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塞北塞北 > 第八章1
    76.

    卫家和谷家的恩怨,仿佛从谷美去世的那一瞬间画上了句号,死的死了,活着的继续活。

    在谷家围子的卫荞麦躲了李桂莲几年,在坡城的卫金莲想了谷美几年后和学校一名丧偶的老师重新组成了家庭。谷宽去坡城学了一冬天的拖拉机驾驶,开春的时候已经可以像他哥谷美那样驾驶着拖拉机种地了。

    谷宽的媳妇一连给他生了四个光棒小子,谷朋也娶了媳妇,把谷三小乐的整天合不拢嘴。谷四小的闺女谷秀桃跳小庙庙淹死了,儿子被枪决了,一直想让兄弟谷五小过继给他一个儿子,将来顶门立户。谷五小就把最小的儿子过继给了谷四小,同年,卫荞麦的三十岁的侄儿卫天途才娶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媳妇。为了能给卫天途娶到媳妇,卫家人可谓绞尽脑汁。卫富把家里唯一的两节柜给女方家做了聘礼,卫荞麦把闺女卫金莲给她做的三面新棉袄也给了女方做了嫁妆。尽管穷尽了卫家人的所有,可女方家还是不同意,最后卫荞麦一狠心把六氓牛唯一留给她的金耳环也送给了女方家。

    卫天途同卫家的后人一样,继承了卫家人的精明和细腻,无论做甚都做的有模有样,可娶的媳妇却甚都不会,整天呆呆傻傻的,和面娃娃没两样。为此卫天途一去坡城就和他姐姐卫金莲诉苦。卫金莲也跟着唉声叹气地愁,愁来愁去也没个好办法,就说:“天途,谁家的日子不都是一样的过,会生孩子就行。”

    果然卫天途的愣媳妇没有辜负她大姑姐,给卫天途生了一个闺女。有了闺女的卫天途整天乐呵呵的,渐渐的也习惯了老婆的不遂心。每次跟着生产队的匹车出门的时候左嘱咐右嘱咐,生怕媳妇磕着碰着他的宝贝闺女。

    卫富的儿子卫天宝到公社做书记的那年,谷三小的队长莫名其妙的被撤了,同时被撤的还有谷宽,拖拉机突然不让开了。营子人都知道是卫富在背后捣的鬼,卫家和谷家的恩怨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谷三小不当队长的第二年,大集体解散了,生产队的那些牲口再一次被集中到一起抓阄分到了每家每户,同牲口一起被分的还有那些土地。

    单干后,早先生产队的拖拉机就没了甚用处,一家也就几十亩地,根本用不着拖拉机耕种,于是谷三小就说:“有本事别让老子种地。”营子人都知道他是说给卫家人听的。不当队长的谷三小在李桂莲的面前渐渐的说话就没了分量,被李桂莲骂的嘴都不敢还。

    成家后,谷宽谷朋和谷三小住一个院子,李桂莲整天指桑骂槐,指着鸡也骂指着猪也骂,骂的两个媳妇隔三差五的跟她吵嘴,一吵了嘴她就找儿子们的不是,寻死觅活的说两个儿子把媳妇惯坏了,没大没小的和她顶嘴。谷朋比他二哥谷宽心眼多,每次他娘一和他抱怨,他就说回去好好的收拾老婆,实际却从没有收拾过老婆。可谷宽死心眼,她娘一抱怨,他就回去打老婆。

    在李桂莲的眼里,两房媳妇一房都不遂她的心。两个媳妇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天两顿饭轮流着送,她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就没有合口过。谷朋媳妇嘴甜,只要李桂莲说咸了,她就赶紧说:“娘,下次我淡点。”只要李桂莲说淡了,她就赶紧说:“娘,下次我咸点。”谷宽媳妇心直口快,面对老太太的刁难,针锋相对,李桂莲说咸,她就“哗”给她倒股水,她说淡她就给她抓把盐,气的李桂莲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向儿子告状,一告状谷宽回家不问青红皂白就打老婆。

    谷宽媳妇偏偏嘴馋,营子里去换甚的都换。人们都说再贵的东西到了谷家营子都有人换,那个人就是谷宽的媳妇。如果牛蹄子和羊犄角能咬动,谷宽老婆都会拿粮食换了吃。偏偏她又死心眼,你换了你就偷偷的吃,别给婆婆李桂莲送,可她不管换了甚好吃的的做好了都给婆婆送,一送去李桂莲就七笸箩八簸箕的数落她不会过日子,数落她信嘴吃倒泰山。谷宽媳妇简直是屡教不改,甚死马肉死猪肉统统都敢吃。

    谷家围子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顾不上好长工一季子,娶不上好老婆一辈子。说的就是谷宽,谷宽的老婆不会盘算,一顿干,有好东西一顿就能吃干,不像会盘算的女人们,今儿吃顿粗的,明儿而吃顿细的,日子也就能过下去。

    那年八月十五前,有个小贩赶着马车去谷家围子换梨,一营子人都嫌那梨又小又涩,没一个人换,她却换了半口袋。换就换了,就悄悄的吃吧,她却又给婆婆李桂莲送去了,李桂莲看见梨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再一尝涩的舌头都拉不起来,当时就把梨扔了,还破口大骂她败家,不懂得过日子,将来要饭连门都找不到。骂完媳妇后李桂莲又骂儿子谷宽,埋怨他没把媳妇调教好。谷宽回去就又把媳妇打了,还把媳妇换的半口袋涩梨倒了半院。

    谷宽媳妇一生气,脑子一热当天晌午就跳小庙庙淹死了。营子人说:“这回媳妇也被欺负死了,看四个孩子谁给拉扯。”

    欺负死一个媳妇了,李桂莲又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谷朋媳妇。谷朋媳妇被她欺负的够戗就躲回了娘家,正赶上姐姐坐月子,就伺候姐姐坐月子,谁知道姐姐满月后回到谷家围子,谷朋说甚也不要他媳妇了,非要离婚。其实营子人都知道是李桂莲的主意,原因是营子有人说谷朋媳妇伺候她姐姐月子的时候和她姐夫睡了。营子里有不少小媳妇和谷朋媳妇是一个营子的,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偏偏谷宽媳妇撑不住气,回来的当天夜里就承认了。谷朋要去找她姐夫算帐,可他媳妇却拉着不让,最后还承认她姐夫钻她盖窝的时候,她不但没喊没叫,还抱住了她姐夫。谷朋气坏了,夜里就把媳妇收拾了个饱跑到了他娘家睡了。谷朋嘴又不牢,连夜都告了他娘李桂莲。

    第二天天没亮,谷家就吵翻了天,谷朋媳妇坐在灶火坑不住的擦眼抹泪,李桂莲坐在炕上不住地骂。谷三小实在看不下去了,蹦出一句,“谷宽媳妇死了,你还想再逼死一个啊。”李桂莲这才住了嘴,她一住嘴,儿子谷朋跟着也就住了嘴。

    第二年开镰的时候,谷朋媳妇生下一个和她姐夫长的一模一样的闺女,取名谷莲莲。

    谷宽媳妇死了,丢下四个没娘孩儿,谷三小就让李桂莲把最小的孙子抱到了跟前养。谷三小一看见四个没娘的孙子就唉声叹气,一看见四个孙子就想和老婆李桂莲吵架。吵了整整一辈子了,为了卫荞麦,他打李桂莲那可是真打,打了一辈子,老婆都不怕他,老了老了反而翻身了,骑在他的头上屙屎尿尿了。

    孙子打小就能哭,白天黑夜地嚎,营子人都说谷连文就怕成不了人,没想到的是,谷三小竟然用羊奶把谷连文一天天的拉扯的会走路了,会叫爷爷了。

    有次卫天途出门前尽管千叮咛为嘱咐媳妇看好闺女,可他回来之后闺女还是碰破了头,那之后只要他出门就把闺女交给卫荞麦带,渐渐的闺女竟然连她娘都不认了,整天出来进去的跟着她奶奶卫荞麦。

    单干后的塞北,像是得罪了老天爷一样,连续几年干旱。靠天吃饭的庄户人累的腰酸背痛,可秋收的时候打下的粮食却连肚子都填不饱,却还得交公粮。贫穷像传染病一样几年的时间就肆虐了整个塞北大地。

    到卫荞麦的孙女和谷三小的孙子上小学的那年,谷家围子已经连续五年歉收了。入学的第一天,家长分别给他们起了好听的名字——谷连文和卫果苹。由于有坡城亲戚的接济,卫果苹家渐渐的成了谷家围子最富裕的人家,而谷连文家则成了谷家围子最穷的人家。

    那时候谷家围子流传着一句话:全宇宙地球最穷,全地球中国最穷,全中国坡城最穷,全坡城峦乡最穷,全峦乡谷家围子最穷,全谷家围子谷朋家最穷。偏偏怕甚来甚,越穷越穷,劳动一年到头连乡里的农业税提留都交不起。

    谷朋的老婆是少数民族,乡里年年计划生育不管她,所以几年时间谷朋老婆一连又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就更穷了,穷的锅都揭不开了。谷三小老俩口帮着养活着谷宽的儿子谷连文负担就够重的了,谷三小都一把年纪了还得起早贪黑种那二垄地,不然孙子就得饿死。

    谷三小多次找儿子谷朋谈话,让他领着媳妇到乡里做结扎手术,可他媳妇咋说都不去,依然一年一个闺女的生,生的谷三小见着儿子谷朋就皱眉头。正应了那句话,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为了能生儿子,谷朋已经豁出去了,砸锅卖铁他都不会罢休。偏偏老婆的肚子不争气,生一个丫头片子,生一个丫头片子,只要是丫头片子,谷朋就送人。甭说营子人了,就连谷朋自个都记不清送过人多少个丫头片子了。

    在谷家围子人的印象中,谷朋老婆的肚子常年四季都是鼓的,很少有秕的时候,几乎是刚秕了又鼓了起来,营子里的女人们就嘲笑谷朋的老婆是老母猪,能生养。

    谷三小一提起两个儿子就愁的睡不着觉,谷宽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儿子已经够他受的了,还得从牙缝里省出粮食接济谷朋。大集体解散时,谷朋抓阄时抓到了生产队最好的一匹辕马,把营子人羡慕的眼都红了,可第二年他就把那匹马换给了坡城供销社,换回来一匹枣红马和一辆铁轱辘车。谁知道当年那匹马就掉进了圪梁上的山药窖闪断了腰。

    谷朋老婆一边哭一边煮马骨头,愁的谷三小一锅接一锅地抽烟。如果不是孙子谷连文,他早就愁的上吊死了。谷连文只有一点没有遗传谷家人的基因,那就是学习。谷三小从小就怕学习,当年卫荞麦教他认字,对他来说比宰他都难受。到了谷连文的爹谷宽的时候又不爱学习,不去学校不瞌睡,一去学校就瞌睡,气的谷三小没少揍他,后来他就逃课,从教员赵有勤那儿开始都拿他没办法,后来又换了卫金莲,他更肆无忌惮的逃课了。谷朋和谷宽是学校里年纪最大的也是学习最赖的,气的谷三小骂两个儿子是死狗扶不上墙。

    谷连文从一入学那年开始不是数学第一就是语文第一,和他争第一的偏偏是卫果苹。谷三小不服气,做梦都渴望孙子能超过卫荞麦的孙女卫果苹,可无论谷连文多么的努力,就是超不过卫果苹,只要谷连文数学拿第一,那卫果苹语文一定是第一,连老师都奇怪,两人像是约定好似的。

    谷宽一直还想再娶个老婆,可穷的叮当响,好不容易打听到有死了男人的寡妇了,找人一问彩礼就把他吓退缩了。乡里一到秋天就来收农业税和提留,一来谷朋就躲,实在躲不过了就和乡里人耍赖说没有。于是一年接一年谷朋就欠着乡里的农业税和提留,有一年要急了,乡里人说:“样样的种地,别人有咋你没有。”谷朋却说:“样样的做人,咋别人当国家主席你不当。”

    那时的乡长是卫天宝,卫天宝气的直翻白眼,“谷朋,你别给我耍赖。”后来再来的时候卫天宝就带上了派出所的人。谷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和派出所的人拼命。谷三小怕真闹出人命,赶紧替儿子交了。

    就那么一年一年的干旱,就那么一年一年的贫穷,谷朋养鸡,鸡被乡里人抓走顶了农业税,养猪,猪被乡里赶走顶了农业税。到后来他鸡不养了猪不养了,养了也是给乡里人养的,被乡里人弄到大队宰杀了打了拼伙。

    谷三小敢怒不敢言,派出所一来就带着手铐带着电棍,一摁开关“啪啪”的冒火星。谷三小多次激励孙子谷连文说:“孙子,你一定要给爷爷争气,将来离开这个破地方。”

    没事的时候,谷三小依然去围子滩溜达溜达,一年年过去了,围子墙从最初的一个小口子渐渐的越塌窟窿越大,塌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李桂莲只要知道他又去围子了,就挤对他,“又想那老不要脸了。”谷三小也不和她争辩,默默地抽他的旱烟。烟是好东西,解乏解闷,他才想起他爹谷大愣当年,咳嗽的气都喘不上来了还一劲的抽,还不让他说,一说就和他急眼。

    芨芨草光秃秃的都长不高,没有雨水甚都不长,几年了滩里连个蘑菇都没长过。牲口们饿的一到了滩里就往庄稼地里跑。营子里有不少人家让孩子放夜马,可孩子们尽去人们的庄稼地放,本来没有雨水庄稼就长不高,被牲口一啃,这一片那一片就像鬼舔了似的。

    谷家的庄稼被放的最厉害,谷三小就买了敌敌畏撒到了莜麦上,果然营子里有两匹马被药死了。谷三小心思:活该,再放爷的庄稼。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药死的两匹马是卫金库和卫天殊家的。当天谷三小就被派出所带到了乡里,派出所说他是故意投毒,他说他是药虫子的,天旱庄稼长了虫子。

    谷三小从乡里回来后,谷宽和谷朋都问他挨打没有,他摇摇头脖子一梗说:“他敢!”其实谷三小被电了好几电棍,他身上麻了了好几回,可能是人上了年纪尿都被电出来了。谷三小从峦乡走回来的时候,裤裆已经干了。回到家的当天晚上他就抓着孙子的手说:“连文,你一定要给爷爷争口气,将来做县长做市长。”那时谷连文还小,不懂爷爷的心思。

    卫荞麦站在谷家门口骂,吓的李桂莲都不敢还口,躲在家里唉声叹气地道:“惹不起啊,不是狼就是虎的,要吃人呢。”

    谷三小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孙子谷连文的身上,因为别的孙子和他一样不爱学习,一学习就脑袋疼。谷三小忍气吞声假装听不见卫荞麦的骂声,拉上窗帘门都不敢出。卫荞麦骂他憋死了,不吭声,他就认为自个憋死了不敢吭声。他安慰自个道:“骂人又不疼。”等卫荞麦不骂了,他才悄悄的把窗户掀个缝往外瞅,确定卫荞麦走了他才叹息一声道:“吃了疯狗肉了。”李桂莲不敢和卫荞麦接茬,却敢和谷三小嚷嚷,“老牲口,你究竟喜欢那老卖B甚,看着没有,骑你头上屙屎尿尿了。”骂的谷三小气都不敢吭。

    77.

    孙子谷连文小学升初中那年秋天,是被营子人称为三牛倌的谷三小最窝心的一个秋天。三牛倌是卫荞麦骂他时叫的,自从谷三小把卫家的马药死后,卫荞麦走着站着路过谷三小家门口就骂:“三牛倌,你给老娘出来。”谷三小一次都没敢出来,不但不敢出去,而且连声都不敢吭。挨了卫荞麦的骂,还得挨李桂莲的骂,谷三小已经麻木了,谁骂他,他都那表情,好像在骂别人似的。

    那年秋天眼瞅着要开镰了,却下了一场蛋子。都说蛋子打庄稼是一条线,说的一点都不假,三牛倌种的那块地被蛋子打成了光的,紧邻着他家地的另外一块地却安然无恙。

    更让三牛倌感到堵心的是,孙子谷连文起了满身的水痘。把他急的嗓子都哑了,孙子可是他的盼头啊,如果没有孙子他早就上吊死了。活的还有甚意思,卫荞麦骂,老婆也骂。谷连文是整个谷家围子的骄傲,连老师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营子人都说:“要是谷连文和卫果苹考不上,那谁也考不上。”老师也这样说。

    三牛倌对孙子谷连文充满了信心,为了能让孙子出人头地,为了能让孙子走出谷家围子,他拼了老命也要供孙子念书。偏偏在节骨眼上,孙子起了水痘,疼的他整天龇牙咧嘴的叫。不穿衣裳不行,一穿衣裳,破了的水痘就粘在衣裳上,到了夜里脱衣裳的时候,连三牛倌都替孙子疼的直唏嘘。

    谷连文在家里整整捂了两个多月,不敢吹风,不敢动干锅,家里拉家里尿。谢天谢地,临近考试的时候却痊愈了,三牛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果孙子谷连文再不好,他能疯了。孙子去乡里参加考试的那天,三牛倌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两个多月没去学校,耽误了多少课,能考上才怪呢。

    就连谷家围子人都说谷连文可惜了,要是不病那两个月一定可以考上峦乡中学。临进考场的时候,老师安慰谷连文说:“谷连文,别慌,今年考不上咱明年。”显然连老师都对谷连文不报任何的希望了。

    让整个谷家围子人震惊的是,谷连文竟然奇迹般地考上了峦乡中学,他的分数比同样考上峦乡中学的卫果苹多了整整十分。三牛倌兴奋的手舞足蹈的,见了人就激动万分地又吼又叫:“考上了,考上了,谷连文考上了。”

    谷连文考上峦乡中学的那年秋天,乡里并没有因为他考上了峦乡中学而免去他爷爷三牛倌的农业税和提留。乡里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来的时候带着派出所的一起来的。三牛倌实话实说:“卫乡长,庄稼都被蛋子打了,吃饭都成问题了。”乡长卫天宝不吃他那一套,“蛋子就打你家的庄稼啊。”三牛倌急了,“蛋子打了就是打了,不信你问问人们。”乡长卫天宝已经失去了耐性,命令手下要赶三牛倌养的克郎猪。三牛倌还指着那头猪供孙子谷连文念书呢,见乡里人要往走赶,顿时就急了,把帽子一摘,露出白沙头顶到了卫天宝的怀里,“你们赶我吧。”“赶你做甚,老东西!”卫天宝几乎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他推倒了。

    三牛倌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爬起来要和卫天宝拼命,还没等他冲到卫天宝跟前就被派出所的人一电棍电倒了。闻讯赶来的的谷宽和谷朋一看他们的爹被乡里人打倒了,顺手操起铁锨就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派出所的人打跑了。把乡长卫天宝吓的钻了卫荞麦家半天都不敢出来。

    谷家人把乡里人打跑了,营子人直叫好,都说谷宽和谷朋是好样的,看乡葛丁们再敢抓人们的鸡赶人们的猪。就连三牛倌都觉得卫天宝不敢再来了,没想到的是,卫天宝不但来了,还带来了更多派出所的戴大檐帽的警察,开了两辆212轿车。谷宽是第一个发现乡里来人的,他都没顾的上喊谷朋,派出所的就冲进了院子,谷宽只喊了一声,“谷朋,快跑。”就跳上了羊圈,翻下羊圈三拐两拐就逃进了后圪梁的树地。

    谷朋光听见他哥喊他快跑,不知道甚事,刚一开门,就被堵在了屋里。三牛倌冲出院子的时候,儿子谷朋家已经被翻了底儿朝天了。三牛倌气的直跺脚,“土匪啊,比当年的土匪六氓牛还无徒啊。”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三牛倌养的克郎猪被乡里赶到大队煮着吃了,三牛倌追到大队的时候猪已经变成死猪了。老泪纵横的三牛倌望着亲手喂养的那头猪绝望地吼,“土匪啊,噎死王八蛋们。”谷宽咽不下这口气,要去坡城告状,营子人也咽不下这口气,人们都被欺负的没一点活路了,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好不容易盼到了秋收,却要把打下来的粮食低价交给粮站,然后再高价买回返销的玉米,到头来连农业税和提留都不够交。于是不少村民就怂恿谷宽去坡城告状,把乡长卫天宝告倒了。

    谷朋进了坡城直奔县政府,接待他的人十分重视他反映的问题,因为他说乡长卫天宝带着人把他家抄了,还抄走了他两百块钱。两百块对于一个庄户人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过年买年货才花十块钱。谷连文上初一一学期的学费才二十一块五。

    营子里每年年根都发救济款,一家十块钱,十块钱连烟带酒,花生瓜子糖块样样都能买齐了。每年三牛倌都想争取救济款,每年都没有他的,连谷宽的都没有。谷宽老婆死后独自拉扯着三个小子,穷的吃上顿没下顿,却拿不到半文的救济款。和三牛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卫荞麦,家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年年都拿救济款。连营子人都觉得不公平,可又没有办法,谁让卫荞麦有福气呢,侄儿卫天宝当了乡长。

    坡城派了工作组,专门到谷家围子调查。那时已经入冬了,塞北的冬天像冰窖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工作组的车直接就开到了谷家围子大队,当时的大队书记正提心吊胆的害怕呢,营子人都知道谷朋去坡城告状了,如果卫天宝被告倒了,他也跟着倒霉。见坡城来人了,吓的光着脚丫子就迎接了出去。

    工作组只问了一个核心问题,谷朋家究竟有没有两百块钱。书记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发誓说没有,还说他家穷的叮当响。工作组的人从大队又来到了谷朋家,问他家里到底有没有两百块钱,谷朋以为工作组给他撑腰,就切切地说有,全被乡长带着人拿走了。工作组的人问:“有钱你咋不交农业税提留。”谷朋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第二天一大早谷朋就被戴着手铐抓到了大队,他老婆哭着喊着追到了大队被派出所的人一电棍戳在了胸口,像兔子被揪住了耳朵似的只叫了一声就“扑通”栽到了雪坑里。

    营子人吓的谁都不敢去扶,都远远的看着。谷宽扒拉开围观的人刚想去搀扶谷朋媳妇,也被一电棍放倒了,人们更没有人敢管闲事了,交头接耳的开始埋怨谷朋太贪了,告状就告状,为甚说家里有两百块钱,有钱不交农业税提留。唉声叹气的谷家围子人敢怒而不敢言,个个都心急如焚,担心谷宽和谷朋老婆冻死。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谷宽和谷朋老婆在雪坑里昏迷着。三牛倌和李桂莲从儿子谷朋被戴上手铐拉走的那一刻就吓成一团儿了。

    营子人都说那天如果卫天宝再晚走一个小时,谷宽和谷朋老婆也冻死了。万幸的是,他们天没黑就开着小卧车拉着谷朋走了,破天荒地没在谷家围子杀鸡宰猪大吃大喝。等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谷宽和谷朋老婆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三天之后,谷朋被小卧车拉着丢到了大队院里,齐刷刷的冻掉三根脚趾。

    营子里不少人都让三牛倌去求求卫荞麦,毕竟当年他和她好过,可三牛倌死活不去,不但不去还忿忿地道:“我求她,门儿都没有。”李桂莲就知道骂三牛倌,甚难听骂甚,可无论咋骂,他就是不去求卫荞麦。实在没办法了,李桂莲只好抹下老脸去求卫荞麦。

    开始卫荞麦不让她进家,李桂莲就隔着门缝说:“荞麦,你要是还稀罕他,我给你们腾地儿。”卫荞麦切切地道:“你有病。”李桂莲又说:“要恨你就恨我吧,当年是我没让你们在一起。”卫荞麦又切切地道:“你去死吧。”

    李桂莲真的病了,从卫荞麦家院子回到她家就病了。病了的李桂莲睁眼闭眼就是那一句话,“老牲口们,老娘给你们腾地儿。”

    在炕上躺了不到两个月,李桂莲就咽了气,咽气的时候挤出两滴眼泪。谷连文请了一礼拜的假回营子打发他奶奶,三牛倌整天不说一句话,坐在炕上抽烟。两个儿子都担心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连营子人都觉得三牛倌活不了几天了,都担心一旦他死了谁供谷连文念书,谷连文学习那么好,可惜了。

    谷连文的奶奶死了的第三天,他爷爷突然说:“谷连文,你回来干甚?”“打发我奶奶。”谷连文不明白他爷爷说的甚意思。三牛倌把烟锅重重地往炕沿上一磕,“走,赶紧走。”“爷爷!”谷连文慌了。三牛倌语重心长地摸着孙子的头说:“回学校吧,给爷爷好好学习。”

    打发完老伴儿李桂莲,三牛倌就像塞北庄稼地里的皮碱草一样又活了过来,整天挎着箩头抱着粪叉拾粪,白毛风雪天都不闲着。冬天的芨芨滩成了牲口们最好的去处,干枯的芨芨草虽然填不饱牲口的肚子,却比在圈里拴一天喂那点麦秸强。

    谷家围子人都说家有千万不如有个自留老汉,说的就是三牛倌,谷家两个兄弟谷宽和谷朋如果没有他们的爹三牛倌撑着,家早就散了。

    每个礼拜六中学上半天课,谷连文中午那顿饭从来不舍得定,饿着肚子步行回家吃。二十里的路,谷连文走两个小时才到家。每个礼拜六三牛倌早早的就在营子边等上孙子李连文了,可每次卫果苹都是第一个回来,因为卫果苹骑着自行车。

    卫果苹的自行车是卫金莲托关系买的,钱是卫富出的。虽然卫贵死了,可卫金莲一个姑姑一个大爷,不能不管侄女卫果苹。再说不管连卫荞麦也惹不起,卫荞麦视卫果苹为掌上明珠,孙女要脑袋都舍得拔。

    每次三牛倌远远的看着骑着自行车的卫果苹就躲开了,假装没看见。三牛倌也想给孙子谷连文买一辆自行车,让孙子骑着去上学,可他没有钱,没有一文钱逼倒英雄汉。儿子谷宽穷的连个寡妇都娶不起,儿子谷朋穷的连农业税都交不起,娶了个老婆就知道养孩子,养了一个又一个,和老母猪没两样了。

    三牛倌和儿子谷朋说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大动肝火,“谷朋,你能不能别让你媳妇生了?”谷朋牙一龇,“她要生我有甚办法。”“你咋没办法,你咋没办法。”三牛倌火冒三丈地道:“你不会别让她怀!”“又不是我让她怀的。”谷朋委屈地道。三牛倌那个气啊,“不是你让她怀的,那是猪让她怀的!”谷朋媳妇一年四季的生孩子,田地里半点忙都帮不上谷朋,生的时候谷朋还得伺候她,冬天还好说,可五黄六月的人们都忙的陀螺一样,谁顾的上伺候她。

    三牛倌没办法,就让儿子谷朋把媳妇拉到乡里做手术,可谷朋却坚持要生儿子,他就不信老婆年年生,生不出儿子。他已经有四个丫头片子了,大闺女长的越来越像他老婆的姐夫,依着三牛倌早就该把她送回到她亲爹身边,可谷朋却不同意,问他爹,“凭甚,我白给他拉扯那么大了。”三牛倌说:“又不是你的,你拉扯大了做甚?”谷朋说:“嫁人!”大闺女还不到嫁人的年龄,所以谷朋从小就让她干活,逮着甚干甚,半点都不心疼。老婆似乎对大闺女也没有半点感情,谷朋让她干多苦多累的活都不埋怨,仿佛她就应该干似的。到了上学的年龄,营子里的孩子都上学了,谷朋却不让她上,就让她劳动。

    不少营子人说谷朋把心坏了,那么大点儿的孩子不让她读书,却让她劳动,谷朋却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遇到说他的人,他就说:“上学白上啊,不要钱啊。”于是几个闺女相继都上了学,大闺女却一天学校都没去过,人们说:“现在你闺女还小,不懂事,等再大大懂事了,非恨你。”“恨去吧。”谷朋无所谓地道。

    三牛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门心思地供孙子谷连文念书,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孙子,再说其他的孙子都不好好念书,尤其是谷连文的三个哥哥,大哥谷连虎一年级上了五个,二哥谷连龙上到三年级死活不念了,三哥谷连武更笨,连自个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三牛倌不得不把所有的心血都用到小孙子谷连文的身上。

    谷连文也争气,初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就考了全班第一,把他爷爷乐的捧着成绩单端详了半天。他又不认识字,谁去他家串门子他都拿出谷连文的成绩单让人家看。营子里和谷连文同一年考上峦乡中学的孩子都不服气,说也没觉得谷连文多用功,可考试就是考不过他。卫果苹就更不服气了,考初中的时候,谷连文起水痘耽误了两个多月的课,比她还多考了十分。

    期中成绩一公布,卫果苹气坏了,仅仅比谷连文低了一分位居第二,她下定决心期末考试一定超过谷连文。

    峦乡中学是整个坡城最好的乡下中学,乡长卫天宝的儿子卫鹏程本来在坡城一中读书,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他就托关系把他儿子卫鹏程弄到了峦乡中学,谷连文所在的班级又是成绩最好的班级,校长就把卫鹏程安排进了谷连文所在的班级。

    谷连文和卫果苹都住校,礼拜六回谷家围子,礼拜日再返回学校。卫鹏程家在峦乡却不回家,整天跟着乡里其他的孩子在学校里混,仗着他爸爸是乡长,仗着地头蛇的身份把学校里不比他大的比他小的学生们都欺负遍了。三天两头的和高年级的学生打架,愁的班主任没办法几次要开除他,校长和他爸爸是同学,左一次给他机会又一次给他机会,他不但不学好,反而屡教不改,愁的他爹拿绳子捆起来,麻绳头蘸着凉水抽,可打罢眼泪一抹该干甚干甚。

    卫鹏程比卫果苹大,卫果苹叫他哥哥,后来连卫果苹都烦她哥哥卫鹏程了,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整天骑着辆没尾巴的自行车倒骑着在学校院里横冲直撞,一会儿撞了这个男生,一会儿碰了那个女生,更可气的是他不好好的听讲还影响其他同学听讲,很快他就成了整个学生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学生们又敢怒不敢言,都忍着。

    78.

    英语老师是女的,刚师范毕业分配到峦乡中学的,被卫鹏程气哭过好几回。他上课不好好听讲,还专门和老师做对,床是“Bed”,可他非要念“扁的”。老师纠正了几次,他却振振有辞地给老师讲,“Bed就是扁的。”

    英语单词里我是“I”,他却念做“爱”。女老师几次被他窘的脸红脖子粗的,卫鹏程还故意大声地叫:“老师,我爱。”羞臊的老师哭着就跑了。

    后来英语老师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只要她上英语课,卫鹏程就旷课。卫鹏程就像害群之马一样,被她从课堂上清理了出去。

    峦乡中学有一个卫鹏程已经够学生和老师们受的了,初一第二学期刚开学又转来一个赵发,峦乡粮站站长的儿子。据说他被坡城一中开除后,他爹错一点把整个坡城的饭馆和小卖部去遍,替他的宝贝儿子把所有赊欠小卖部和饭馆的帐结完后,他就吐血了。

    校长也得吃饭啊,为了能从粮站买到好粮,校长把赵发安排到了谷连文他们班。从此赵发和卫鹏程狼狈为奸,让整个峦乡的师生吃尽了苦头。

    赵发一走进教室就相中了卫鹏程的妹妹卫果苹,一坐下就肆无忌惮地把写好的纸条让前排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传给了坐在最前排的卫果苹。接到纸条后,卫果苹吓的手心都出汗了,到下课也没敢看纸条上写着什么。

    卫果苹从小就长的栓正,用谷家围子的人的话说,眼睛像黑豆一样,梳着两个小抓髻和年画上的哪吒一样可爱。

    下课后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赵发就按捺不住了,蹿到最前排追问卫果苹收到他的纸条没有。卫果苹吓的头都不敢抬,嘟囔了一句,“什么纸条?”赵发立即把目光对准了卫果苹身后的男生,那男生赶紧申辩,“我给她了。”“纸条呢?”赵发收回了目光。卫果苹的大脑一片空白,哆嗦道:“我没见。”赵发却抓起卫果苹桌子上的笔,在她的作业本上写了三个字:我爱你。卫果苹吓哭了,又不敢大声哭,趴在课桌上动都不敢动了。

    那天如果不是卫鹏程解围,卫果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卫鹏程一看赵发把他妹妹吓哭了,急了,“赵发,她是我妹妹。”说着把他拉出了教室。

    赵发和卫鹏程在坡城一中就是好朋友,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卫鹏程打架被开除了没几天,赵发就因为给女生写情书也被开除了。

    两人勾肩搭背的一出教室门,赵发就唏嘘不已地说:“你妹真漂亮,哥们要做你妹夫。”卫鹏程推了他一把,给了他一拳,“你再招惹她,哥们和你急啊。”说完卫鹏程又问赵发,“你女朋友呢?”赵发把嘴一撇说:“早甩了。”卫鹏程和他急了,“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当初你非让我让给你。”赵发把眼一眯,“她说她和你睡过觉。”“放屁!”卫鹏程急了,“老子连手都没敢摸。”“你放屁!”赵发不信,“敢说你没带她看过电影?”“看过。”“没摸过手?”卫鹏程摇头道:“没有。”赵发显摆地“嘿嘿”笑,“哥们把她睡了。”卫鹏程问:“在哪儿?”“在我姐家。”“有了孩子咋办?”赵发又“嘿嘿”地笑,接着还从兜里掏出一瓶药。卫鹏程没见过,就问他,“什么药?”赵发故意把瓶子里的药摇的很响地嘻嘻哈哈地道:“避孕药,睡的时候给女的吃了就没事。”卫鹏程疑惑地追问:“那里弄的?”“从我姐家拿的。”

    赵发的姐姐在坡城医院上班,专管计划生育。

    赵发瓶子里的避孕药可把卫鹏程眼红坏了,追着要和他抢。赵发说:“那你让我追你妹。”卫鹏程说:“你敢!”赵发又唏嘘不已地说:“你妹长真漂亮。”卫鹏程还在不依不饶的和赵发抢药,一边抢一边神秘地说:“哥们礼拜六用。”赵发问:“初几的?”“初二的。”

    卫鹏程和赵发都是赖货,从读小学就开始留级,读初一的时候,年纪比初三年级的学生都大一两岁。

    赵发来了情绪,追着卫鹏程问:“那个班的?”赵鹏程说:“周明家闺女。”提起周明,峦乡妇孺皆知,堂堂的供销社主任谁不知道。周明家那闺女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上初一的时候就和卫鹏程搞对象,等卫鹏程上坡城初一,她已经上了峦乡初二,俩人曾经分手过一段时间,卫鹏程被坡城一中开除后,回到峦乡中学很快俩人又如胶似漆的好了。

    回到峦乡中学的卫鹏程比进坡城一中读书的卫鹏程胆子可大了许多,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周明的闺女周建果约到了峦乡中学外的庄稼地,抱着周建果啃了半天,可周建果就是不让他脱衣裳,他脱急了,她就和他急,“有了孩子怎么办?”卫鹏程得不了手,一直耿耿地惦记着周建果,看见赵发手里有避孕药,又动了歪脑筋。

    真不愧是狼狈为奸的好哥们儿,听卫鹏程说女朋友是周建果,而且礼拜六要用,二话没说就给了他几颗避孕药,还让他省着点用。

    就在那个礼拜六的下午,卫鹏程哄他爹说去他办公室和同学一起写作业,就把周建果约进了乡政府乡长的办公室,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周建果的衣裳脱了。有了避孕药做保障,周建果毫无顾忌地就在乡长卫天宝的床上和卫鹏程睡了。卫鹏程贪得无厌,睡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把赵发给他的避孕药都让周建果吃完了还没心满意足。

    那之后卫鹏程像贪食的猫一样,追在赵发屁股后头和他要避孕药。赵发不说给也不说不给,顾左右而言他,“追你妹卫果苹行不行?”开始卫鹏程还不答应,可他不答应赵发不给他避孕药,没有避孕药周建果就不和他约会,卫鹏程为了能和周建果约会就妥协了,“你保证不碰她。”赵发信誓旦旦地道:“我保证。”

    在峦乡,赵发除了卫鹏程,就没顾忌过第二个人,得到了卫鹏程的默许,赵发的胆子更大了,肆无忌惮地对卫果苹展开了追求。在卫果苹眼里,赵发就是一堆臭狗屎,她正眼都不想瞧他一眼。赵发就像发情期的孔雀一样,在卫果苹面前都不知道怎么开屏了。无论他怎么显摆怎么表现,卫果苹都无动于衷。急的赵发一封接一封地给卫果苹写情书,可卫果苹看都不看就丢进了厕所。

    赵发追不到卫鹏程的妹妹卫果苹就找卫鹏程的茬,不给他提供避孕药。一没了避孕药周建果就不让卫鹏程脱衣裳,连锁反应似的。卫鹏程和赵发急了,“是她不答应你,和老子有关系。”赵发气馁地道:“你妹究竟是什么苹果,这么难啃。”卫鹏程说:“你妹才是苹果。”赵发就说:“卫果苹脸红扑扑的多像苹果。”卫鹏程才不管什么苹果不苹果的,他关心的是赵发还有没有避孕药。赵发告诉他没了,他不相信,抱着赵发要搜身。赵发和他急了,挣扎着说:“真没了,就剩两颗了,”卫鹏程说:“两颗你留着干甚。”“干你妹,干甚。”赵发口无遮拦地道。卫鹏程已经得手了,装着最后两颗避孕药的药瓶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所以他松开赵发揶揄他说:“你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卫鹏程都觉得赵发追卫果苹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见卫果苹是多么的讨厌他了。可他不死心,学了两天半英语,一共也没学会三个半单词,却显摆地在黑板上用英语单词醒目地写着:likeapple。英语老师一进教室就看见了,问是谁写的,赵发手举的老高,“老师,我!”英语老师问他,“赵发,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赵发出口成章地道:“我喜欢苹果。”班里只有卫鹏程知道苹果是谁,可他已经被老师和平的请出了教室,所以还没有其他的同学明白赵发说的那个苹果就是卫果苹。

    英语老师也不知道,就给他解释道:“Ilikeapple是说我喜欢苹果这种水果,Ilikeapples,是说我喜欢很多很多的苹果,apple可以当集体名词使用,指的是‘苹果这种水果’,我喜欢苹果,当然是喜欢苹果这种水果,而不是喜欢所有的苹果。”赵发根本就听不懂老师前面说了什么,可他听明白了老师最后的一句话,急忙站起来解释道:“老师,我就喜欢卫果苹一个苹果。”

    尽管全班同学都知道赵发在追卫果苹,可赵发当着老师的面一说,当时卫果苹就恼羞成怒地追了过去,那天要不是赵发跑的快,卫果苹非挠她个满脸开花。从此卫果苹就有了一个好听的外号“苹果”,渐渐的宿舍的女生也叫开了,都觉得好听,就张嘴闭嘴的叫她苹果,她也不反感。

    赵发在学校里不能把卫果苹怎么样,就礼拜六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在半道上堵卫果苹。当然这馊主意是卫鹏程给他出的,为了能从赵发那里得到避孕药,和周建果约会,卫鹏程可谓绞尽了脑汁,最后就让赵发到卫果苹回家的路上堵她。赵发连思考都没思考就答应,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苦苦地站在塞北炎炎的烈日下等卫果苹的时候,卫果苹早就从另外一条路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当然他更不知道是卫鹏程告的秘。

    赵发没等到卫果苹却等到了谷连文,谷连文一看见赵发脑袋就大了,往回返吧,他已经发现他了,只好背着空干粮口袋硬着头皮继续赶路。在和赵发错身的时候,谷连文故意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一错过身,谷连文拔起腿就想跑,又怕赵发看出破绽喊他,就故做镇静地继续赶路,没走了三步就听见赵发喊他,“谷子,谷子。”虽然谷连文不叫谷子,但他明确地知道赵发是在喊他,他假装不知道赵发在喊他,继续走他的路,赵发急了,“谷连文,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说着骗上自行车就到了谷连文的跟前。谷连文心里一阵慌乱,跑又跑不过自行车,只好胆怯地停下问赵发,“怎么了?”赵发问:“你看见苹果没有,就是卫果苹。”

    谷连文摇摇头。赵发又问他,“她每个礼拜六回不回家?”“回!”谷连文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原来赵发不是等他的,是等卫果苹的。赵发无缘无故的拿自行车轱辘撞谷连文,“滚滚滚。”谷连文这才像得到了赦免似的拔腿就跑。

    没等到卫果苹的赵发骑着自行车返回学校的时候,正好碰见卫鹏程和周建果一前一后的从学校走出来。受了刺激的赵发一个急刹车就到了卫鹏程跟前,“卫鹏程,你把药还给老子。”卫鹏程装糊涂,“你怎么不去路上等苹果?”赵发叹息道:“连个影子都没等到。”周建果假装和卫鹏程不认识,脸不红心不跳地和赵发错过了身。赵发一扭头,“周建果,不认识你哥啊。”周建果赶紧叫了一声,“哥。”赵发说:“这还差不多,你得感谢你哥,你吃的那些药可是我给卫鹏程的。”周建果像被剥光了衣裳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吭哧了半天苦笑着低下了头。

    赵发觉得什么都没劲,又拿车轱辘撞了撞卫鹏程说:“滚滚滚,快滚。”卫鹏程嬉笑着说:“那我走了啊。”说完又和周建果一前一后的去他爸爸的办公室约会去了。

    百无聊赖的赵发返回学校的时候,把教室的玻璃砸烂好几块才回家。

    礼拜天的时候,赵发早早的就在路上等着了,等到天黑又等见了谷连文。谷连文一看见赵发头发又竖了起来,在学校的时候他和卫鹏程就没少欺负他。卫鹏程和赵发像瘟神一样,躲都躲不开,在教室里欺负,回到宿舍还欺负。跑校的学生做梦都想家在乡里,这样就不用住校了,也不用礼拜六背着空干粮口袋回家,礼拜日再背着干粮返校了。可赵发和卫鹏程却有家不回,整天在学校里这个宿舍进那个宿舍出。

    他们学习赖,老师也不敢惹,所以他们上不上课老师也不管。可他们只要不上课就不让别的同学去上课,谁去上课就打谁。一个宿舍住四十多个男生,南北大通铺,一个铺睡二十几个人,卫鹏程和赵发让谁躺谁就得躺,让谁脱衣裳谁就得脱。不听话的就让谁钻床板下,得不到他们的允许谁出来就把谁再踹进去。

    谷连文是最听话的,每次卫鹏程和赵发让他干什么他就乖乖的干什么。让脱就脱,让睡就睡,让钻床底就钻床底。这些谷连文都可以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正吃着饭,他们扑进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他们像耍猴子一样不让谁吃谁就不敢吃,更过分的是会让同学把吃到嘴里的饭吐出来再吃进去。谷连文生性胆小,逆来顺受惯了,从不与卫鹏程和赵发发生正面冲突。

    可那天没等到卫果苹的赵发又等到了谷连文,却破天荒地非要驮着谷连文回学校。谷连文刚迟疑了一下,赵发就恼了,对他拳打脚踢,谷连文只好提心吊胆地坐在了大梁上。到了宿舍的时候,宿舍的同学基本都到齐了,赵发却不走,不但不走,还命令返校的同学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统统拿出来。有个同学拿的稍微慢了点就被赵发把箱子砸了,还把他的干粮抖了一地。

    其他的同学再不敢怠慢,纷纷打开了箱子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赵发翻翻这个翻翻那个,最后从一个同学的书包里找出了炒大豆。他就像那大豆的主人是他一样,吆喝着别的同学跟他一起分享。开始大家都推让着不吃,赵发一句话,“谁他妈不吃,老子不让谁睡。”

    四十几个同学一会的工夫就把那同学的大豆吃了精光,吃光大豆后,赵发还不走,却挨个问吃过大豆的同学,“你吃没有?”没有一个没点头的,之后他却把手一伸说:“掏钱,一人一块。”有个同学问:“为什么?”就被赵发扇了一耳光,“你妈的,白吃老子大豆了。”同学们怕挨打,都把钱交给了赵发,只有谷连文没交,因为他确实没钱,甭说一块了,一毛都没有。

    就在谷连文准备挨打的时候,赵发却又有恶作剧地想出一个整人的办法,让所有的同学都脱光了站成一排,然后把班里所有女生的名字都写到一张纸上,挨着念,念到谁,谁的下面有反应了就是喜欢那女生了。

    可能是紧张加害怕吧,有的男生刚念一个名字下面就有了反应,有的念到一半有了反应,就谷连文一个念到卫果苹的时候有了反应。赵发接下来的名字一个都没念就把谷连文的鼻子打出了血,“你他妈的敢喜欢卫果苹,不想活了。”谷连文刚想争辩又被踢了一脚。踢完之后,赵发气急败坏地走了。

    79.

    卫鹏程最懊恼的是,没有避孕药周建果不跟他约会,有时候骗到了他爸爸的办公室,可拿不出药,周建果穿起衣裳就走。赵发越来越吝啬,要几颗避孕药就像要他的命似的,非得把他急的抓耳挠腮才给他几颗,而且还有附加条件,那就是帮他把他妹妹卫果苹追到手。为了讨好赵发,卫鹏程只好嘴上答应,然后慌报军情,骗赵发说他妹妹卫果苹在考虑。

    赵发第一个礼拜六在路上没等到卫果苹,下定决心第二个礼拜继续等,他就不信卫果苹能插翅飞了。出发之前他还和卫鹏程击掌,一副志在必的的嘴脸。可他不知道他刚出校门,卫鹏程就跑去了女宿舍告了密,结果卫果苹又从另外一条路骑自行车回家了,结果赵发又等见了谷连文。

    谷连文一看见赵发腿肚子就哆嗦开了,步都迈不开了。赵发老远就看见了背着干粮口袋的谷连文,“谷子,你和卫果苹一个营子的?”谷连文胆怯地点了一下头,想走,却被赵发拦下了,“她喜欢什么?”谷连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赵发一拳就挥向了他的胸口,“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滚!”尽管谷连文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听到赵发让他滚,他顾不上擦眼泪,拔腿就跑。没跑了几步就听见背后赵发有喊他,“谷子,你站住。”谷连文假装没听见继续跑,可跑的再快也架不住自行车撵啊。

    赵发的秃尾巴自行车又没长眼睛,前轱辘重重的撞到了谷连文的大腿上,谷连文“扑通”就跌倒了,赵发单脚撑着地趾高气昂地问:“谷子,你他妈的喜欢卫果苹几年了?”谷连文怕赵发还撞他,就趴着不起来,说:“不喜欢。”“真的?”赵发半信半疑。谷连文泪眼婆娑地道:“真的。”赵发又故意拿自行车的前轱辘压了谷连文的脚几下威胁他说:“你他妈的要是敢喜欢她,老子压断你的腿。”

    谷连文走了一路哭了一路,既恨赵发又恨卫果苹,都是因为卫果苹,赵发才和他过不去的。谷连文的心里就狠狠地念叨:苹果!苹果!烂苹果!

    连续两个礼拜没等到卫果苹,赵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卫鹏程再次和他讨要避孕药的时候,他切切地向卫鹏程夸下了海口说:“下礼拜要是再等不到你妹妹,哥们儿他妈的不姓赵。”卫鹏程腆着脸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老子咋不急,你知不知道谷子也喜欢她。”赵发叹息道。卫鹏程不解,“谁是谷子?”赵发口气特冲地道:“谷连文。”卫鹏程笑了,“就他,真的假的?”“当然真的。”说完就把那天男生宿舍念女生名字的一幕给卫鹏程讲了,卫鹏程嗤之以鼻地道:“打他。”

    为了几颗避孕药,卫鹏程几乎成了赵发的狗腿子,竟然真的把谷连文叫到宿舍外打了一顿。谷连文挨了打都不知道为什么,抹着眼泪也不敢问为什么。卫鹏程却反问谷连文,“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谷连文哽咽着没敢抬头。卫鹏程托起他的下巴抑扬顿挫地道:“你要是再敢喜欢爷的妹妹,爷把你打回谷家围子。”谷连文辩解道:“谁喜欢她了。”卫鹏程又扇了谷连文一个耳光,“你他妈的还嘴硬。”说完又扇了一下。

    谷连文捂着火烧火燎的脸,哭出了声音。卫鹏程还不放过他,摆出一副要对他严刑拷打的架势,“嘴硬不了。”谷连文机械地摇摇头。卫鹏程又问:“还敢不敢喜欢爷妹妹了?”“不敢了。”谷连文可怜兮兮地道。

    尽管卫鹏程替赵发教训了喜欢卫果苹的谷连文,可赵发还是没把避孕药赏赐给他。卫鹏程急的围着赵发直转圈,“就两颗,两颗行不行。”“半颗也不行,”赵发斩钉截铁地道。卫鹏程真急了,抱住赵发又要搜他的身。赵发不动,任由卫鹏程搜他的身,搜了半天也没搜出来。卫鹏程“嘿嘿”地傻笑,“这小子藏哪儿了。”赵发说:“藏个屁,有多少够周建果吃。”说完推了卫鹏程一把,“你他妈的真苯,周建果又不认识避孕药。”

    原来赵发真的没有避孕药了,连自己留的几颗也被卫鹏搜走了。

    卫鹏程一时没听懂赵发的意思,愣怔了一下疑惑地问赵发,“你的意思是——”“废话!”赵发特别在行地说:“周建果又不认识避孕药,你给她吃止痛片她也不知道。”卫鹏程担心地道:“止痛片上面有字怎么办。”赵发火了,“你他妈的傻啊,不会买没字的药。”卫鹏程这回乐了,“我怎么没想到。”

    得到了赵发点拨的卫鹏程当天就逃课去峦乡医院买了一瓶维生素,颗粒和赵发给他的避孕药大小错不多,而且也是白色的。他一会说肚子疼一会说头疼,一会说恶心,害的医生都不知道卖给他什么药,卫鹏程就在那堆药里乱翻,挨个的打开看,当发现维生素和避孕药长的错不多的时候说就买它,医生说:“这是补维生素的,不止疼。”卫鹏程说:“我缺维生素。”

    买了假避孕药的卫鹏程,还是没忘记关心他的妹妹卫果苹,礼拜六上午课间操的时候瞒着赵发跟着卫果苹出了教室。卫果苹是去厕所,所以他一直跟到厕所门口才小声地喊:“苹果,苹果。”卫果苹回头发现是卫鹏程白了他一眼,“哥,你真讨厌。”卫鹏程怕赵发跟出来看见,慌忙告诉卫果苹中午回家还走别的路,赵发肯定还会等她的。卫果苹说了声,“知道了。”随即钻进了女厕所。卫鹏程还在外面喊:“记住啊。”卫果苹没理他。

    赵发可没有卫鹏程那么死心眼,两次没等见卫果苹,第三次他早早的就躲在了学校大门外,卫果苹一出大门就被赵发跟上了。卫果苹又骑不过赵发,甩又甩不脱,只好骑着自行车拐上了原来的路。赵发却在卫果苹的面前显摆他的车技,一会儿正骑一会儿反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把卫果苹吓的一惊一乍地叫。她越叫赵发越兴奋,故意加快速度超过她,然后一个漂亮的大回旋,猛地向她骑来,就在她吓的大喊大叫以为他会撞到她的时候,他像一阵风似的又从她的身边一闪而过。

    卫果苹吓的一趔趄错一点摔倒,她骗下自行车的时候,赵发又冲到了她的跟前。道路两边的庄稼有半人多高,还不到开镰的时候,开镰的时候学校就放秋假了。从峦乡到谷家围子二十里路,不到开镰的时候庄稼地里一个人都看不见,卫果苹不敢往庄稼地里躲,那样赵发借助着庄稼的掩护会更加肆无忌惮忘乎所以的。卫果苹就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中间,他说什么都假装没听见。赵发也不阻拦她,就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跟着她,卫果苹害怕他跟到营子里,要是被人们看见,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小年纪就搞对象,恐怕连她奶奶也没脸见人了。

    赵发一路嬉皮笑脸的想讨好卫果苹,想让她停下听他说话,可她就是不停。担心赵发会跟到营子里,她立刻就停在了路中间,与其让人们看见说闲话笑话,还不如在路上磨蹭,天黑了看他走不走。卫果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路上消磨时间,想办法摆脱赵发。正焦头烂额之际,救星来了。卫果苹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样冲着步行的谷连文喊:“谷连文,谷连文。”

    谷连问只顾低头走路,没看见赵发和卫果苹。本来放学后他就故意拖延了不少时间,估计赵发等不到卫果苹返回来了才从学校出发的,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赵发一看见谷连文气就不打一处来,“谷子,没你的事,赶紧滚远远的。”谷连文硬着头皮脖子一梗就从他们的身边过去了。他刚过去,卫果苹就紧追不舍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他快她就快,他慢她就慢。赵发懊恼极了,追到谷连文前面想揍他。谷连文为了不影响赵发追卫果苹一屁股就坐到了庄稼地边,没想到卫果苹把自行车一打也坐了下来。谷连文起身要走,卫果苹起身推上车子就追。

    卫果苹像是和谷连文叫上劲儿了,他走她就走,他坐她就坐。谷连文急了,“卫果苹,你跟着我干什么。”卫果苹说:“谁跟着你了,你走不让我走啊。”谷连文只好又坐下了。他刚坐下,卫果苹就跟着坐下了。

    本来一直就赵发和卫果苹两个人,他说什么,她再不搭理他,他也不觉得没面子,突然多了个人,那些表白的话赵发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谷连文怕赵发,却不怕卫果苹,他知道赵发追的是卫果苹,而他又无法摆脱卫果苹,急中生智就往茂密的庄稼地里钻,心思只要他往庄稼地一钻,卫果苹就不会再追他了。他还没钻了几步,卫果苹撂下自行车就跟着钻进了庄稼地。庄稼长的高,谷连文跑不快,几步就被卫果苹撵上了,一同撵上来的还有赵发。

    赵发不敢对卫果苹发火,却敢对谷连文发火,“谷子,你他妈的再捣乱,老子把你的皮剥了让你变成小米。”谷连文委屈地道:“是她跟着我。”赵发却不管他那一套,央求卫果苹,“苹果,你出来。”卫果苹就是不出去。她不出去,谷连文出去。谷连文一出去,她就跟着出去。

    谷连文没等卫果苹站稳二马返缰又折回了庄稼地,放开手脚地一阵狂奔,然后冷不丁地趴倒在了庄稼地。他以为这次卫果苹怎么也找不到他了,却没想到追随她的卫果苹由于动作过猛被他绊倒了,展展地趴到了他的身上。庄稼高赵发看不见,等他追到庄稼地的时候,卫果苹已经脸红脖子粗地从谷连文的身上爬了起来。她刚爬起来,谷莲文就顺着地垄沟爬着跑了,所以赵发追到卫果苹跟前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谷连文。

    没有看见谷连文的赵发胆子瞬间就大了,挨着卫果苹就坐下了,吓的卫果苹赶紧闭了眼。赵发端详着卫果苹的半张脸由衷地道:“苹果,你真漂亮。”

    谷连文在庄稼地趴了半天,没听见声音,以为赵发和卫果苹都走了,就站了起来,谁知道刚站起来就被刚刚睁开眼的卫果苹看见了。卫果苹之所以睁开眼,是因为赵发一只胳膊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就像小时候营子里的男孩子们在麦垛里逮耗子一样,顺着麦垛一个一个的倒开,藏不住身的耗子撒腿就跑,被堵在逃跑路线上的孩子一把就攥进了手里,还没等耗子张嘴咬人,眼睛珠子就被挤出了眼眶。卫果苹被赵发一搂,突然也像受到了挤压一样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