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降生的自然氛围和环境倒是蛮好的,可是装载他的房屋却是没有的。我们家乡的风俗习惯是姑娘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娘家妈不能见女儿生孩子的血。陈家倒是有两铺大炕,但是他们会接纳他们即将出生的孙儿吗?这在一般家庭那是理所当然的,毫无疑问,可是陈家会怎么样呢?
我的预产期是在五月中旬之后。陈忠孝在五月中旬就回来了。
一天,我和陈忠孝回到陈家。当时,陈家的人有父母和妹妹。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陈忠孝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就说道:“爸,妈,还有几天肖兰就要生了,她不能在娘家生,就回咱家生吧,咱家有两铺大炕。”陈母一听,就把脸扭向一边,陈父先是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就说:“我和你妈都是明白人,给咱家生孙子,行。我们欢迎,可咱家那铺炕也不好烧哇。”陈忠孝看着他父亲的脸说:“那就收拾一下。”还没等陈父说话,陈母把头又扭回来,吐了一口:“呸,三犊子,说的轻巧,你说收拾就收拾了?再说,只是炕的事儿吗?那事就多了,都是麻烦的。不花钱哪?你休想!”陈忠孝听了,也好象有点儿不高兴:“妈,那咋办哪?上哪儿生去呀?”陈母恶狠狠地说:“王八犊子,谁管你上哪儿去生?爱哪儿哪儿去!”陈忠孝一时语塞,陈父见此,转了转眼珠,阴阳怪气地说:“忠孝,收拾炕就是不可能了,也收拾不好。不好烧也不行啊。别让她们娘俩凉着,别做病。再说了,在咱家生也不行啊,你妈也伺候不了,家里又没有钱。”
我看见他们这种态度,也不觉得奇怪,他们的为人处事的特性早就使人预料到的,看来不是炕不好烧,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我来过多次了,那铺炕不是不好烧,他家的老儿子不就睡在那铺炕上吗?实际上,他们是不愿意接纳即将出生的亲孙子,又怕花钱又怕挨累。
我说:“钱不用你们花,就是让在这儿生就行了。别的也没什么。”陈母听了我的话,皱了皱眉头:“我说不行就不行,不用我花钱也不行。我不乐意伺候。挨那个累哪,我不干。”陈父看看他的三儿子,又看了看我说:“家里是不行,你们找一铺炕吧。”陈忠孝为难地说:“上哪儿找去呀,谁愿意招个生孩子的住户?”他们听了一时没有话说,谁都知道,没有哪个人家愿意招个生孩子的住户。
沉默了一会儿,陈忠孝就说:“到底咋办呢,上哪儿生去呀?”没等他父母开口,他妹妹说:“这还有啥难的?上医院生去呗。”陈母一拍大腿:“对对,上医院生去。”陈父伸出大拇指:“哈哈,还是我老姑娘聪明,一下子就想出了个好办法。高,真高,实在是高。”
如今的年代,人们都愿意上医院生孩子的,但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可没有上医院生孩子的,除非是难产。他妹妹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也够冷酷的了。实际上,这主意并不是他妹妹想出来的,而是他们家早就合计好了的,只不过是借他妹妹的嘴说出来而已。
陈家不肯接纳即将出生的孙子,对外边却不这样说,反说我不愿意去他家生,真是无耻之极。
有一天,我在街里碰到了陈家的邻居王月桂。她见面就问:“肖哇,你得啥时生啊?”我说:“就在这个月二十多号吧。”王月桂望着我的脸诚恳地说:“我虽说是老陈家的邻居,但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我劝你两句。你咋不愿意上老陈家生呢?哪有上医院生的呢?又不是没婆家,坐月子不能在娘家。你还是去陈家生吧。”我听了很吃惊:“王姐,你说什么?我不愿去陈家生?上医院生?你听谁说的?”王月桂很奇怪:“怎么了?我是听你婆婆说的。她说,她们可愿意让你上家来生啊,又要抱孙子了,他们可高兴了,还说要好好地伺候你咧。可你不去,非要上医院生去。哎哟哟,这不是人吗?你这不是犯傻吗?你可别这样。听姐话,上婆家生孩子去。”我听了王月桂的话不禁大怒:“这是什么人家!什么老人?我啥时说不愿意上他家生了?是他们不愿意让我去,借口说炕不好烧,是小姑子说上医院生去。明明是他们不要,反说我不愿意去,真毒啊。王姐,你想想,我怎么能说不去呢?我又不是胎儿不正常,上什么医院?就是上医院了,还能在医院呆一个月吗?是给他们家生孙子,他们连亲生骨肉都不要,还腆脸说我不去,真是气死人!”王月桂点了点头:“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他们是不愿意伺候,又怕花钱,他们家是站上人,贼抠。这老陈家也真是的,自己家的亲孙子都不要,没见过。大姑娘家的孩子可是左一个右一个地给看着,亲孙子一个也不要,一个也不看,你大伯哥家的孩子,你老婆婆就不给看,不是你大伯嫂的娘家妈给看着吗?这家人家,可真够缺德的了!”
人们听说陈家不肯接纳自己的亲生孙子,都嗤之以鼻,就连我的老同事于老师都说:“那不是人干的事儿。”这个老教师,是个好脾气都愤怒了,由此可见,陈家的做法也太不近人情了,简直是没有人性。数年之后,陈家的小女儿,就是出主意上医院生孩子的陈忠孝的亲妹妹陈秀梅因为和婆婆不和,被她父亲接回了家,就在我们想生孩子的那铺炕上住下来了,和她同住在一铺炕上的还有她的丈夫。
我只好去医院生孩子。
临生前几天,我的肚子就开始疼痛,由阵发性过渡到连续性,生时更是疼得不得了,我直叫喊,怪不得电视剧里有生孩子的镜头,都是一片叫喊声,电视剧真是有实际生活啊。
临生的前一个晚上,是我的妹妹陪我在医院的妇产科室住的,我那时认识医院里的妇产科大夫,其中有一个佼佼者是我同事的爱人,现在,他们大概在阿城吧?我想起了他们,不知道他们也想起了我吗?
陈家没有人来陪我。陈母我丈夫的母亲,我儿子的亲奶奶,我的婆婆,只是在孩子出生的时辰才来到现场。
第二天的中午,十一点多钟,在我的一片叫喊声中,孩子降生了!这是一九七四年五月二十一日,阴历是四月三十。
孩子出生在当天的午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算命先生说,这是好时辰,会给他带来好运气。以后的有些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孩子一落地,我就轻松了,肚子也不疼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大夫把孩子从我的床抱到临近的床上,他就睁开眼睛大声的哭啼,陈母大声地说:“呀,是个胖小子。”我很高兴,我的妹妹在身边,她也很高兴。大概那时的人们特别喜欢男孩,如今的人们多是喜欢女孩。
我急切地想看看我的孩子,他是我未做成人流而存活下来的小生命,他是在我最该快乐幸福而却痛苦失意的时候诞生在我肚子里的胎儿,他是我怀胎十个月历尽折磨而发育成熟的孩儿,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孩子洗完了,也包好了,也终于来到了我的床上。
我欠起脑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我的新生儿,他白白胖胖的,也干干净净的,不象有的新生儿,或是黑乎乎的,或是黄黝黝的,看起来不干不净。孩子的脸上鼓嘟嘟,不象有的新生儿瘪瞎瞎的,净是老干皮,松巴拉叽的。孩子的脸色白中透粉,粉里浸白,皮肤细细的,嫩嫩的,润润的,也亮亮的。小眼睛不大,但是特别有神,眼睛的形状不算美,很象他父亲的眼型。鼻子长得很周正,既不尖尖的也不扁扁的,镶嵌在眼下嘴上,恰到好处,不偏不歪。嘴巴不算大,有点儿趋于小型,嘴的形状很美,线条分明,有如花骨朵,不是男性的阳刚之气,这也许就是因为他太小了,刚刚出生,尚在柔弱之中。
我看了孩子的整个头部,我就心花怒放,喜欢的不得了。
我又往下看。孩子的胸部高高的,我就担心起来,是不是鸡胸脯?后来才知道,那是胖的,是细细的、嫩嫩的肉。我轻轻地拽出孩子的小胳膊,抚摸着孩子的小手,小胳膊圆圆的,小手胖乎乎的。我摸摸孩子的小脚丫,也是胖乎乎的。
孩子的小体是多么地可爱呀,我真是太喜欢他了,我不由得吻着他的小脸,一切的痛苦和烦恼都已不复存在,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孩儿,他给了我幸福和欢乐,他也给了我自豪和勇气,他也给我带来了梦幻和希望。
他是个新的生命,他就是希望的再生!
我和孩子在医院只住了三天,准确地说,也只有一天半。那时候,正赶上镇里要开体育运动大会,陈忠孝要去参加运动会,我们出院了他也就轻松了,他把包袱甩给了我的家人。
我在医院其间,是吃陈家的饭,陈家离医院很近,我家离医院很远。
尽管陈家如此待人,尽管陈忠孝在信里认识真诚深刻,他还是和其家亲近。他回他家去取饭,无非是疙瘩汤,小米粥外加鸡蛋。第二天,陈母就说:“没鸡蛋了,拿钱买鸡蛋。”要去五元钱,那时鸡蛋是七分钱一个。第三天早上,我回我家时,剩下的鸡蛋连同其家的邻居、我的同事给我的鸡蛋陈家一并扣下,一个也没有给拿回来。
从医院出来,上哪儿去住?没有地方。我的母亲心疼我们,我的家人可怜我这个产妇和新生儿,也是给陈忠孝解决了难题,减轻了他的负担。我们回到了我的娘家,我的娘家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在家里度过整个月期。我的孩儿并不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他们竟然收留,而我的孩儿是陈家的亲孙子,陈家却拒之门外,这是多么鲜明的对照啊!孩子的出生,陈家只花了七块钱,我的家里却花了很多钱。陈忠孝的姐姐什么也没有给,一分钱都没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生孩子时,我还给买了东西去看她。
我回家之后到满月,陈家连一个人影儿也不见,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何况这里有他们的亲孙子!亲侄儿!
我们回到家之后,我的老母亲对孩子十分疼爱,日日夜夜地守护着,生怕孩子受一点儿委屈。我的妹妹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姑娘家,就给孩子洗屎布和尿布,一点儿也不嫌脏和臭,我觉得过意不去,就让陈忠孝洗,陈忠孝一点儿也不通人气,不但不洗,还发脾气,和大家生气。
自从医院回到家里到他回部队这十多天里,陈忠孝什么也不管,天天(三天运动会)上运动会场,天天回他家,一天连个人影也不见,每天都是晚上十点多钟才回来。回来诸事不管,孩子不看,活不干,倒头便睡。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走,比上班还忙。一直到他归队的头一天下午,他才不走了。他从衣兜里掏出钱来:“给,这三十元你用吧。”我接过钱来:”你不是说有一百多吗?怎么给这点儿?”陈忠孝很不高兴地说:“给我妈五元买鸡蛋,剩下的运动会上和我爸、老疙瘩吃饭用了。”我听他一说,我也有点儿不快:“什么?吃饭怎么花那么多?”陈忠孝生气地说:“咋地?请他们吃饭不行啊?”我也有点儿气:“我没说不行。不过,也花得太多点儿了。你不知道家里用钱吗?许多东西,孩子用的,大人用的,多是我妈买的。我妈也没有多少钱。你家给孩子买什么了?现在家里一点儿钱也没有了,你不知道吗?”陈忠孝大怒:“我没叫你妈买,你妈愿意。我家没钱。”我的气也上来了:“什么?你真不讲理。你家没钱,在你身上就没钱了。前几天不是给你妹妹买的手表吗?还给你姐的孩子买个小推车吗?”陈忠孝横叨叨地说:“你少提人家。”我也不让劲儿:“你个糊涂虫,一味地向着你家人,可他们拿你不当回事儿呢。我家对你这么好,你对我家却一点儿也不领情!”陈忠孝一仰脸:“我才不糊涂呢,领情,领什么情?!”我更加气恼:“你个狼心狗肺!”陈忠孝“嗷”的一声,想上前来打我。我见了,又吃惊又伤心,也不惧:“你打,你打,还反了你!”陈忠孝放下了手,又拿起一个茶杯,摔得稀碎。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时候,母亲和妹妹不在家,她们上街去了,意思是陈忠孝明天就走了,让我们一家三口单独呆在一起。
邻居张大嫂听到了不正常的声音就过来了。她可能也听到了一些内容,她就说陈忠孝:“我说忠孝啊,有啥事儿也不能在月子里和她二姑吵架呀。你就不怕她做病?”陈忠孝凶声恶气地说:“病就病。”张大嫂很不高兴:“咦,你这是啥话?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你也太酸性啦。女人生孩子做月子就是过鬼门关哪。你不关心谁关心,你不心疼谁心疼?当初你只图快活呀,这阵子咋啥都忘了?当老爷们的也没有像你这么当的呀。你还有啥不知足的?这坐月子的地方啊,管孩子啊,洗尿布、屎布啊,伺候月子啊,买这买那啊,不都是娘家人吗?咋没看婆家一个人影儿?你们家连大胖孙子也不管管,真是的!你又咋样?你又是当丈夫的又是当爹的,你都干啥啦?你的老婆,你的孩子,正经八北的就是应该你管,可你管啥啦?一天也不见个人影,横叨叨,还要动手打人,你可真不像话。我可告诉你,再不行和她吵架,更不许动手!”
陈忠孝听了张大嫂的一席话也觉得自己理亏,无话可说。我听了之后,哭得更厉害了。
不到孩子满月的时候,陈忠孝走了,走的好。
陈忠孝走后,我躺在炕上一边沉思一边流泪。
他这个人怎么是这个样子?那封长长的信说得多好,我以为他能变好了,结果他还是老样子。他说的和做的怎么就是不一样啊,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不曾想到他是这个样子,虽然在我看了他的检讨信时也曾有过怀疑和担心。我不知道将来他会是个什么样子,我的心里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有点儿迷茫。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无疑,那就是他的脾气不好,好急眼,火爆爆的,我们家里没有这么大脾气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能会平静吗?他又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陈忠孝对我家的表现没有什么领情之意,对他家的表现也没有什么不满和反感,对自己的表现也没有什么愧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能会有幸福吗?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在如今的情况下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没有个明确的答案。我不自禁地抱起了孩子,孩子长得又白又胖,睁着双眼紧紧地看着我,嘴角还在微笑,我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儿,强儿啊,妈的宝贝,看来你爸是够呛了。只有你才是我的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养大成人!
陈忠孝走了,家里是少了一个人,但是家里头有我的老母亲、我的妹妹、我,还有我的儿子。那时我的弟弟不在家,他到千里之外的姐姐家里去了,我的父亲在大哥家。
我们娘四个过得很快活,当然不是没有烦恼的,但是烦恼并不是来自于我们娘四个本身。母亲有来自于父亲等人的骚扰,我有来自于陈忠孝的不良表现,但这些并不能抹杀我们娘四个酿造的快乐。
妹妹本来不会使用缝纫机,但是为了给强儿缝制衣服,她就到别人家学起来,那时我们家没有缝纫机。妹妹在做衣服和做饭方面都很擅长,表现出来的是心灵手巧。她很快地就学会缝纫机了,给强儿做了一顶小白帽,上边还镶了红边,帽子的形状如大夫的工作帽,这是七十年代婴儿时髦的帽型,强儿戴上它照了一张百日相,这是他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张照片,很有纪念意义,我们是想保留起来,可遗憾的是这张照片最终还是遗失了。妹妹还给强儿做了一件上衣,那是件花衣服,粉色的底儿上飘着粉色的花。在衣服的前胸上镶着沙蓝色的边,下面还捏着细细的褶儿。这是有一定难度的,可是妹妹这个初学者却做得相当成功。后来,妹妹又给强儿做了一些衣服。
母亲也不会使用缝纫机,她就用手工来给强儿做衣服,她的做工相当好,她把对外孙子的爱都缝进了衣服里。
远在千里之外的姐姐还给强儿寄来一包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
强儿的这些衣服,我一直保留了三十多年,直到我进京之际才把它们送人。
母亲身体不好,多少年来她就坐在炕上,尤其是冬天,她咳嗽得下不了地。母亲就在炕上,把强儿抱在怀里,亲亲强儿嫩嫩的小脸,摸弄强儿胖胖的小手,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下巴壳一上一下的逗着孩子:“喂呀,强强,姥姥的大外孙子,真乖啊,真招人稀罕哪。”那时的强儿仿佛也听懂了姥姥的话,小眼睛盯盯地看着姥姥,他嘴里发出“哦,哦”的响声,用婴儿特有的语言和姥姥交谈着,还不时地发出了动人的笑声。
妹妹很会照顾小孩,有了她的帮助,我就轻松多了,强儿的尿布和屎布差不多都是妹妹洗,包孩子或是给孩子穿衣服,她都小心翼翼,而且弄得板板整整的,生怕弄痛了孩子,生怕孩子不舒服,哪怕是一点点的,她都不允许出现。我的奶不够孩子吃,就得喂孩子奶粉,妹妹在调配奶粉时,相当细仔,一丝不苟。她把奶粉和水的比例调得非常准确,然后亲口尝试一下温度,后来熟练了,她就用手一摸就知道可否。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妹妹更是认真负责,什么水温哪,什么水量啊,她都调得恰到好处,洗时,她的动作非常轻,非常到位。
等到妹妹上山下乡时,那是在孩子六个月吧,母亲就犯愁了,她直摇头:“咳咳,看你妹子走了,你咋整?”我也觉得很失落。
妹妹走的时候,抱着强儿亲了又亲:“大外甥啊,小姨可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你了。”妹妹掉了泪,母亲也掉了泪,我也掉了泪。我的心里很伤感,从此以后,我就要和妹妹天各一方。
妹妹走了之后,我的担子加重了,有时就弄得手忙脚乱。母亲硬撑着病体来帮我,我还尽量地不让她干。孩子一天天地长大了,体重也增加了,母亲抱他就很吃力了,而且渐渐长大的孩子也学会了淘气,就更不好看了。母亲一天天地很累,外加肺气肿病也折磨着她。
我还上班,校领导照顾我的孩子小,班主任工作就不用我了,由一个姓徐的男老师接班,我虽然卸掉了工作上沉重的负担,但是我很舍不得那些学生,他们也没忘了我。我的具体工作就是只教两个班的语文课,每天就两节课,比较轻闲,也正好能腾出一些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家里和孩子。
就在这困难的时候,弟弟从姐姐家回来了,他给解了围。不但他抱强儿帮助照顾,还有他的同学一帮小兄弟也是如此。但是过了两个月,弟弟又走了,到牡丹江的姐姐家去看看工作的事有没有眉目。
陈家的人,老老少少,没有人来看强儿一眼,也没有人来帮助看孩子。
在入冬的时候,强儿得了病是猩红热,这种病很厉害,有生命之忧.孩子住了院,一连住了二十多天,都是我家人里里外外的照顾着,陈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家里的钱全都花光了,我就写信给陈忠孝,让他寄回点儿钱来给孩子治病。他每月有二十六元的津贴费。他没有寄回来一分钱,就说是没有钱。后来,我听邮局的刘姐说,就在我向他要钱之后,陈忠孝给他家寄回来二百元钱,说是他妈犯咳嗽病了。他心里只有他妈,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