真不简单哪。”陈忠礼还气呼呼地说:“这还说点儿人话。不然的话,我的拳头可不答应!”陈秀梅也来溜溜缝:“三哥,你还真不能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要不,咱家的人谁也不会答应的。”陈忠孝连连地说道:“我会的,我会的,你们大家就放心好了。”

    陈父等他们都说完了,他才慢悠悠地说道:“忠孝,你要是这么说呢,我这心里头还舒坦点儿,这样的话才是正理儿。父母把你养大,你就是欠了父母的情份,长大的时候你就得加倍地偿还,那才叫人呢。要不这样的话那就是个牲口。肖兰,你说是吧?你作为媳妇,不能不让你男人有父母,这回你就没有做好,就是忠孝要先回你那,你就劝他先回这儿来,怎么能先回你那,更何况你那是你妈家,这就更不对了。你老公公我得批评你,你做得不对。”

    自从我们进屋以来陈家人的表演就很使我生气,他们不仅把矛头指向了陈忠孝,也把矛头指向了我,但是不是直接指向的,有我在场,他们就说什么媳妇啊老丈母娘啊,简直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一直忍着,没有插言。想不到陈父把矛头直接地对准了我,真是欺人太甚!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呀。我再也不能沉默了,我得反击。

    我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了,除了陈忠孝和我那不懂事的儿子之外,他们的目光都是一种感情色彩,那就是谴责和敌视。

    我对此毫无惧色,冷冷地一笑:“你们都说了半天了,我一直没插言。要是我说,忠孝没有做错什么,我更没有做错什么。忠孝这次转业先回我家没有错,他做得完全对。”

    陈家的人听我这话,都瞪大了眼睛,脸上也都现出了怒色,又都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没有错,对了?”我看看他们那几乎是狰狞的嘴脸,顿时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我不由得轻蔑地一笑,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没有错,完全对!”陈母一听,抱着孩子又颠了颠屁股,嘴一撇:“啧啧啧啧,还对了呢,真有意思!”我的孩子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用怪怪的眼光看看奶奶,又看看屋子里的人。陈忠礼用手砸桌子。吼道:“对什么对?不先回父母家就是眼里没父母,就是不对!”陈秀梅阴阳怪气儿地说:“三嫂,你可真不说理,那咋能是对的呢?将来呀,我可不能学你,我可不能像你这样。”陈父也是怒气冲天:“肖兰,你咋说对哪?平时看你挺老实的,今天咋不老实了?”陈忠孝他冲我摆摆手,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不让我再说个不字,我才不理会他呢。

    我又把陈家的人看了看,我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挪了挪身子,靠着北墙坐下,侃侃而谈:“我说没有错,是对了,我有我的道理。既然我们结婚了有了孩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在法律上也是承认的,是合情合法的。陈忠孝和父母兄弟姐妹只是一种社会关系,就连填表都把妻子儿女填在家庭成员里,把不在一起过的父母兄弟姐妹填在社会关系里。当然了,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关系,我不否认它的亲密性,但毕竟与我和陈忠孝的关系不同。我和孩子在我娘家,就意味我们的家是立在那儿,他陈忠孝的家就是立在那儿,当初你们不是不要我们吗?我妈收留了我们娘们,要不,我们还真没地方呆呢。既然如此,陈忠孝转业就得先回他自己的家,然后他才能带着老婆孩子来看父母和兄弟姐妹。昨天傍晚他才回来,今天我们早早地吃完饭就来了,还给你们拿来了他带回来的军衣、军鞋。还有大米,他部队那儿有大米,咱们这儿没有,也没拿多少,我留了一点儿,剩下的就全拿来了。我又在街里买了糖果,给姐妹兄弟和外甥吃,还买了两瓶好酒给爸喝,又买了四斤点心给妈吃。我们这样安排不是很好吗?至于说没先回来就是不把父母放在第一位,心里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那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是那么个意思,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快地来了,也不会拿了这么多东西,买这儿买那儿的。总之,你们要相信,忠孝是孝顺你们二老的,也是有兄弟姐妹情的。我也会支持他的,我也会孝敬老人的,我也会有兄弟姐妹情的。”

    陈家的人听了我的一席话,先是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他们接着就都开腔了。

    陈母讥讽地说:“咳咳,你们听听,她还一套一套的,说的都是歪理。真不愧是个当老师的,还是个教语文的嘛,真会扒瞎。”陈秀梅一撇嘴巴:“三嫂,你别拿不是当理说。谁当初不要你们娘俩了?不是你不愿意回来吗?你可是真歪。”我听了她的话立刻反驳道:“当初不是你说上医院生的吗?”陈秀梅矢口否认:“我没说,我没说。我是个姑娘家,我咋能说那话?我没有说。你别血口喷人,谁说了谁是小狗!”我执意地说:“就是你说的嘛,你不承认也不行!”陈忠礼又窜起来,挥舞着拳头:“姓肖的,你别诬赖好人,我老姐没说。都是你整的事儿,都是你杵搁老三不孝敬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你是个坏老娘们儿,你真该打!”陈忠礼说着,就冲我过来了,陈忠孝看见了赶紧跑过来拦住,哥俩就撕巴起来了,强儿一见就吓得哭起来,陈母急忙哄强儿。我这时候也血气上冲不怕他来打。

    陈父一见,好像是怕打起来,急忙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他说完,又上前一拽就把两个儿子拉开:“都给我坐下!”陈忠孝很听话就坐下了,陈忠礼还在跳,陈父就把他摁在炕沿上坐下。陈父怒冲冲地说道:“肖兰,你净说些个歪话。父母咋是社会关系?父母是天!不管咋说,就得孝顺父母,就得有兄弟姐妹的情份。不管咋说,忠孝这回没先回这儿却回了你那儿就是个错,一百个错,这是不能不承认的,你这么说,你就是不对的,你这样做,你就是错的,你就不是通情达理,你就不是个好媳妇。你说你们的家立在你妈那儿,我是不承认的,忠孝的家是这儿,这儿姓陈,你妈家姓啥?姓肖。就是他有家在外,他也得先回到这儿,这儿是根儿。当初是你不回来不是我们不搁你们娘们儿,你愿意在你妈家呆着,你就别赖你老妹子说啥了。我们可不担这个过儿。”

    陈父的话,真叫人气恼,我还想说什么,陈忠孝示意不让我说下去,我很不满意他,他不能据理力争还一味地迁就,他们家的人就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错。后来,我一想和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理可讲,都是一些不可理喻之人,和他们讲大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浪费了细胞不算还惹一肚子气,真是犯不上,不如回家吧。于是,我就甩了几句话:“我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忠孝先回我家就是对的,你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当初就是你们不要我们,那是有事实存在,你们不承认也不行。我们的家就是立在我娘家了,我们还得回去。谁也挡不了。”

    陈家的人听了我的话都炸了庙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我也不再理会他们了。我走到孩子面前,伸出手来抱孩子:“走,强儿,咱们回家去!”陈母就不给孩子:“你干啥呀,回啥家呀,谁咋地你了?净在你男人面前装委屈呀。”我一边要孩子一边说:“咋地没咋地,你不都看见了吗?我装什么委屈啦?我们回家去,何必在这儿受这个,犯不上!”陈母就是不给孩子,我和她争来抢去的孩子吓得大哭。陈忠孝也来拽我不让我回家。我执意要走,终于抢过孩子,包好孩子我就回家了。

    可恨的是,陈忠孝没有和我一块儿回家。

    我走了之后,陈秀莲、赵广涛又回来了。陈家的人又七嘴八舌地数落起陈忠孝来。

    赵广涛当了急先锋:“老三,不是姐夫我说你,你的确不对,转业回来咋能不先回家来看父母和兄弟姐妹?倒去先看什么老婆孩子,还有什么老丈母娘?你这是太不应该了。”陈忠孝辩解地说:“我带着她们娘们一块儿回来不是更好吗?战友们也说这样做对。”众人一听都大怒起来,陈父怒气冲天:“屁!有爹妈,就得先看老人,哪能一头就攮到老婆怀里?更和何况啥丈母娘?”陈母也是怒不可遏:“你们听听,这犊子,眼里哪有爹妈,跟那个大犊子一个味!”陈忠孝急忙说:“怎么没有爹妈,我们三口不是一块儿回来了吗?”陈秀莲没好气地讽刺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不还是一下子就钻到人家去了吗?没先回来看爹妈呀。”陈秀梅冷笑起来:“哼,更谈不上咱们这些兄弟姐妹了。”陈忠礼又攥紧了拳头,揣倒了凳子:“**的还狡辩个啥呀,给你两拳就好了。”

    赵广涛摆摆手:“老疙瘩,你不要冲动。老三,你知道你错的关键是啥吗?你是带肖兰她们娘俩回来了,也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意思。但是,你没有把父母兄弟姐妹尤其是父母放在第一位,而是把老婆孩子放在第一位了,还捎带着个老丈母娘,这就大错而特错了,把谁放在第一位就会先看谁。这可是个大是大非问题呀。老三哪,你咋这样,真想不到。唉唉”,赵广涛说完,还直摇头叹气的。

    陈家的人一听赵广涛这段话,都赞同地伸出大拇指,陈秀莲很得意:“你个王八蛋,还说到点子上了。”陈父也点点头:“嗯,到关键时候,还是我这大姑爷。行,掌鞋不用锥子针(真)行!”陈家的人夸了一阵赵广涛之后,又都来数落起陈忠孝来。陈忠孝有点儿急了,他看着众人:“你们要干什么?”陈父恶狠狠地说:“干什么?你得认错。今天你要不认错,老子就饶不了你!”陈家的人异口同声地说:“对!你必须认错!”陈忠孝有些困惑地说:“我认啥错,别人不都这样吗?”

    陈父大怒,骂道:“****个妈的,谁家这样啦?你真是跟那个大犊子一个样,都是******混蛋王八羔子!从古以来就是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忠孝两全。要不我咋给你起名叫忠孝?就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父母是天,父母是根儿,没有父母哪来的你?你不孝敬父母那还了得?你不把父母放在第一位那不是反了天了?再说了,兄弟是手足,妻子是衣服。手足没了,就玩完。衣服破了能换新的。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啊”陈忠孝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古怪,他缓慢地说:“爸,你说的这些,我小时候就听过多少遍了,就是今天你已经说过了。”陈父自以为这一套是很有学问,听儿子这么一说,就有点儿不高兴了:“你听过多少遍了也不是没记在心上?要不这回你咋没先回家来?你别不在乎我这些大道理,我是从你爷爷那学来的,一辈传一辈。那个大犊子不听,还说啥这是封建的一套,不对。啥不对?难道还管爹不叫爹,管妈不叫妈才对?”

    陈父停了一停又说:“忠孝,你这回是真的错了,还是大错而特错。你太叫我伤心了,唉唉,你咋能不把父母放在第一位哪?你咋能不把兄弟姐妹放在先呢,你得承认错误,向我和你妈赔礼道歉,向你兄弟姐妹赔礼道歉!”陈忠孝似乎为自己辩解:“爸,我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陈父不等儿子说完就不耐烦地说:“得得,你也不用为自己辩解了。事有事在,说啥也没有用。我和你妈养活你,长大成人,容易吗?你可不能像那个大犊子。”陈母听到这儿,擦擦眼睛:“可不是咋地,把你养大,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我和你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不都是为了你。想不到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你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

    陈忠孝听了父母这一段话也很动容:“爸,妈,我怎么能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呢?”陈秀莲用鼻子哼了一声:“净说好听的。”陈忠孝看了看自己的姐姐说:“姐,你听我说。我不是”陈秀莲不耐烦地摆摆手:“得得,俺可不听。”陈父又说:“忠孝,你从小就最听话,也最孝敬父母。可现在有了媳妇,你就变了,想必是肖兰杵搁你的,刚才她的那些话就可以为证。看来,这肖兰和你大嫂一样不贤惠。”陈忠孝急忙说:“爸,肖兰她不是像我大嫂那样的,她也没有杵搁我啥。她挺老实的。”陈母不乐意了:“三犊子,净向着媳妇说话!”陈秀莲没好气地说:“得得得,爸,妈,你们就别说了,人家不愿意听!”陈忠孝真诚地说:“妈,我没向着她,我说的是实话。”陈秀梅瞪起了眼睛:“实话?她哪儿老实呀,刚才还无事生非,和妈吵吵起来了呢。”陈秀莲怒道:“啥?和咱妈吵吵?你咋不打她?真熊!我要是在屋,早她几个大嘴巴,看她还敢不敢!”陈忠孝皱了皱眉:“刚才的事儿,嗯也不能全怨她。”

    陈母一听就炸了:“啥?不怨她?那刚才的事儿,怨我,是你妈的错?啊呀,老天爷呀,你咋不长眼睛?老陈家咋又出来个牲口?都是媳妇对,都是媳妇好,都是我这个当婆婆的不对不好”,陈母说着,又哭又叫又打自己的嘴巴:“我,我还要这老脸干啥?我还活着干啥?不如死了算了,倒弄个干净”,说着,就一下子从炕上窜到地上往墙上撞头。众人见了,赶紧去拉。

    陈父一看自己的老伴如此,不禁大怒:“你个畜牲,真气死我了!”说着,走到陈忠孝面前“啪啪”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陈秀莲就像疯了似的扑向陈忠孝:“三犊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妈要是有个好歹的,我们就要了你的命!”陈秀梅、陈忠礼也扑向了陈忠孝,嘴里不三不四地骂着、吼着。陈忠孝捂着头不敢还手。赵广涛也是眉头紧皱,气呼呼地说:“陈忠孝,你咋能这样?”

    陈母虽然被众人拽住,但是还在大哭大闹:“啊,老天爷呀老天爷!可怜我苦了一辈子把他拉扯大,他不孝敬我,反倒向着媳妇,说我的不是啊。哎呀,不行,我还是死的好,省得活着憋气”,说着,又要撞头,众人放开陈忠孝,又去拽陈母。众人一边拽一边哭喊:“妈,妈,你老可不能死啊。”陈父怒不可遏:“你,你个兔崽子,你想逼出人命来啊”,说着,又扑向陈忠孝。赵广涛急忙拽了拽陈忠孝:“你,你咋还不认错?赶快赔礼道歉!”

    此时的陈忠孝吓得没了主意,浑身发抖。他听姐夫一说,万般无奈,只好跪倒在地,连连作揖:“爸,妈,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我向你们认错,向你们赔礼道歉。我不是人,我是畜牲。”

    陈家的人见此,一下子都静下来了,连陈母也止住了哭闹。

    陈秀莲轻蔑地看了陈忠孝一眼,不屑地说道:“你知错了?”陈忠孝低声下气地说:“是,我知错了,我惹爸妈生气了,也使你们大家不高兴了,我不对,我知错了。”陈父进一步地逼道:“就只你一个人错了吗?”陈忠孝没有说话,陈忠礼喝道:“爸说的话你没听见啊?”陈忠孝无奈:“还有肖兰。”赵广涛也说话了:“你们都错在哪里?”`陈母拍着炕沿叫道:“三犊子,你倒是说呀,你们哪儿错了?”陈忠孝唯唯喏喏地说:“我不该先回肖兰那去,我也不该替她说话。今后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陈父哼了一声:“我量你也不敢了!”陈秀莲不依不饶地说:“你只说你的错,那肖兰错儿你咋不说呢?你得给我说出来!”陈秀梅也插言道:“你说,你不说也不行啊。”陈忠孝迟疑地说:“她错在”陈秀莲呸了一口:“看你那个熊样,不想说媳妇的不是,对不对?我问你,是不是肖兰她让你先回她那儿?是不是肖兰挑拨你和家里的关系了?是不是你老丈母娘也没有说好话?你说!”

    陈忠孝嗫嗫哧哧地说:“这”陈母见儿子不痛快就又一拍炕沿:“三犊子,这什么这!你姐说的对不对?”陈忠孝不说话。陈母就用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的儿子:“说!”陈父恶狠狠地说:“你给老子说!”其他人也凶巴巴地逼视着陈忠孝:“说!”陈忠孝不坚决地说:“我姐,说的对。”说完,陈忠孝的脸上出汗了。陈父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哎,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儿子呢。”陈忠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

    陈家的人的脸上都由阴转晴。陈母又说话了,语调和缓了许多:“三犊子,认错了,就起来吧。”陈忠孝如获重释:“谢谢妈。”说完,就从地上爬起来,众人都暗自好笑。陈秀莲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心里不觉产生一种快感,她像个女皇似的下着命令:“老三,你给我听着,回去教训教训姓肖的,让她不许起屁,老老实实地做陈家的媳妇。还有你那个老丈母娘,你不能对她好,你对她好,就是对你父母的不敬。”陈忠孝连连答应:“哎,哎。”陈母也命令道:“以后出门先回这儿来,,听着没有?”陈忠孝又是连连答应:“哎,哎。”陈父更是命令地说:“你个王八犊子,你今后必须孝敬我和你妈,亲近你的兄弟姐妹。你要是不这样,我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信你就走着瞧!”陈忠孝又是一连声地答应:“哎,哎。”陈父皱了皱眉头:“你妈了个蛋的,总哎啥哎?”陈忠孝马上改口:“爸,是,是,是。”

    赵广涛看看众人,缓缓地说道:“我补充一点,你要天天回来。”陈忠孝也赶忙答应:“是,是。”陈忠孝又看看父母,下了保证:“爸,妈,我以后一定孝敬你们二老,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你们就放心好了。”他又看看其他人说道:“我也会和兄弟姐妹们好的,也请你们放心。”陈父听了用鼻子哼了一声:“嗯,这才是我的儿子哪,行,我今后就看你的行动了。”其他的人也都说要陈忠孝说到做到,看他的实际行动。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陈忠孝胆怯地说:“爸,妈,天黑了,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去了,行不?”陈父阴沉着脸:“嗯,回去吧。”陈忠孝环视了一圈:“妈,姐姐,姐夫,老妹,老弟,我回去了。”众人都没有说话。陈忠孝后退着走出门去,不小心撞在门框上,他“哎哟”一声,显然,撞的很疼。

    陈忠孝走了以后,陈家的人哈哈大笑。陈秀莲笑的前仰后合:“爸,妈,今天咱们可把老三制屁了。”陈父也笑着说:“就得这样。能抓住一个是一个,要不,都像大犊子那样不就完了吗?这老三好抓,他能听咱们的,那老大是完犊子。你咋办他也不会听摆弄的,就这三犊子听摆弄。我呀,能抓哪个就抓哪个。让他听我的,叫他咋地就咋地。至于他们过得咋样,我******才不管呢。嘿,我就为自个考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陈忠孝回家来,并没有和我再说什么,他也没有和我生什么气。这表明,他还没有完全转化过去。

    可是,隐患却是的的确确地滋生蔓长了。

    自从陈家回来后不两天,强儿就开始发烧流眼泪,而且还哭闹不止。我就对母亲说:“妈,强儿总哭,睡觉一惊一诈的。”母亲也看到了孩子的情况,她听我一说,她的眉头紧蹙:“怕是吓着了吧?可我也没觉得吓着他呀?”我也觉得没有惊吓着孩子:“是啊,是啊,家里没啥大的动静,怎能吓着孩子?”我的眉头也蹙成一团,冥思苦想到底怎么回事。我忽地想起来了:“妈,我想起来了。上他奶家,我要回来,他奶不给孩子,我就和她奶抢孩子,孩子当时就吓得大哭,恐怕就是在那儿吓着的吧?”母亲听了,就说:“那就是了。”我又说:“强儿还眼泪吧嚓的,发烧。”母亲又看了看孩子:“哎呀,八成是要出疹子吧?看看身上有没有红点儿?”我急忙打开强儿的衣服,孩子的背上有几个红点儿,我就心急了:“妈,你看。”母亲一看,就惊叫:“呀,是出疹子,还没全出来,这可了不得,快抱他上医院!”

    到医院一检查,大夫说是受了惊吓要出疹子。这种病在那个年代是很厉害的,也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就会丢掉了性命。一是疹子出不来,孩子就会憋死,二是易得并发症肺炎,感染致死,再加上那时的医疗条件远不如现在发达。我和母亲都很着急上火和害怕,陈忠孝不大在意。

    这种病要求很高,要细心和精心地照料才行。它要求一定的温度,还要注意观察,也要按时地给孩子喂些药物。母亲急得够呛,本来这几天她的身体就很不好,咳嗽比往日重了许多,而且还气喘嘘嘘的。母亲喘嘘嘘地对我和陈忠孝说:“孩子出疹子,得抱着他,热乎乎的,疹子才能出好,晚上你们得辛苦点儿。要出不全就糟了。”我答应了一声,陈忠孝没有说话。

    我一直抱着孩子,还按时给孩子喂苇子根儿水喝。我实在太累了,就对陈忠孝说:“我实在是太累了,你来抱一会儿吧。”陈忠孝丝毫没动,我又摇了摇他,陈忠孝就气呼呼地接过孩子。母亲见了,摇摇头,叹了口气。

    吃过晚饭,陈忠孝就出去了,也没说上哪儿去,一定是去他家了。

    母亲看看孩子,摸摸孩子身上说:“成宿一个人抱够呛。我看忠孝不大乐意抱。今晚你们上我这大炕睡,我帮你抱。”我看了母亲一眼,她那瘦弱的身躯还夹杂着一种病态,她自己都活得困难,但是她还要帮我抱孩子,这是她爱女儿,爱外孙超过了爱自己。我心下老大不忍:“妈,净累你了,你还有病。我不能让你太累了。让他爸抱他,不抱不行!”母亲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得了得了,他不愿抱,他的脾气还挺大的,万一你们吵起来孩子再吓着,那不就要了命啦?”我听了母亲的话,又气又伤心:“妈,他咋还这样?怪,和别人两样,不知道疼人,也不在意孩子,真不是个东西!”母亲倒是宽慰我说:“咳,他也是年轻,岁数大了就好了。你就别和他计较了,孩子要紧。”

    晚上,我们都到母亲的大炕上来。母亲抱着孩子,我坐在旁边,我的身后是陈忠孝。陈忠孝的背朝着我,他用被蒙头大睡。母亲的眼睛盯着孩子的脸,神色忧虑焦急,我也和母亲一样。有时,我回头看看陈忠孝。我的脸上不由得现出愠怒之色。

    我和母亲一直到天明,一眼都没合。

    天大亮了,母亲抱着孩子,我去做饭。陈忠孝睡够了才起来,阴沉着脸,既不看孩子,也不和母亲说话,更不帮助我做饭。

    我和母亲整日整夜地轮流地抱着强儿,我母亲年老多病,身体羸弱,加上她日夜地耽心,她就有些挺不住了,我就让陈忠孝也来照顾一下孩子,陈忠孝就不乐意了,不但不管,还凶声恶气,大喊大叫,根本就不管孩子的死活,也不管别人是累是病,自己还是躺在一边呼呼大睡。我母亲见了更上火了,于是,她就得了一种迷糊病,也就是一种旋晕症,后来看了多次,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属于哪种旋晕症,直到她去世都没有痊愈。

    孩子整日里昏昏沉沉的,脸色很难看,尤其是眼眶附近确青,浑身烧的滚烫。我和母亲的心日夜悬着,又急又怕,眼泪都止不住了。

    我看陈忠孝的样子,心里又气又伤心,又没法和他吵架,一是孩子怕惊吓,二是老母亲更上火。陈忠孝他一点儿也没人味,根本就不把孩子的生死放在心上,这哪像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简直是禽兽不如!

    孩子在母亲和我的精心照顾下,终于出了疹子,而且出的很好,全都出来了,我和老母亲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孩子终于闯过了第一道鬼门关!

    但是,不管我和母亲如何精心地照料强儿,他还是得了并发症肺炎,脸烧的通红,浑身烧的如同火烤的一般。没有办法,孩子住进了医院。

    我的母亲急得直掉眼泪,她不管自己的病痛折磨,心里就只有这个大外孙子。她是走不了路,要不她就跟着上医院了。临住院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孩子,一定要把孩子的病治好,并且要天天地告诉她孩子的病情。

    我们家乡小镇就只有一个县级医院,再就是还有个卫生院了。医院的条件不是很好,但也说得过去。我们是住进一个大病房,一共是有八张床,就有八个病儿,每张床上至少有一个大人,多数是两个大人。

    陈忠孝本来是不想和我一起在医院住,是我非得让他在医院住不可。但是,他不把孩子的病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白天,他就到处溜达,或是回他家去看他的家人。孩子都病了这么长时间了,病情又是这么重,他家里的人没有一个来看一眼。晚上,陈忠孝溜达够了,就一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有时,我实在是又困又累,我就对陈忠孝说:“我实在是挺不了了,你看会儿孩子,行不?”陈忠孝立刻就满脸怒气,大吼大叫:“你个臭老娘们儿,你就要累死啦?你就是攀我,我呆会儿你是难受哇。”我听了,又气又悲,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在孩子重病的情况下,又不能和他吵架。同屋的病孩家长都看不惯他,有的人就直接说他,他不但不改正还不满意人家。

    有一天,孩子病得特别重,那样子我永世不忘。

    孩子抽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他的头僵直,脖子也直挺挺的,身子也直挺挺的,小脚丫子也是伸得直直的。他那一双小小的眼睛也直直地盯着我,仿佛在向我求救:“妈妈,救救我呀!我不想死啊!”

    我的心碎了,我朝着刚刚进来的陈忠孝大喊:“快找大夫,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声音都不是味了。

    大夫来了,同进来的还有我的哥哥,他是每天必到的,而且还不止一趟。

    大夫们进行了抢救!终于,孩子被救了过来,但是,还是很重,还有生命危险!

    又经过几天的精心地治疗和精心地护理,孩子脱离了危险期,闯过了第二道鬼门关!

    在孩子最危险的那几天,母亲让哥哥捎来了新棉袄和新棉裤,我有点儿奇怪。后来,母亲告诉我说,她听说孩子有危险,大哭起来,哭得十分悲伤,她怕孩子死去,赶忙做了一套新棉衣,如果孩子真的救不过来了,就穿上这套新衣服走吧。

    母亲啊,你对你的外孙子是多么好,简直就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呀!

    在孩子有病期间,陈家没有一个人来看看,况且他家离医院不过五百米!这还不算,在孩子得了肺炎的时候,大夫说得注射青霉素,当时这种药奇缺。上哪弄去?我突然想起前几天陈忠孝到齐市给他妈买来好几盒,陈忠孝就上他家去取,结果他妈不给,说自己还用呢,后来是我爸听说了,把自己仅有的两盒拿来,孩子才得救了。

    陈忠孝对他家的表现一点儿也没有怨言,对我家的表现一点儿也没有领情。

    过了几天,强儿的病好多了,我的心也有些放下来,很惦记病着的母亲,我就对陈忠孝说:“孩子好多了,我回家看看妈咋样了,不知道迷糊病好点儿没有。”陈忠孝一听就生气了,他横叨叨地说:“几天没回家就不行啦?回什么回!孩子你就不管了?”我见他那样子,听他那声音,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也很生气:“孩子不是好多了吗?你看一会儿,我妈不是有病了吗?”陈忠孝用鼻子哼了一声:“就知道惦记你妈!不许回去!”我一听,更来气了:“怎地?我妈因为孩子得了迷糊病,看看她都不行?”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就吵起来。屋里的人都来劝。

    对床的大嫂说:“小陈,让她去吧,人家老妈有病,一个人在家,多不容易呀,都好几天了,应该回去,反正孩子也好多了,你就看看孩子吧。”我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大嫂,你们大家看看,他多不像话,多没良心!”陈忠孝瞪起小眼睛:“我咋地了?”我擦了一下眼泪:“我妈对大人孩子可好了,人家就是不领那个情。你们都看见了吧?孩子都病这么多天了,都是我娘家人来看,给钱和买东西,就连我爸那么大岁数了,还亲自跑来看看外孙子,还把自己的青霉素药拿来救孩子,我妈因为抱孩子出疹子连着急带上火的得了迷糊病,况且她还有咳嗽病,来不了,可我妈天天问,带病给孩子做衣服。你对你家那么好,天天回去,咋没一个人来看看孩子,况且你们家离医院只有五百米。还有,向你妈借几支青霉素都不借,什么奶奶,什么爷爷,什么姑啊叔的,都没有人性!”陈忠孝一听,恼羞成怒,:“你放屁!”屋里人都再三相劝:“你们别吵了,这是病房,都是病孩子,你们还让他们的病好不好了?”一听这话,我和陈忠孝就停止的争吵,都气呼呼的。我的头一扬:“我就回家看我妈去。你怎么天天回你们家看你妈去,就不行我看我妈?我就回去!”说完,我一扭头就走了!

    我回到家,只见母亲躺在炕头上,样子很不舒服,还流着眼泪。我一见母亲这个样子,一阵伤感,眼里噙满了泪水:“妈,妈,你好点儿了没有?我心里很惦记你,可那几天强儿挺重,我回不来。今天他可好多了,我就回来看看你。”母亲听了我的话,就问:“强儿真的好多了?”我止住了眼泪:“妈,我不骗你。今天还玩了半天呢,大夫说再有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母亲听了,高兴得双手掌:“阿弥陀佛,我大外孙子快好了,那可就太好了!这几天可把我想坏了,也急坏了。唉,可我去不了。”我又看看母亲:“妈,你的迷糊病好点儿了吗?”母亲叹了口气:“没有,看来这毛病做成了。”我很内疚地说:“都是因为强儿的病闹的。过几天再给你看看。前几回看,大夫也没说出来是咋回事儿。到底是什么病呢?”母亲倒是不太在意:“不要紧的,死不了的,孩子是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