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逝者如斯夫。
这是孔老夫子站在河岸,看那不断流动的河水发出的感慨,他是感慨时间的流逝。的确,时间永是流逝,而且流动得飞快,在不知不觉中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已成为历史,九十年代成为现实。伟大的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的春风早已吹遍了神州大地,万里江山处处莺歌燕舞,呈现出一派欣欣欣向荣的景象。
沐浴着改革开放春风的柳辰珠,已和过去大不相同。她勤劳致富,吃穿不愁,还有了剩余,生活已到了小康水平。孩子也上了初中,学习也很努力。她和丈夫黄福贵继续承包着菜园子,蔬菜年年丰收,不少出钱。除此之外,柳辰珠还做点儿小买卖,收入也可观,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丈夫也比较守铺,也不怎么和她吵架,柳辰珠就过得比较舒畅了。
可是,还是那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柳辰珠的老婆婆黄福贵的母亲熊瞎子却得了肺癌,一经查出就是个晚期。熊瞎子本来肥胖的身体也抗不住病魔的戕害,不久就瘦得皮包骨,人也越来越虚弱。熊瞎子有两男一女,都已成家立业。不过,都是分着过日子,熊瞎子和老伴也单过。自从发现熊瞎子绝症以来,儿女们还算尽了孝道,大伙轮流伺候熊瞎子。
别人咱就不说了,单说这柳辰珠,心眼也是善良的。她见婆婆病得如此严重,就明白老太太已是不久于人世了,就悉心地照料着。她想起了母亲就是这病死的,得这种病很遭罪,这种病很能折磨人,她就更加细心地伺候着婆婆。要说实在的,她和婆婆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熊瞎子也不是什么善良老实之辈,柳辰珠之所以如此善待她,完全是出于柳辰珠善良的本性和怜悯之心。柳辰珠还不惜钱财,常拿出钱来给婆婆买好东西吃用。她伺候婆婆,不辞辛苦,夜以继日,衣不解带。熊瞎子拉了或尿在床上,柳辰珠不嫌脏就给洗刷。她还天天给婆婆擦拭身体,在她悉心的照料下,熊瞎子连褥疮都没有生出来。熊瞎子的精神状态倒是好多了。
熊瞎子对这个二儿媳妇柳辰珠十分满意,她常常盯着柳辰珠,眼神变得很慈祥,而且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熊瞎子心里想,不知自己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娶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平时,她倒是没有这么大的感慨,因为她平时也不大和柳辰珠多接触,没有深入细致地了解柳辰珠的为人处事,但她也认为二儿媳妇还行,不象大儿媳妇那样刁钻古怪。现在自己病了而且已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柳辰珠却能如此善待自己,不象是婆媳,倒是象亲生母女。自己也有个亲生女儿,虽然对自己照顾得也很好,但是却不如二儿媳妇柳辰珠那样细致周到。熊瞎子凭着良心,想想过去,她觉得对不住这个好媳妇,尤其是自己的二儿子又唬又有病,而且病的是女人最忌讳的最讨厌的生理缺欠病。柳辰珠没有和儿子离婚,一直过到现在,而且还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尽管那个男孩不是自己儿子的,但是孩子却亲亲热热地管儿子叫爸爸,管自己叫奶奶,有了这个男孩的衬托,儿子的家就完整了,在别人眼里,儿子也就不是个废物,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子汉,是个有家有业的人,不是一条孑然一身的光棍儿。原来自己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二儿子,他又唬又有病,不知道他一辈子是如何了结,自己活着时还能照顾他,可是自己毕竟不能总活在人世上,自己一旦死去了,这唬儿子可咋办呀,自从娶了柳辰珠之后,熊瞎子就有点儿心安了,但还是悬着一颗心,她担心柳辰珠会不会和自己的儿子过长,尽管有三寸金莲那个保护伞,她也觉得不太把握。但是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她已觉得柳辰珠已经是安心地和自己的二儿子过下去了,她就觉得柳辰珠真不错。经过自己卧病在床这一段时间的体验,熊瞎子更觉得这个二儿媳妇可真是太好了,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自己咋这么有福气,特别是唬儿子咋这么福气大,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哪?
熊瞎子尽管有柳辰珠的悉心照顾,她还是一天天地走向死亡。人们说,治病治不了命,自己命已该绝,不可久留。熊瞎子觉得在弥留之际,已别无撼事,只有一件密事,必须揭露出来。这件秘密要是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自己要是把它带进骨灰盒里的话,灵魂就不得安宁,更主要的是对不起如此贤惠的二儿媳妇。
有一天大概是吃过早饭的时辰吧,熊瞎子觉得自己的状态特别好,也吃了些食物,精神也算饱满,还能够坐起来。熊瞎子心里明白,自己的大限到了,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熊瞎子心里很着急,柳辰珠有事还没有到,她怕自己等不久就要离去,她就叫大儿子赶快去找柳辰珠。柳辰珠听说婆婆找她,二话没说,事儿也不办了,打个车就到医院。
熊瞎子见柳辰珠进来了,就让别人都出去。
熊瞎子看看柳辰珠,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坐下,柳辰珠就坐下来,她觉得婆婆的样子怪怪的,象是不好的兆头,柳辰珠的心里就砰砰直跳,眼泪就流出来了:“妈,你觉得咋样?”熊瞎子摇摇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楚:“你不要哭,我有话和你说。你往前点儿。”柳辰珠点点头,往前凑了凑。熊瞎子望着柳辰珠,尽量清晰地说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听好了。”柳辰珠抓住熊瞎子的一只手,轻轻地说:“妈,你说吧,我听着呢。”熊瞎子眨了一下眼睛:“你还记得我让你们替我背一千块钱的饥荒,我说是因为你们结婚花了四千块钱的事儿吗?”柳辰珠听了感到很奇怪:“妈,你都这样了,咋还提起这件事?我还记得呀,你说这个干啥?”熊瞎子继续说:“我不骗你。我真的花了那么些钱,我不是买啥东西,那钱给了你姨了。我让你替我背一千块钱的饥荒时,你不是问我咋花那么些钱,我不是说让你去问你姨吗?”
柳辰珠听了,吃了一惊:“妈,你为啥给她?”熊瞎子望着柳辰珠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姨把你卖给我们老黄家了。”柳辰珠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说啥?把我卖了?”熊瞎子动了动被柳辰珠拽住的手说:“孩子,你听我跟你说,我说实话,说真话,你就明白了。我那个二儿子,从小就唬,天生的就有生理缺陷,不能生育,这种情况,你姨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两家是对面屋住了几十年,我想瞒,瞒住谁也瞒不住你姨家呀,你姨你姐都是猴奸拉怪的。等到福贵长大了,我就愁坏了,上哪给他找媳妇哇,谁家能把姑娘嫁给一个又唬又有缺陷的人?后来,你来了,也渐渐长大了,我就相中了你,你长的倒不算好,可你人挺好,勤快能干,不爱穿戴,是个过日子的人。又没爹没妈的,一个人跑到关外,无牵无挂的,你又是个那得起放得下的人,聪明伶俐,真是太合我心了。”熊瞎子说到这儿,歇了歇,柳辰珠就正好插言:“你咋知道我姨会答应呢?”熊瞎子又看着柳辰珠,清晰地说:“哎,我和你姨他们住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对他们是太了解了,你姨家的事儿主要的是你姨和你姐说了算。这娘俩呀,心可黑哪。也可自私啦,为了自己,啥事儿都干得出来,她们娘俩都爱财如命见钱眼开,一个比一个抠。那时,他们家也不富,还得娶三个儿媳妇。老大刚娶了媳妇,哪有钱再娶俩个?我都把她们家的情况摸清了,我就上她们家去了。就着她们家要娶儿媳妇没有钱的情况下,提出了我想娶你做我的二儿媳妇,我想是太有可能的了。我开始说的时候她们娘俩还说点儿人话,不同意,可是后来说来说去的,就说到钱上了,她们就动心了,后来,她们就加大了钱数,开始我给两千,她们不同意,你姨就要四千,把我都吓了一跳,这钱数也太大了,我上哪儿弄去?可是我想来想去,为了我儿子,没有办法,还是答应了,我想尽一切办法,向人家抬钱,高利贷的,总算凑够了四千块给了你姨。你姨就用这四千块钱轻轻松松地娶了俩个儿媳妇,还花不了哪。”熊瞎子说了这些话已经是很累了,柳辰珠看了看熊瞎子,熊瞎子已是汗流满面了,柳辰珠拿毛巾一边给熊瞎子擦汗一边问:“妈,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熊瞎子急了:“我都是个要死的人了,我和你撒啥谎?这个秘密一直藏在我心里,我对谁都没有提过。我是感念你伺候我这么好,我觉得你真是个好人,好媳妇,我才告诉你的,你还有啥不信的?”柳辰珠的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动荡起伏。
熊瞎子的景况越发不好了,她象是又想起什么,吃力地说:“对了,还,还有,我听福贵说,你姨和你姐,特别是你姐,和他说了你不少坏话,好象你们俩打架和这有关系。”熊瞎子已是气喘嘘嘘,闭上了眼睛,好象是不行了,柳辰珠见了,心里跳得很厉害,她俯下身来叫道:“妈,妈妈,你觉得咋样?”屋外的黄家人听到柳辰珠的喊叫声,知道不好,就都闯进来了,他们都围在熊瞎子的周围,熊瞎子睁开了眼睛,她看看自己的亲人,他们在叫,他们在哭,一滴泪从熊瞎子的眼角下掉了出来,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熊瞎子的目光已有些扩散了,但她在人群里搜寻,最后停在了黄福贵身上,老大黄福力就把黄福贵推到前面,熊瞎子的手颤抖着,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黄福贵的手放在柳辰珠的手上,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熊瞎子临终告诉柳辰珠的秘密,使柳辰珠大为震惊。
这个秘密的内容是柳辰珠连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柳辰珠她不信,她也不敢相信,但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没有必要和她来撒这个迷天大谎。她内心的波涛汹涌澎湃,动荡不安。
柳辰珠以最大的抑制力来强迫自己的心潮平静下来。她理顺一下自己的思绪,回味了许多事情,觉得熊瞎子说的情况太有可能了,平时,她对有些事情也产生过疑问,但当时她都无法解释清楚,现在,用熊瞎子泄露的秘密一参照就都能解释清楚了。比如说,黄福贵的唬和病,表姨和表姐到底知不知道,知道了还为什么非把自己嫁给他,黄福贵为什么时好时坏,表姐为什么宁可舍弃自己的丈夫来为自己生个孩子……
柳辰珠翻然醒悟自己得到这样的归宿,又过了十几年不如意的日子,根源都是来自这个秘密,这个秘密的主宰者就是自己始终如一坚信和依赖的亲人表姨和表姐。由此可见,自己到关外的一切不幸,都是她们娘俩造成的,并不是命运的安排。
柳辰珠开始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就是今后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表姨表姐他们,和他们还怎么样相处。
柳辰珠想,不管怎么说,表姨他们是在自己困难的情况下,把自己从关内接到关外,又养育了好几年,这是他们对自己的大恩大德,自己理应知恩图报,这十几年来,自己也是这样做的,自己在他们家呆着的时候,也没有吃闲饭,一天到晚什么活都干,吃苦受累毫无怨言。自己出嫁有家以后,更是对他们尽心尽力,吃点儿啥好的从来都不拉下表姨表姐他们,不是请到家就是给他们送;他们有啥事儿,自己都跑在前头;他们有啥活儿,自己都去干甚至于拉着黄福贵去干。有些时候,他们对自己不好,或者他们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自己都没有和他们计较,也总是忍让和迁就。总而言之,自己是对得起他们了,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柳辰珠把表姨和表姐对自己的阴暗面和正面进行了对比,看看是哪头重哪头轻。比来比去,就觉得这阴暗面的比重是越来越大,尤其是熊瞎子的揭秘,更让她觉得害怕和心寒。
柳辰珠觉得第一件大事,就是表姨和表姐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象货物一样地卖掉。自己也并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可是她们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却抛弃了我柳辰珠,这哪里还有点儿亲属的味道,简直连点儿人性都没有,这哪有什么恩哪?第二件大事,就是表姨表姐不该把自己嫁给黄福贵,那是个啥人哪?人品是唬拉巴叽,身体是残疾废物,表姨表姐又是为了她们的切身利益把我柳辰珠推进了火坑,使我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终身得不到幸福,试问,世上还有象这样的亲属吗?我要是她们的亲生人物,她们能舍得吗?第三件大事,就是表姨特别是表姐,不应该在黄福贵面前说我的坏话唆使他和我打架,本来黄福贵就缺心眼,分不清是非,可是,表姨表姐又是为了她们的切身利益把我柳辰珠甩在一边,使我身心受到伤害,烦恼缠身,没有快乐,这算是啥亲人哪?第四件大事,就是表姨表姐不该不让我离婚,我嫁给了黄福贵这样的人,就应该离婚,可是表姨表姐也是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毁了我柳辰珠,把我逼上了绝路,幸亏姐夫救了我,否则的话,我早已命丧黄泉。她们这样做,和刽子手有什么两样?第五件大事,就是表姨表姐不应该安排我和姐夫生孩子,这件事是多么愚蠢和荒唐,可是表姨表姐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害了我柳辰珠,也害了姐夫那个大好人,使我在众人面前总觉得亏心和羞耻,也使姐夫蒙羞受辱,不得安生,这哪是人干的事呀?
柳辰珠把这些事情都串联起来看,她终于理出了头绪,归纳出了症结,表姨表姐他们对自己并没有真情实感,他们对自己的那点儿情感,只不过是温情脉脉的面纱,薄得经不起风吹雨打。风平浪静的时候,它还能给人以关爱和温暖,等到个人的利害关系出现的时刻,它就显得那么脆弱,甚至于被击毁乃至于粉身碎骨。表姨表姐他们对自己也是很虚伪的,甜言蜜语多于真实付出,他们没有把自己当做亲人来看待,为了满足他们的欲望,牺牲自己,愚弄自己,抛弃自己。
柳辰珠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想了好几天,各个方面都做了对比,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她也十分懊恼和痛苦还夹杂着愤怒,她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她要和表姨表姐他们彻底决裂!
柳辰珠能够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是良心和理智的搏斗的结果。
柳辰珠忽然觉得自己的原以为强大的后盾轰然倒地,感到从来都没有过的空虚和迷茫,心中十分难过和无助。可是,就在这同时,一种奇妙的别样感觉也突然袭上心头,那就是从来没有过的解脱和轻松,心中又是十分的惬意和欣慰,从此以后,再不受什么人的约束了,自己再也不用有所顾忌了,自己算是冲破了多年罩在自己身上的罗网,自己是彻底地自由了,自己可以当家作主,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柳辰珠思考着,眼下自己最应该干什么,今后怎么办。
柳辰珠经过一阵思索,她决定先找哥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解除哥哥精神上的枷锁,让他走向新生。
柳辰珠没有直接去哥哥单位找,她让自己的好朋友姜二哥把哥哥请到姜二哥家。
柳辰珠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哥哥了,她见哥哥还是很瘦,精神状态不是太好的,但似乎比以前是好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有所增加。她的心里有些难过,也夹杂着一些愧疚。
哥哥坐定之后,柳辰珠简单地问了些哥哥的近况,然后,她就说:“姐夫,今天我请你来,是有话和你说,也有些事情和你讲。”哥哥看了看她说:“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今天已和领导请假了,不着急回去。”
柳辰珠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有关我姨我姐他们的事情,也有的是有关你我的事情。有些事情,我是才知道,有些是我早就知道的,不过,我从前糊涂,没有说出来,现在我明白了,就要说出来。还请你多谅解。”哥哥摆摆手:“你不用气,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责怪你的,这你就放心好了。”
柳辰珠如获重释:“我知道,你是能够理解人的。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柳辰珠又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我爹娘去世早,嫂嫂不好,我姨把我接到这关外,在我姨家一呆就是三年,后来我姨有点儿嫌我,我姐就让我去你家,一呆也是三年,你待我挺好,比我姨强多了,那真是把我当成你的亲妹妹,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哥哥听了,说:“这你说外道话了,那有啥?也没照顾好你,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柳辰珠赶紧说:“姐夫,你可别那么说,我说的真心话,真的,你对我太好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哥哥又摆了摆手:“你不用说这个了,那是我应该做的,你就往下说吧。”
柳辰珠痛快地说道:“那好,我就不多说了,我就接着说。到我十八岁那年,我姨我姐就给我找了个对象,把我嫁出去了”,说到这里,柳辰珠就气愤起来了说:“其实说真的,这哪是把我嫁出去,实际上是我姨我姐把我卖了,卖给了老黄家。”哥哥听了,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她们把你卖了?你咋知道的?”柳辰珠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是黄福贵他妈临死前才告诉我的,这些年来我才知道哇。”哥哥若有所悟的说:“怪不得你要离婚,她们不让,非得拦着不可。”柳辰珠也赞同:“可不是咋地,我也是才明白,她们怕我离婚了,老黄家要这钱,所以要死要活地不让我离婚,她们没少卖呀,整整四千块。”哥哥又是一惊:“四千?她们可真够黑的,哼,两个财迷。她们卖这些钱干啥用了?”柳辰珠见问又气愤起来:“干啥用?给她们家的老二老三娶媳妇了!”哥哥摇摇头:“她们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娶媳妇,肯定还剩不少,哼,那娘俩呀,我可知道,忒抠。”
柳辰珠点点头说:“嗯,姐夫,绝对是象你说的那样。那我姨还总苦穷呢,一说话就是没有钱,好象是谁要管她借似的,不说这个了,我接着往下说。结婚后不久,我就发现黄福贵唬了巴叽的,还发现他有病不能生育,他还和我打架,开口骂,动手打,打得我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我真是难过极了!我那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柳辰珠说到伤心处不由得痛哭起来。哥哥接茬道:“可不是?你都去摸保险盒了,幸亏我赶上了。不然的话,你的一条小命就没了。”柳辰珠擦擦眼泪:“真是多亏你救了我,我姨我姐怕老黄家要回钱,就不管我的死活,非不让我离婚,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这回事儿呀,这哪是亲姨和表姐该做的事儿呀,这简直就没有人性。”哥哥点点头:“嗯,为了她们自己,她们啥事儿都做得出来。”
柳辰珠一听哥哥说这话,不由得两眼冒火,忿忿地说:“还有呢,我离不了婚,就得和黄福贵混下去。我就提出要一个孩子的要求,我说要我姐的孩子,就是你家的孩子,我姐和我姨就炸了,象个疯子一样地和我闹,就象是我要她的命一样。”哥哥说:“那她能舍得吗?”柳辰珠点点头说:“嗯,我姐她是舍不得,她舍不得我也理解。但我认为她们把我整成这样,她给我个孩子也是应该的嘛,谁让她们把我卖了,谁让她们给我找了个这样的男人?”哥哥淡淡一笑:“你以为她们还讲道理吗?你以为她们还有人味吗?你以为她们会心疼你为你着想吗?”柳辰珠以然地说道:“嗯,是的,她们啥也没有,就有她们自己。我就很生气,就说,不让我离婚也行,但我非得要一个孩子不可,不然的话,我就死,当时我就撞墙了,鲜血直流,她们就有点儿害怕了,答应想办法。”哥哥听到这里,似乎悟到了什么,哥哥看看柳辰珠没有说话。
柳辰珠看到了哥哥在看她,她的神情变得很复杂,有愤怒,有痛苦,有尴尬,有愧疚。她低下头去,摆弄衣角不说话了。哥哥看她的样子,就说:“你咋不说了?你就说下嘛。”
柳辰珠终于抬起头来,但是她已是满眼的泪水,哭出声来。哥哥见状,有些不解,就奇怪地问:“辰珠,你怎么啦,为什么哭哇?”柳辰珠听见哥哥一问,更是哭得厉害了,她竟然大哭起来。哥哥就更奇怪了,他站起身来,在地上走动:“你不要哭嘛,有啥话就说呀,哭啥呀?快别哭了。有啥难心事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柳辰珠听了哥哥要帮她的话,心里真是如刀割一般,她更是觉得羞愧难言。
哥哥见柳辰珠一个劲儿地哭,劝也不止,就想到她一定是有什么难心的事使她痛苦万分,也就只好不再劝下去,索性让步她哭个痛快。哥哥就又坐下来,耐心地等待。
柳辰珠哭了一阵子,就渐渐地止住了哭声,但她还是有点儿抽嗒,她哽咽着说:“姐夫,你这个人真是太好了,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大好人哪,可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柳辰珠说着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哥哥听了她的话,又见她那十分悲伤的样子就宽慰道:“我好啥呀,我就是一般人儿吧,你有啥对不起我的,我咋没感觉到呢,我觉得你没有啥对不起我的,你就不要难过了,更不要哭了。”柳辰珠又擦擦眼泪:“姐夫,你是不知道哇。我就说给你听。”
柳辰珠不哭了,她抬起头来说道:“我非得要一个孩子,你知道我为啥?黄福贵那样,我要离婚,我姨她们不让,我那时觉得她们对我有恩,我不好强行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我就想,算了吧,不离就不离,但得有个孩子,黄福贵是指不上了,有个孩子就有了指向,到老了爬不动了的时候,孩子大了他就可以照顾我了,再说了,有个孩子就有了乐趣儿了,只和那黄福贵过能有啥意思?所以我非得要个孩子不可。但我还不要外人的孩子,就想要和自己有密切关系的,我姐她不给,她就想了个馊主意。”
柳辰珠说到这里,她就看了看哥哥,哥哥也看看她似有所悟,但哥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柳辰珠一咬牙说了下去:“我姐和我姨合计好了,由我姐出头,安排了那年元旦晚上的事。事先我姐和我说了,让我和你来生一个孩子,开始我不同意,我觉得这事也太那个了,我也觉得这样一来就对不起你了,可是经不住我姐的甜言蜜语,我又想要孩子的心太急切,我就答应了。我想你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姐就说瞒着你,把你灌醉。她在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为了让你上她的圈套,蒙蔽你,让你对她没有戒心,所以元旦那天她一反常态,又干活又劝酒,又有甜言蜜语,真的把你灌醉了,她就把两个孩子打发走了,把我找来。她把你安排在小炕上睡,到了十点多钟,她又用醋把你弄得半醉不醉,她先和你躺在一起,然后她摸黑到大炕上把我拽到你身边,你就以为我就是她了。这件事过后,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我太自私了也太蠢了,咋能和她合伙来骗你?咋能干这种事?结果把你害得那么惨,她倒像是得理不让人,狠狠地整制你,又是打又是骂的,要挟你。你是被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同意的话,哪来这事呀,我真恨自己咋那么糊涂,那么自私,非要一个孩子干啥呀?姐夫,我真是对不住你呀……”,柳辰珠说到这儿,就又哭起来。
哥哥听到这里,心里的滋味就别提多难受了,他并不感到怎么惊讶,因为我和哥哥曾经分析到元旦事件可能是齐霸歪搞的鬼,只是不知道有三寸金莲的参与策划。哥哥的心里是非常的气愤,他意识到自己的老婆实在是狠毒之极无耻之极,真是应了那句至理名言:狠毒莫过于妇人心,女人是祸水。当然,不是包括世上所有的女人。可就是这么一个狠毒无耻的女人竟让自己摊上了,也真是天大的不幸。老婆齐霸歪对自己非但没有一点儿夫妻之情男女之爱,反而连点儿起码的人情人味都没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只为了保住买卖婚姻的四千块钱竟然出卖丈夫的人格和肉身(甚至于连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践踏圣洁的夫妻情感,毁灭本应幸福的家庭生活。这哪是人的作为,简直连禽兽不如。这样的女人自己还能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吗?和她白头到老还能有好结果吗?她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就是可以把我这个丈夫置于死地吗?哥哥想到这些,他就下了决心,早早晚晚一定要和齐霸歪离婚,只不过眼下时机不成熟难以了断,还得忍耐几何。
哥哥看看痛哭的柳辰珠,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他嘴巴上并没有埋怨柳辰珠:“你不要哭了,事儿都过去了,我也不会责怪你的,况且你也是个被你那个好姐姐好姨妈愚弄的人,你也是被她们弄得够呛,我能理解你的,你就不要太自责了,我看就算了吧。”柳辰珠听到哥哥这谅解的话,心里更加难过和愧疚,自己出于私心,对姐夫做了那么不近人情没有人味的事情,姐夫听了,没有一句责怪,没有一句怨言,反而说了那么体贴入微的话语,这更使她难以自拔,自己参与伤害姐夫的阴谋活动,害得他处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却连点儿埋怨的话都没有,真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大好人,自己咋那么自私那么愚蠢,自己也太不是人了,姐夫能原谅自己,可自己咋能原谅自己呀,柳辰珠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她就越哭越伤心。
哥哥还是好言相劝:“辰珠,别哭了,啊,事都过去了,还想它干啥?不怨你,可以理解的,可以理解的,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啊。”哥哥心里想,我知道你也很可怜,我才不怪你,你也是的,为了要个孩子竟然干这荒唐事儿,现在哭还有啥用啊,早知如此,还不如把真相早点儿告诉我,想当初问你你还不说。柳辰珠哭了一会儿,又说了:“我也是太糊涂,事儿过之后,我就后老悔了,我的心里可不好受了,但是我又有啥法呀,事情已经做成了,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最可恨的是我没有把真相告诉你,我肖兰姐问我时我还没有说,我那时还顾念着她们的好儿,不想说她们的坏话。给她们留情面,还把她们当人看了,我真是太蠢了,太傻了。”柳辰珠说着又哭了起来。
哥哥看她那自责的痛苦样子,心里也就可怜起来。他说:“是应该告诉我,特别是你肖兰姐问的时候你该说出来,我早知道不就好了吗?不过,你没有说也可以理解的,她们毕竟是你的亲属又把你从关里接来养活着,你是个讲良心的人,咋能一下子就和她们撕破脸呢?现在你明白了她们的真正心思,也不算晚,以后注点儿意就行了。”
柳辰珠听了哥哥这些话,止住了哭声,忿忿地说:“我现在是明白了她们对我到底咋样,她们不是对我好。在她们心里,我算个老几呀?我是看清楚了她们的真正嘴脸,她们是自私得很,她们很坏也很邪。这些,要不是黄福贵他妈临死时告诉我些事儿,我还是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她们好,还以为她们疼我呢,也好”,说到这里,柳辰珠点点头:“好,我现在是心明眼亮了,我再也不上她们的当了,我想想从前,再看看现在,我算看透她们了,她们太坏了,尤其是我那个表姐,更不是个东西,两面三刀,阴险歹毒,好事不做,坏事干绝。姐夫,有许多的事儿你都不知道哇,她背着你干了不少坏事儿。以前,尤其是我在你家那几年,她那时干啥不背着我,还想让我和她一起干”,柳辰珠说到此处,又有点儿羞愧之色:“我那时没有看清楚她的嘴脸,再加上我是她们接来的,又靠她们养活的,有的事儿她让我做,我就做了,不过,太过分的事儿我还是没有做,比如说吧,让我也和她一样,打你骂你,这种事儿我说啥也不能做,我干了啥事呢,比如说,偷着给我姨点儿啥东西了,别的我可真没干,姐夫,真的,我对天起誓。”
哥哥听到这儿,又看到柳辰珠那十分叫真儿的憨厚神态,情不自禁地一笑:“啊,我信,你不用发誓,你就说你姐背着我都干了些啥事儿就行了,至于你做了啥事儿就不用说了,当时你是那种情况,她叫你干啥你也不能啥都不干。”柳辰珠竖起大拇指:“姐夫,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不管咋地,我还是做了一些对不住你的事儿,你却这样的理解我,你真是大人大量啊。我那表姐连你一个脚趾丫都赶不上。你们俩呀,真是一个好到顶儿一个坏到顶儿,真是巧得很,你们俩咋凑到一家了?真是有意思。”
哥哥摆摆手:“嗯,你就不要说这个了,到底你姐背着我都做了些啥事儿呀,我想听一听,好明白明白。”柳辰珠又有些气愤:“她都干些啥?没干好事儿。她干的坏事多去了,一件一件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就捡代表性的说说吧。她明着不管钱,暗地里她净抓钱,她对钱一点儿也不放过,她连偷带赚,攒了不少钱拿到外面放高利贷去了,都找的农村生产队的保险把握。你总买东西,是不是回来报不上账?”哥哥有点儿奇怪:“是啊,常是对不上账,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她就说我给我家了,哪有这事呀?”柳辰珠一拍手:“这就对了。你不知道,她趁你不注意,就掏你的腰包,偷出点儿钱,你哪能对上账啊?”哥哥恍然大悟:“我说呢,怪不得我总对不上账,我也没觉得丢,更没给我家,因这事我都上老火了。”柳辰珠一扬头:“你上火?她还和你干仗呢。你不知道咋回事,就总对不上账,她就步步牵着你的鼻子走,你就总是败下阵来。她这样做,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整制你,让你不能给家钱,总得考虑自己的小家。不管你的家人咋困难,你都对他们无能为力。”哥哥也气:“这个女人真是太毒了。”
柳辰珠也摆摆手:“还有呢,这才哪到哪儿。她常往她妈家偷东西。有时是她偷去,有时让我送去,有时让孩子送去,多数是小艳送去,小越一般的不干。”哥哥插言道:“嗯,有一回我堵住小艳了,小艳不说。齐霸歪和我还干一仗。”柳辰珠叹了口气:“小越还行,小艳那孩子不行,让她妈给熏染了,和她妈一样,和她妈她姥可一条心了,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那孩子长大了恐怕也够呛,白瞎了。她跟她妈一样往姥家偷,她也不想想,都偷光了,你们吃啥呀用啥呀?”哥哥也是叹气道:“就是呢,你说这孩子,不知道她咋想的。”柳辰珠看了看哥哥:“她就是被她妈教唆的,她就认为妈好姥好,爸不好,奶奶家不好,所以她才那样。”哥哥摇摇头,显得无奈,他又说:“实际上,齐霸歪要给她妈家啥我都不挡,我还张罗着给,她还不让,说‘用不着,我妈是个明白人,她老人家心疼咱们,我妈才不要咱家的东西呢,不象你妈,总要咱家的东西’。你看,她还倒咬我家一口。我妈也不要俺们的啥东西还给俺们呢。你说这齐霸歪,明着不给偷着给,图希个啥啊。”
柳辰珠盯住哥哥的眼睛说:“姐夫,你当真不明白她啥用心?”哥哥也看着柳辰珠:“我不太明白她到底为啥。”柳辰珠一笑:“你没有看到她背后的一面,所以你可能不如我了解她。她是竖自己妈的光辉形象,贬低你妈,堵住你的嘴巴,目的不关照你家是理所当然的。”哥哥点点头:“啊,用心歹毒哇。真是个祸水呀。”柳辰珠点点头:“嗯,这样一来,你想管你的家行吗?你就甭想有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了,你想尽点儿孝,你想尽点儿手足情那是没门儿。所以你要给家点儿钱就不行,你想给家点儿东西她就不让。可对她的娘家呢,她就可以随便给,随便偷,还弄得她处处有理,你处处理亏。”哥哥恨得直咬牙:“齐霸歪这个女人真是可恨。”
柳辰珠摆摆手:“可恨的不止这些。她不仅是在经济上是如此,在其他方面她也是坏得很。她净是破坏你及你家人的人际关系不管是家里内部的还是外头的她都是极尽所能,都给你挑拨离间,有缝就下蛆。象你们家里头,你们和你大哥大姐的关系,后来是你父母的关系,你们和你父亲的关系,她都挑拨离间兴风作浪,无孔不入。特别是你父母之间,你们和你父亲之间,她可真是煞费苦心,竭力破坏。本来你父亲就不得意她,但是等到你父母分居之后,她就在你父亲面前一反常态,对你父亲可近乎了,但那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她咋不把老爷子接去?哎呀,竟在老爷子面前说你母亲的坏话,说什么老太太刁,不讲道理,狠心地把老头撵出去。说你们的坏话,说你们和你母亲串通一气,异口同声地把老爷子撵出家门,说你们兄弟姐妹是狼不是人,哎呀呀,那坏话可是说尽了,她那张嘴多会说呀,特别是说谎话那都不用现编,随口就是一套一套的,那可真是的”,柳辰珠一边说一边摇头,哥哥越听越气:“真不是个好东西!”
柳辰珠接下去说:“我那个表姐齐霸歪呀,的的确确不是个好东西,她还挑拨我肖兰姐和丈夫的关系,在他们没有结婚还在搞对象的时候,她就在中间挑拨。她里挑外掘的把你们家搅得四分五裂外,她还去挑拨离间你们家和外界的关系,你们家的什么亲戚呀,朋友啊,邻居呀,同事啊,总而言之,凡是和你们家人能有点儿关联的,她都是去下蛆,甚至于没有任何关联的陌生人她也是这么做。”哥哥听到这里,点点头说:“啊,我在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会这样,后来听你肖兰姐和肖霞姐说时,我还不信,我还说她们是血口喷人哪。后来,是你二姐夫给你肖兰姐来信,让我看见了,那信里说到你姐挑拨离间的事,我才有点儿信,可没有想到她真是坏到这种程度,我更没有想到她家里家外都这样,真是无孔不入啊,我真是想不到,她咋这么坏呀?真是的,想不到”,哥哥一边说着一边直摇头叹气。
柳辰珠现出一种无所谓的神态:“你是不会想到的,你要是能想到的话,也不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你要是不太相信的话我来给你再说几个例子吧。”哥哥摆摆手:“我不是不信,我是想象不到她那么严重。”柳辰珠很认真地说:“有一年,我记得大概是肖兰姐结婚不太长时间。我肖兰姐夫的同学,也是他们的介绍人之一的叫管志文的,有这个人吧,姐夫?”哥哥回答说:“有,有。我认识,还比较熟,他也是个教书的。”柳辰珠点点头:“啊,是,我也记得他。有一天,管志文上你家来了,当时你不在家,我姐就和他说肖兰姐的坏话,说什么我肖兰姐不能通情达理,心眼可小了,脾气不好,蛮得慌。当时我姐还编出几个事儿来,好象和结婚也有关。她说得可象是那么回事儿似的,说得那个管老师都信了,他说‘没想到肖兰这样,我把肖兰介绍给陈忠孝不是害了他吗?’看当时的情景,那个管老师挺后悔的呢。”哥哥很生气:“这个齐霸歪,真是该死,无处不下蛆,到处都挑,真是坏透了。那个管志文也是,怎么听风就是雨?他也是认识我们家的呀,他还是我姐的学生呢,他去过我们家呀,他应该知道点儿我家的为人哪,他咋能这么轻信?”
柳辰珠冷冷一笑:“姐夫,你也不能全怪人家管志文,那个管志文固然是有点儿轻信而且是偏听偏信,这是他的过失,况且他还是你家大姐的学生,对你家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应该知道你家的为人,但是他完完全全地被我姐蒙蔽了,我姐也太会说了,还会演戏,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就马上流出来的,她说的话,让人听起来就觉得真实、自然、亲切、受听,就是那谎话也是叫人听不出一点儿假味来,她说话的能力是忒高的。再就是她的身份地位,她是你们家的媳妇,是肖兰姐的亲嫂子,人家还不是以为哪有亲嫂子不了解亲小姑子的?别说是她在外人面前说我肖兰姐的坏话,就是她在外人面前说你家大姐的坏话都有人信嘛。”哥哥惊讶地说:“还有这事儿?我姐可是我家的大功臣呀,那是个多好的一个人啊,最孝顺父母,最疼兄弟姐妹了,那是为了家,她可操碎了心,费尽了力啊,谁说她的坏话,谁信说她的坏话?”
柳辰珠见哥哥那惊讶中夹杂着气愤的神情,不由得一笑:“姐夫,你觉得奇怪吗?你觉得不公平合理吗?我也觉得奇怪,我也觉得不公平,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听我给你说。我姐不但在管志文面前说了肖兰姐的坏话,也说了你家其他人的坏话,有你的妈妈,你的兄弟姐妹,当然是就有你的大姐在内了。而且说得还很严重。她说你爸去你大哥家,到学校去住,是你们兄弟姐妹和你妈合伙把你爸撵出去的,说你大姐是主谋。”哥哥听到这里,气得怒容满面,连连骂道:“这个齐霸歪,真不是个东西,该死,该死,缺德带冒烟儿的坏女人!”哥哥又问:“你姐那么说,管志文也信了?我姐可是他的老师啊,他该知道他老师的人品吧?他老师对他多好哇,没有他老师,他能考上中学吗?就他那个不爱学的样儿?”
柳辰珠又是一笑:“人家信了,就对老师的印象改变了呀,当时我在场,我亲眼见他信了。”哥哥又是一气,忿忿地说:“那他咋说的?”柳辰珠咂了一下嘴,也是不平起来:“他听了我姐的话后,就直摇头说‘真想不到,老师咋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太不对了,太不对了’。我当时也不太满意他,我想,白瞎老师对你的恩情了。”哥哥又是气又是无奈:“人咋都这么完蛋,听风就是雨,咋不好好地想一想?你老师那么好,又是个教育人的,咋能干出那种事来?”柳辰珠叹气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话又说回来,人家咋不信?你听我说。我姐能说会道又是会演戏,这点咱就不说了。她是你家的媳妇,她往外说,谁能不信以为真?再说了,你父母一分居,外面就谣言四起,说啥的都有,一口声的就是说是你们和你妈把老头给撵出去了,人家说你大哥他们是好人,大孝子,你们是牲口霸道的。哎呀,姐夫,你是不太清楚,那一时间,咱们这个小镇就象是开了锅似的,都说你们不对,你们不好。人们为啥会这样?我也想了,就是有我姐说你们的坏话之外,还有你的大哥他们说你们的坏话,说他们自己的好话,更主要的是你爸也说你们的坏话,他说自己是被你们娘几个给撵出来的,那还有谁不信的道理?”
哥哥听柳辰珠说的这些话,又是无奈又是伤心也夹杂着恼怒:“真是没碰上好人哪,在这件事上,我们都伤心透了也苦恼透了,没有办法,都是亲爹亲妈的,劝不好,就总不能看着他们打死吧,只是暂时地分开,等过过劲儿就再回到一起,谁想到人家是别有用心,要用用我爸,但就是不明说,搞这么个阴谋诡计,害得我们好苦哇。我爸也是糊涂得很,竟然也说是我们娘几个把他给撵出去的,谁知道了,我爸他咋这么说呢,你的亲生儿女咋能做这种事?其实也不奇怪,我爸一辈子就和我妈分心眼,总是和我的大哥大姐他们一条心,他们说啥他就信啥,我咋这么倒霉,摊上这样糊涂的爹还碰上个这么坏的老婆。哎哎,真是的,太不幸了。”
哥哥说完就不住的摇头,柳辰珠也很同情,她也摇头叹气:“可不是吗?你们家,你们家的人都很不幸,你更是不幸,老天真是不公平,苍天无眼哪。你父母不和分开了,这本来就很不幸够闹心的了,照理说,我姐姐她是你的老婆,她应该安慰你,帮助你,替你向外人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却不是这样。她不但不安慰你,不替你说话,她竟然替你大哥哥他们说话,对你反而进行讽刺挖苦,还以此来要挟你。她当时在我面前就不少骂你们,说你们咋咋地,说的可难听了,我都不能学了,真难听。”哥哥接着说:“你姐呀,就是象你说的那样,没有安慰我,心疼我,她不做正面工作净做反面工作,净给我找麻烦。”
柳辰珠点点头:“她呀,这点我比你还清楚。因为那时她不背着我呀,她那张嘴巴呀,一天到晚不干别的,就是用来说你们家和你的坏话,破坏你们的各种关系。她去过你们的邻居家,什么老齐家呀,老马家呀,老关家呀,反正你家的左邻右舍她都去遍了,她那嘴可会说了,就说你家怎么怎么不好,你家人都说谁家的坏话她都编造一番。那些邻居以为她是你家的媳妇就都信了,和你家就疏远了。她在街里碰到了我肖兰姐的同事,我肖霞姐的同学啦,她就说坏话,不认识的人她也说,她可真是的,太坏了,那张破车嘴,到处放臭屁,不说人话。目的一个,就是要把你们家搞得臭臭的,把你也搞得不成人样她就高兴,她就舒服。你说她是个什么人呢。”
哥哥越听越气愤:“什么人?她不是个人,是个畜生。她又是个心理变态狂,是个疯子。”柳辰珠睁大眼睛说:“你说她是个疯子,我倒是想起来了,她以前就是装疯卖傻,你都不知道吧?”哥哥一愣:“你说啥?”柳辰珠一摆手:“我说她以前装疯卖傻地骗过你。”哥哥也睁大了眼睛:“啥时候?”柳辰珠扳着手指头:“嗯,嗯,啥时候?咋说呢,不是一次也不是一年。你就想吧,你还记得不?但凡是你们吵架,或者有啥情况了,她就抽了,不省人事了,那不是真的,那是她装的。”哥哥还是有点儿纳闷:“我咋没觉出来呢?”柳辰珠哑然一笑:“那是你不会想到她会装疯卖傻的,你咋能想到自己的老婆会装假欺骗你呢。所以你就没看出来。再说了,她也会装,还装得很象。关键是你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婆会对你搞欺骗,你咋能看出来?你好好地想一想,你看见她抽了,你就以为她疯了,不省人事了,就着急了,你就赶快去请大夫。”哥哥看着柳辰珠说:“是啊,我以为她是真的,我咋能不去找大夫?”柳辰珠也看着哥哥说:“等你把大夫找来了,没等给她看病,她就好了,是不是啊?”
哥哥想了想,大悟道:“啊,啊,是是,我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我当时咋没有想到。”柳辰珠笑出声来:“姐夫,你不但没有想到,恐怕你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过吧?”哥哥也笑了:“是的,我真的没有怀疑过。辰珠,你说我咋能怀疑自己的老婆在装疯骗我?”柳辰珠点点头:“那倒也是,谁会想到自己的老婆会骗自己?可是我姐却能做出来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的事儿。你说她这个人怪不怪?”哥哥点点头说:“所以我说她是个精神病,变态狂。”柳辰珠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哥哥的神态变得气愤起来:“这个齐霸歪,真是太不象话了,一点儿人事不干,净干那缺德带冒烟儿的坏事儿,我和她过了这么些年,细细地回想起来,她真是这样,分毫不差。她根本就不象是两口子的过法,也根本不拿我当丈夫待,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儿。”柳辰珠睁大了眼睛,望着哥哥说道:“她拿你当丈夫待?那是不会的,她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怎么能好生待你?”哥哥不解地说:“你说这是为啥?她有啥了不得的?谁还配不上她呀?”柳辰珠的嘴一撇:“你可说着了,她就是自以为了不起,觉得自己是一朵鲜花插在你这牛粪上了。实际上她还不是没有相中你的,要不,她咋能嫁给你?她也和我说你这个人好,人品好,老实可靠,长得也很帅,大个,工作也不错。可她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总在我面前埋汰你,骂你,说你一辈子够不着后脑勺,没有出息。她以为自己是个为人师表的,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后来她又当上了什么主任副校长的,就更不在话下了,趾高气扬得很,更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哥哥越听越气:“哼,当个老师有啥了不得的?一个学校的小头头又有啥了不得的?我还没有照这个来娶她呢。干啥不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吗?”
柳辰珠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可她不这样想。不过,我觉得这点还不是主要的,依我和她相处,凭着我的观察,她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非常怪,人间少有。”哥哥又有点儿不解:“你说她和人不一样,怪,咋个怪法?”柳辰珠沉吟道:“嗯,我觉得吧,她的活法和人不一样.”哥哥见柳辰珠说得不太痛快,就追问道:“她有啥不一样的?”柳辰珠的神色有点庄重:“她就是想高高在上,让别人围着她转,哪怕是夫妻之间也是这样。她是花,别人是豆腐渣。人家两口子互爱互敬,她不是,你敬她,她不敬你。你爱她,她不爱你。你咋对她好,她也不会满足,横挑鼻子竖挑眼,你咋地她也不说个好。反过来,她啥都不管你,你的衣服她洗过没有?你病了她管过没有?”哥哥摇摇头,柳辰珠咂咂嘴:“啧啧,我没瞎说吧?这都是我亲眼见的,你亲身体验的,没有一样不是事实。人家当老婆的,当别人说起自己的丈夫,只有夸的份儿没有贬的份儿,可我那表姐就和人不一样。她在别人面前净说你不是,这不好那不对的,什么你啥都不行,是个窝囊废了,都是她行,家里家外都是她支撑着,没她这个家就完了,哎呀,在别人面前她可把你埋汰坏了,我听了都不得劲儿,你说她,咋这样呢?我真没见过她这样的老婆。”哥哥听了,真是又气又恼。
柳辰珠看了哥哥一眼,慢慢地说:“姐夫,你就不要生气了,她气人的地方也忒多了,你还气得过来吗?我和她相处了好几年,她那时不背着我,所以见得多,也就看得透。不是我瞎说,我都比你了解她,你对她不如我了解,我今天就和你说说,你再听一听。可你不要再生啥气呀。”哥哥点点头:“好吧,你说,我听着就是了。我也不气了,真象你说的,她坏得很,也气不过来。为她把我气坏了不合算。”
柳辰珠也点点头:“这就对了,那我就接着说。”
柳辰珠又继续说下去。
天渐渐地接近了黄昏,柳辰珠也许是说得太累了,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姐夫,我可不说了,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她那些事儿,多去了,几天也说不完。我今天说这些,就是把我姐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让你知道知道,你好有个了解,明白明白她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还有我姨她们,你也要知道知道。她们家,没有好人,所以才出这些事儿。”哥哥也站起来:“嗯,这都够写本书了,真都是没有一个好人,尤其是你那个表姐,更不是个好东西。我今天才算明白了。”柳辰珠看了哥哥一眼:“你呀,也就是明白个大概,你这个人哪,心眼太好使了,心也太软。人家对你啥样,你却不能和人家一样,你做不到。你今后可要小心点儿才好。”哥哥一仰头:“你放心吧,我明白了许多,当然就不会再上当了。我会小心的。”柳辰珠不加可否:“但愿如此吧。”
哥哥望着柳辰珠:“你有啥打算?”柳辰珠想了想:“嗯,我有打算。”哥哥不由得问道:“你咋打算?”柳辰珠脱口就说:“我还没太想好,我再想想,不过,我得让她们明白,她们卖掉我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有她们真正对我啥样,我也得让她们明白,我也不是个傻子。我不想再和她们处下去了。”哥哥盯着柳辰珠的眼睛:“你想过没有,你和她们断了,她们会放过你吗?”柳辰珠果断地说:“她们爱咋咋地,我再也不怕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到时候再说吧。”哥哥不放心地说:“她们都很毒辣的,诡计多端,你要加小心才是。”柳辰珠点点头:“姐夫,我知道。你打算咋地?”哥哥看了看柳辰珠:“和你差不多,我得看机会再说。我和你还不太一样。”柳辰珠又点点头:“你多加保重。”
哥哥往屋外看了看:“天不早了,二哥他们快回来了,就这样吧,该回去了。”柳辰珠赞同地说:“行,就这样。”哥哥忽然想起了什么:“哎,辰珠,我要问齐霸歪元旦的事,不就把你露了吗?那能行吗?”柳辰珠想了想:“你不露我,她们也不会认账啊。你该咋办就咋办,我不怕。反正我也不想和她们处了。”哥哥担心地说:“依她们的个性,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们会对你不利会对你下手的,会捉闹你的。”柳辰珠清醒地说:“我和她们断,她们会报复我的,你露不露我都一样。该来的是躲不过的,早早晚晚的事儿,我不能因为她们报复就和她们妥协的。”哥哥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我想等你和她们断了之后再说吧。”柳辰珠也想了想说:“那好吧。”
两个人说完,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