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塞北塞北 > 第七章1
    68.

    赵羊倌老婆生孩子死的那年,谷家围子来了一名年轻的教员,是从坡城来的,穿着黑灯心绒平底儿鞋,梳着小分头,精神的让第一次见他的卫金莲眼花缭乱的,半天都没喘上一口气。和卫金莲一起的是谷二愣的孙女子,也就是谷四小的闺女谷秀桃。俩人经常在一起耍,生产队农闲没事就在营子里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学校。学校在营子西,就一间土坯房,营子里二十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正坐在教室里跟着教员念日月水火。

    先是谷秀桃巴着窗户看见黑板前面的教员的,她就向卫金莲招手,让卫金莲也看。两个女子就巴着窗户看教员给学生们讲课,讲的甚她们没听见,却看见了教员的模样。卫金莲比谷秀桃胆子大,谷秀桃拉她她都不走,目光始终就没有离开过教员。

    那是谷家围子第一年设立小学,入学的孩子从七岁到十几岁,低的坐在板凳上刚露个小脑袋,高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就像骆驼一样。那是卫金莲和谷秀桃第一次看见写在黑板上的字,所以特别的新奇。教员挨着问每一名学生黑板上的字,坐在后面的个子最高的李树林却咋也念不出,卫金莲急了,“笨蛋,念火。”她的声音惊动了教员,他看了一眼窗外,就把谷秀桃吓跑了,卫金莲却没跑,始终倚着窗台往里瞅,直到教员出来喊她,她才收回目光。

    教员显得特别的好奇,“你识字啊,跟谁学的?”“我娘。”卫金莲毫不避讳地道。教员就特别礼貌地把卫金莲请进了教室,让她坐到教室的最后面说:“我叫赵有勤,你呢?”“卫金莲。”赵有勤老师就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赵有勤卫金莲”,坐在教室里的只有卫金莲认识那六个字,紧紧的挨在一起,她的脸就红了。

    跑了很远的谷秀桃回头才发现卫金莲没跟上来,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返回去找。教室外面没有,她就压低声音喊:“金莲,金莲。”“秀桃,秀桃。”卫金莲声音特别的高,把听讲的孩子们逗的哄堂大笑。赵有勤却没笑,“你朋友?”那是卫金莲第一次听到朋友两个字,以前她只听说过伙伴。卫金莲点了下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赵有勤。赵有勤说:“那让你的朋友也进来吧。”卫荞麦就大声地喊:“秀桃,秀桃,进来,进来。”

    谷秀桃进来的时候两手攥着袄底襟,怕踩死蚂蚁似的蹑手蹑脚的,低着头胆怯地来到了卫金莲的身旁,拉起卫金莲就要走。赵有勤问:“卫金莲,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卫金莲毫不避讳地道:“谷秀桃。”谷秀桃和她急了,“金莲!”仿佛她的名字要保密似的。没想到赵有勤在黑板上又写下了谷秀桃的名字,在他名字的上面。这样一来谷秀桃的名字在最上面,赵有勤的名字在中间,卫金莲的名字就在最下面。那是谷秀桃第一次见自个的名字,臊的她看都不敢看,好象是她本人被赤裸裸的挂在黑板上似的羞的她满脸通红。

    赵有勤拿着教鞭指着他的名字道:“这是我的名字。”又指着卫金莲的名字道:“这是卫金莲的名字。”然后又把教鞭落在谷秀桃的名字上说:“这是谷秀桃的名字。”谷秀桃的脸还红扑扑的羞的不敢抬头。指完之后赵有勤又连着把三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谷秀桃赵有勤卫金莲。”然后他又问李树林,“李树林,你告诉大家那个是卫金莲。”说着就把教鞭架在了半空中,等着李树林回答。李树林吭哧半天却说:“老师下面是卫金莲。”赵有勤又诱导他道:“那老师在哪里?”“老师在卫金莲上面。”显然赵有勤对李树林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就叫起了前面年纪最小的一个学生,那学生回答的十分干脆,“谷秀桃身上是老师,老师身下是卫金莲。”

    大点的孩子都听懂了那话的意思,都不好意思地笑开了。赵有勤却一本正经地道:“笑什么,笑什么,是老师名字的下面是卫金莲的名字,不是老师的身下是卫金莲。”赵有勤费了好大的劲才解释清楚,接着又问:“那谷秀桃在哪里?”那学生这次记住了,回答的更干脆了,“谷秀桃在老师肚皮上面,老师在她肚皮下面。”赵有勤都气糊涂了,把教鞭拍的“啪啪”地响,“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孩子吓哭了,抽泣着嘟囔道:“我爹说我娘就在他肚皮上面。”赵有勤彻底气晕了,“你爹是你爹,老师是老师。”谷秀桃已经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拉起卫金莲拔腿就走,可卫金莲僵持着不走,不但不走还坐的特别的稳,要听赵有勤讲课。

    赵有勤显然还在为刚才学生的回答耿耿于怀,切切地拿教鞭一指黑板上的字道:“多简单,多简单,啊。”然后又一指他的名字道:“这是我,我上面是谷秀桃,我下面是卫金莲。”不甘心他又让一名学生起来回答,那学生随着他的教鞭回答道:“我上面是谷秀桃,我下面是卫金莲。”由于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是一名男生,这回谷秀桃和卫金莲都不干了,一起骂那男生,“流氓,流氓。”那男生不服气,还嘴硬,“老师说的,我上面是卫金莲,我下面是卫金莲。”首先发难的是谷秀桃,揪住那男生的耳朵气势汹汹地道:“你再给爷说一句,你再给爷说一句。”话音还没落,卫金莲也扑了上来,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道:“秋瓜蛋子,你占谁便宜。”那男生比她俩小不了多少,被她们一人揪着一只耳朵嘴上还说:“我上面是你,我下面是你。”说着眼珠子左右一转,分别指向了谷秀桃和卫金莲。说完之后忙不迭地叫:“疼疼疼疼……”

    那天如果不是赵有勤给他解围,估计他的两只耳朵都掉了。赵有勤一边给他解围一边说:“什么你我的,是卫金莲和谷秀桃。”那男生赶紧道:“是谷秀桃和卫金莲,不是你我。”

    很快卫金莲和谷秀桃在教室里的笑话就给学生们传给了大人。不少家长都去找队长谷三小,说坡城派来的教员是流氓,怕孩子们跟着学坏,让谷三小向上反映赶紧换教员。其实谷三小也听说了,因为谷朋当时也在教室。开始谷三小也觉得赵有勤是耍流氓,占卫金莲和谷秀桃的便宜,后来仔细一想觉得没那么严重,因为卫金莲也是识字的。当初营子组建小学的时候,卫荞麦找过他,想让闺女卫金莲当教员,可谷三小思前想后没敢向上反映,卫金莲是卫荞麦的闺女,卫荞麦是大地主卫大毛的闺女,又是大土匪六氓牛的女人,成分不好,坡城是不会同意的。更重要的是,谷三小担心他向坡城推荐卫金莲,万一上面调查下来,他也跟着受牵连。

    当时坡城的指示是如果当地有识字的人生产队可以推荐,如果没有就上面派教员。谷三小就没说卫金莲识字,所以上面就派赵有勤来了。

    他对赵有勤的印象不错,白白净净的,一看就像书生,而且还特别的有礼貌。赵有勤和谷美同岁,他来半年多时间,两人处的特别的好,没事赵有勤就往机房里钻,和谷美鼓捣机器,俩人好的和亲兄弟一样,谷美和赵有勤学了不少字。谷三小特别的喜欢识文断字的人,当年卫荞麦那么逼他,他都没学会几个字,可自从当了队长后才知道文化的重要,记帐都不会,有需要记帐的还得去找卫荞麦。卫荞麦对他总是那副德行,眼皮都懒的抬,仿佛他欠了她多少黑豆似的。后来他学聪明了,再有记帐的事就偷偷找卫金莲。卫金莲和她娘学了不少字,所以整个谷家围子的帐后来基本都是卫金莲记的。

    卫金莲可不像她娘卫荞麦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每次他找她记帐,她特别的乐意,还记得十分的清楚,记完之后还不忘给他再念一遍。所以谷三小咋也不相信教员赵有勤敢和卫金莲耍流氓,卫金莲比他还精呢,他咋能耍的开。至于谷秀桃,整天跟着卫金莲,两人亲密的有时候睡觉都在一起,赵有勤和谷秀桃耍流氓,卫金莲咋能容忍。

    谷三小决定找卫金莲询问下,果然如他预想的那样,赵有勤不但没有对它们耍流氓,而且还给她们讲了不少字,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谷秀桃都会写自个的名字了。

    赵有勤吃住都在大队,为了不影响赵教员,谷三小专门让几个社员把厢房打扫干净,盘了土炕,安了风匣。到了礼拜的时候,大队只有赵有勤一个人在,夜里就更剩他一个人了。

    在社员们眼里赵教员永远是那身浅蓝色的衣裳,永远是那双灯心绒布鞋,干干净净的,身上连个脏点都没有,无论见到谁都会礼貌地微笑,所以营子里无论男女老少都乐意和他打招呼,男人碰见赵有勤就远远地喊:“赵老师,吃饭没有,没吃来家里吃吧。”女人们碰到赵有勤走近了才说:“赵老师,脱了衣裳我给你洗洗。”仿佛能为赵老师服务是莫大的荣幸。每次赵有勤都会微笑着说:“吃了,吃了。我自己洗,我自己洗。”男人们就说:“赵老师嫌我家脏呢。”女人们就会说:“赵老师怕我洗不干净呢。”

    整个谷家围子老老少少都和教员赵有勤奋相处的其乐融融,却只有谷秀桃躲着他。谷秀桃一看见赵有勤心就慌,脸就红,就窘的说不出话来。与谷秀桃不同的是,卫金莲一碰见赵有勤就叽叽喳喳地说不完的话,问这问那,问东问西,问的谷秀桃都烦她了,可赵有勤却不烦她,总是耐心地回答着卫金莲每一个千奇百怪的问题。谷秀桃早就不耐烦了,扯着她的胳膊道:“你不走我走了啊。”可卫荞麦还是没完没了的说,谷秀桃就松开她独自赌气走了。

    谷秀桃总觉得卫金莲话太多了,甚都问,尽问些她不感兴趣的问题,甚谷家围子离坡城有多远,甚见过飞机没有。谷秀桃就挖苦她说:“多远你还想去坡城,汽车你都没见过还问飞机。”卫金莲说:“我就是问问。”谷秀桃把嘴一撇,眼一翻,“有甚好问的。”卫金莲沉思片刻道:“我就是想问。”

    在谷家围子,卫金莲和谷秀桃是最栓正的两个女子,卫金莲的栓正是大方的火辣的,谷秀桃的栓正是含羞的羞涩的。俩人一个静一个动,一个像太阳一样似月亮,一个像塞北撒野大滩里盛开的马莲花,一个像坡上绽放的山丹丹,就是这样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子却成了无话不谈的伙伴,可谷秀桃却没告诉卫金莲,她喜欢教员赵有勤。卫金莲也没告诉谷秀桃她也喜欢教员赵有勤。于是两个女子一个明一个暗,一个接近一个远离,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扭扭捏捏。

    每次卫金莲去找谷秀桃,给她使眼色,她都假装看不见。卫荞麦每次去大队都会找谷秀桃做伴,谷秀桃也想去,却表现的极不想去。谷秀桃不想去却又经不住卫金莲软磨硬泡,就表现的特别无奈地陪着卫金莲偷着去大队,去找教员赵有勤。

    每次去赵有勤都躺在炕上看书,卫金莲就抢过他手上的书说:“书有甚好看的。”赵有勤就说:“卫金莲别闹了,快给我,快给我。”卫金莲故意举的高高的说:“就不给,就不给。”赵有勤跳下地就跟她抢,都快把她搂进怀里了。卫金莲就把书往谷秀桃怀里扔,谷秀桃把书捧在手上蚊子叫似的道:“金莲,快别闹了。“说着就必恭必敬地把书还给了赵有勤。

    来的次数多了,赵有勤就学聪明了,只要卫金莲和谷秀桃一来,他就赶紧把书藏到了枕头下。卫金莲故意问他,“咋不看了?”赵有勤就从炕里挪到炕沿边说:“不想看了。”谷秀桃依旧低着头,不敢看赵有勤。卫金莲却叽叽喳喳地要帮他打扫卫生,还指使谷秀桃找扫帚拿簸箕。

    甭看谷秀桃不爱说话,干家务却是一把好手,扫炕扫地有条不紊,卫金莲光支嘴了。卫金莲还想给赵有勤拆洗盖窝,可她又不会针线活儿,抱回家又怕她娘卫荞麦骂她,就问谷秀桃会不会拆洗盖窝,谷秀桃不懂她的意思,就点了一下头,还没等谷秀桃反应过来,卫金莲已经把赵有勤的盖窝和褥子拆了。

    连赵有勤都没反应过来,他的盖窝和褥子就成一堆烂棉花了。谷秀桃说:“那你去洗。”卫金莲胸有成竹地道:“行,我洗你缝。”说着抱着盖窝单和褥单就走了。

    营子离小庙庙还有段距离,卫金莲却是第一次到小庙庙洗东西。虽然她平时见过营子里的女人们挽起裤腿挽起袖子坐在小庙庙边,在石头上搓洗衣裳,她自个却从没洗过,笨手笨脚的,几次错一点滑进水里。陆续的营子里来了几个女人,都问她,“金莲,洗盖窝单子呢?”她都点头,还撒谎说:“我娘让我洗的。”

    水里不时地有摆着尾巴的蝌蚪和肚皮朝天的王八盖子在卫金莲的面前游动,卫金莲就用水泼它们。一泼它们就沉到了水底,过一会又露出了水面。卫金莲就再泼,那些蝌蚪和王八盖子像是故意和她捉迷藏似的,她越泼,它们越游的欢。卫金莲就气呼呼地骂:“去去去,滚远远去。”一同洗衣裳的女人们就说:“金莲,它们又不咬人,泼它们干甚。”

    卫金莲洗完盖窝单子的时候,女人们告诉她展开晾到芨芨草上,一会就干了。卫金莲一脚就踩在了芨芨草窝一只蛤蟆的身上,那只蛤蟆被踩的“哇”一声。卫金莲吓的“娘呀”一声,一抬脚,那蛤蟆蹦着就从她的脚面上逃进了芨芨草坑。卫金莲吓的洗好的盖窝单子也扔了,两只胳膊胸前一抱,两腿原地蹦的老高,吓的没命似的叫。洗衣裳的女人们以为她看见甚了,纷纷赶过来问。卫金莲依然浑身颤抖地道:“蛤蟆蛤蟆蛤蟆。”仿佛那蛤蟆还在她脚面上一样。

    女人们纷纷笑了,“金莲,蛤蟆有甚怕的,水里多了。”说着一个女人指着水面让她看,“那儿就有一只。”随着那女人的手指,卫金莲看见一只可恶的蛤蟆正伸展着四条腿悠闲地在水面上,故意吓唬她似的伸出脑袋还“哇哇”地叫了两声。

    卫金莲吓的连往水边坐的勇气都没了,女人们说:“你快洗吧,趁阳婆没落,一会就干了。”可卫金莲死活都不敢往水边坐了。最后还是几个女人帮她洗完的褥单,又帮她晾晒到芨芨草上,安顿她半干的时候就可以叠了。

    卫金莲就站在阳婆下等着。就在卫金莲等着盖窝单和褥单干的过程中,谷秀桃却在大队帮赵有勤撕棉花。在教员赵有勤的眼里,谷秀桃的那双手像变魔术似的,很快就把一堆烂棉花变成了平平整整的棉花套子。教员赵有勤由衷地说:“秀桃,你真爽利。”谷秀桃又羞红了脸。

    69.

    如果不是谷三小让卫荞麦嫁人,卫荞麦就没打算再嫁人。五个孩子,除了卫贵的两个儿子小点,她的三个孩子都能帮她干活了,尤其是闺女金莲,都成大闺女了。卫金洞和卫金库都能挣一个工分了。

    谷三小说不清楚,他咋就又和卫荞麦好上了,卫荞麦也说不清楚。反正在营子西的麻子地里,骑着马看田的谷三小把藏在麻子地里偷生产队白菜的她抓了个正着。谷三小骑着马老远就看见菜地里有人,并没有看清是谁。谷三小就催赶着马来到了菜地,在地头一扫就知道又少了两棵白菜,他想都没想到会是卫荞麦,就愤愤地喊:“藏甚藏,挺大个人了。”他想藏到麻子地的贼听到声音咋也得出来,可等了半天都没见个人影儿,他就动了真格的,“挺大个人,逮住就没意思了啊。”

    卫荞麦早就听见他喊了,她又以为他在诈唬人,实际根本就没看见麻子地有人,所以屏着呼吸就是不起身。没想到谷三小却翻身下了马,进了麻子地。卫荞麦一直低着脑袋,怕被谷三小看见,所以谷三小都走到她跟前了,她还低着脑袋。麻子长的密密麻麻的,谷三小并没有看出蹲在麻子地里的是卫荞麦,就冲屁股踢了她一脚,“挺大个人了。”没想到把卫荞麦踢恼了。卫荞麦“腾”就站了起来,“女人尿尿没见过啊。”说完麻利地就脱了裤子蹲在麻子地里放肆地尿了一泡。

    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谷三小的怀里了。卫荞麦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都记不起是自个站起来的,还是谷三小把她抱起来的,只记得站起来的时候已经被谷三小抱进了怀里。

    麻子长的比谷三小都高,甭说躺在地里,就算站起来,外面也看不见里面有人。最后卫荞麦乖乖的躺下了,裤子站起来之前就耷拉到脚面了。卫荞麦第一次借助着透过麻杆缝隙的光看清了谷三小的身体,他猴急的咋也解不开裤带,最后是卫荞麦帮他解开的。

    完事后,谷三小发现俩人压倒一片麻子。卫荞麦提起裤子,弯倒腰一棵一棵地扶了起来,幸亏麻杆外面包裹着一层有韧性的麻,不然明眼人上眼一扫,就知道发生过甚。穿好衣裳后,谷三小不让卫荞麦走,捧着她的脸动情地说:“你还是那么栓正。”卫荞麦感慨地道:“老了。”谷三小也十分的感慨,“我也老了。”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谷美和卫金莲。谷三小说:“谷美相中金莲了。”卫荞麦撇撇嘴道:“我家成分不好,不敢高攀。”谷三小又把卫荞麦抱进了怀,这次卫荞麦却脸红了,羞臊的头都低到了谷三小的怀里。谷三小感慨万千地闭上了眼,久久地摩挲着卫荞麦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想起了还是闺女时的卫荞麦的那双手,想起了还是闺女时卫荞麦的那张栓正的脸和她嫩嫩的身子。想着闺女时的卫荞麦,谷三小也想起后生时的他,不知疲倦地放牲口,风里来雨里去,被卫荞麦屁股后头撵着学骑马,被卫荞麦把马缰绳拴在脖子上,错一点被放惊的马拖死,想起卫荞麦跌进小庙庙,他抱着她湿透了的身体哭成了泪人。

    谷三小想的最多的是在坡城批斗会上那个眼皮耷拉脑袋耷拉的卫荞麦,让他心疼的想怒吼。谷三小没有怒吼,却上台随着人们的呐喊声批斗了卫荞麦。他还想到了卫荞麦刚回围子时,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神,充满了仇恨。最后在围子门口的那间小板房里,她那么无助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说围子断粮好几天了。

    那天,卫荞麦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不知不觉的跟谷三小在麻子地里坐了一后晌。她回家的时候,发现闺女卫金莲不在家,也没往别处想,就抓紧时间张罗着做饭,怕一会小子们耍回来了又和饿狼一样嚷嚷。

    卫荞麦饭都做好了,小子们都吃罢了饭,闺女卫金莲还没回来,她有些着急,朝窗户外张望了好几次都没见着闺女的影子,就让卫天殊去找他姐姐。卫天殊在营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姐姐卫金莲,就回了家。卫荞麦一看闺女还没回来,就火冒三丈地骂:“死哪儿去了,黑天半夜的。”

    就在卫荞麦焦急地等闺女回家的时候,卫金莲却在大队看谷秀桃给教员赵有勤做盖窝和褥子,期间谷秀桃还回过一趟家取了顶针。

    天黑的时候,赵有勤点着了油灯。谷秀桃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教员赵有勤的铺盖,脸却依然绯红着。那是她第一次亲手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做针线活,针在她的手指间捏着透过铺盖上下翻飞着,她的手掌不时地触碰着绵乎乎的盖窝,竟然出了汗。那盖窝是赵有勤贴身盖的,那褥子是赵有勤贴身铺的,当她想到赵有勤光着身子铺着褥子盖着盖窝时的情景,一不留神扎了手,她“哎哟”一声,血就冒了出来,圆圆的一个小点。教员赵有勤心疼的抓住了她的手,她窘的脸像红布一样,抽了半天没抽出来。

    卫金莲也心疼地抓了她的手,“疼不疼?疼不疼?”谷秀桃急忙从俩人的手中抽出自个的手无所谓地道:“啊呀,没事儿,没事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教员赵有勤已经抓起卫金莲给他洗过的盖窝单子,擦掉了谷秀桃手指肚上的血珠。

    虽然教员赵有勤的盖窝已经盖了好几年了,盖窝单子已经从白的变成了灰的,可那滴血还是醒目地留在了上面,山丹丹一样鲜艳。

    卫金莲不住地夸赞谷秀桃,“秀桃,你的手真巧。”教员赵有勤也不住地夸赞她爽利。卫金莲也想亲手给教员赵有勤缝盖窝和褥子,可她不会,都不知道咋穿针引线,更甭说那厚墩墩的棉花和盖窝里子面子缝合到一起了。看着谷秀桃亲手给赵有勤缝了盖窝,她跃跃欲试的想照着谷秀桃的样子给他缝褥子,可扭捏了半天连针都抓不稳,动作不熟练还打了一根针。谷秀桃抢过褥子说:“快我缝吧。”卫金莲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心思:就你会缝,就你会显摆。可惜谷秀桃和教员赵有勤都没发觉卫金莲情绪的波动,赵有勤还说:“就是,快让秀桃缝吧。”卫金莲一听赵有勤亲切地叫谷秀桃秀桃,情绪波动的更大了,她都快后悔死了,没和娘学阵线活,却学了那么多没用的字。

    很快谷秀桃就把盖窝和褥子都缝好了,叠的板正正的垛到了炕头。卫金莲把嘴一撇道:“叠它做甚,都该睡觉了。”教员赵有勤也说:“我叠吧,我叠吧。”可谷秀桃勤快的非要叠,惹的卫金莲一脸的不高兴,跳下地不等谷秀桃就走,谷秀桃紧喊慢喊,“金莲,你等等我。”她就出了大队的门。教员赵有勤安慰她说:“没事,秀桃,一会我去送你。”谷秀桃脸又红了,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一只鞋跟都没顾上提就追出了门,一边出么还一边大声地喊:“金莲,你等等我。”生怕喊的低了赵有勤把她留下。

    追上卫金莲,谷秀桃喘了一口气,抬起腿才把鞋跟提起来。卫金莲还是没等她,等谷秀桃提起鞋跟,她又走出去老远了。这回谷秀桃没喊她,就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进了营子。

    大队在营子后面的圪粱上,离营子有半里地。当初盖的时候,谷三小就主张离营子远点,不然人们一吃了饭就往大队钻,甚都甭干了吵吵的。于是盖好圪粱上就孤零零的三间正房,两边的厢房都伙走中间那间房,厢房还盖了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才是两间厢房的门。教员赵有勤占了一间,另外一间就成了大队部。

    那是卫金莲和谷秀桃第一次分手时没打一声招呼,两人闷闷不乐地各回了各家。卫荞麦早就等的心焦不耐烦了,看见闺女回来劈头盖脸地骂:“死哪儿去了,黑更半夜的。”卫金莲赶紧撒谎说:“看秀桃做盖窝呢。”她娘这才缓和了口气问:“看会没有?”卫金莲摇头。谷秀桃回家的时候,她爹和她娘都瞪着眼问她,“去哪儿了,家也不回?”谷秀桃心虚地道:“金莲家。”幸亏她娘和他爹没再问她别的,不然她都不知道咋撒谎了。

    第一个发现卫金莲和谷秀桃不来往的是谷美。那天谷美从公社拉柴油回来,给卫金莲买了一瓶雪花膏。可他又不敢亲自送给卫金莲,就去找谷秀桃,让谷秀桃转交给卫金莲,可谷秀桃却让他自个去送。谷美说尽了好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谷秀桃死活就是不去。谷美和她急了,“秀桃,哥求你了。”谷秀桃抛下他要回家,谷美拉着她的胳膊不走她走。谷秀桃和他急了,“我好几天没见她了。”谷美不信,“你们不是天天在一块嘛。”谷秀桃面无表情地道:“早就不在了。”“咋了?闹意见了。”谷美关切地问。

    “不咋。”谷秀桃不咸不淡地道。谷美不解地望着妹妹谷秀桃,“不咋,那咋不在一起了?”“我咋知道,你不会问她。”谷秀桃生气了。

    谷美这才知道谷秀桃和卫金莲俩人不来往了。没办法他就躲在他二爷爷谷二愣家门口等卫金莲,等了整整一后晌都没见着卫金莲的影子。后来卫天殊和卫天途耍回来被他喊住了,他俩知道谷美找姐姐卫金莲,不敢进家,心领神会地跑回家趁姑姑卫荞麦去猪圈喂猪的间隙悄悄告给姐姐卫金莲说:“谷美找你呢。”

    卫金莲其实挺喜欢谷美的,整天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种地翻地,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谷美送过她好几次东西了,都是托谷秀桃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都喜欢的爱不释手。每次谷美送她东西,她都怕她娘发现,就藏的特别的隐蔽。她娘很少在她的面前提起谷家人,一旦提起都充满了仇恨,尤其是谷三小,她娘仿佛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提起就咬牙切齿的。所以卫金莲严防死守谷美给她送东西的事,连弟弟们都不知道,但聪明的弟弟们都知道谷美喜欢她。

    趁娘喂猪没回来,卫金莲偷偷的跑了出去,等娘回来的时候,她早就和谷美钻进拖拉机房了。甭看卫金莲每天看着谷美开着拖拉机“突突”的跑,却从没有坐过拖拉机。钻进机房后,谷美先踩着链轨进了驾驶室,伸出手招呼卫金莲,让她也上来。可卫金莲胆怯地尝试了几次都不敢上。谷美就不住地鼓励她,“来,我拉你。”卫金莲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链轨,踩在链轨上一惊一乍地叫。谷美赶紧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了驾驶室。由于动作过猛,卫金莲几乎跌进了他的怀里。

    谷美顺势就抱住了卫金莲,卫金莲也没挣扎,就坐到了他的怀里给他抱着,心跳的“咚咚”的。谷美乘机掏出了揣在怀里的雪花膏,让卫金莲看。卫金莲眼睛都直了,一把夺过来捧在手上左右端详,然后打开盖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陶醉般地闭上了眼睛。谷美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卫金莲当时就恼了,把连一拉,雪花膏一盖,粉拳伺候着谷美,伺候着伺候着就被谷美紧紧的抱在了怀中。卫金莲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谷美把嘴凑到她的耳朵根儿问:“喜欢不喜欢?”“喜欢。”卫金莲嘤咛一声又钻进了谷美的怀抱。

    谷美刚想再亲卫金莲一口,就听见机房外面教员赵有勤喊他,他急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屏声静气地没答应赵有勤。赵有勤在门外嘟囔了一句,“这家伙去哪儿了。”就走了。谷美确定赵有勤走了,又抱紧卫金莲想再亲她一口,可卫金莲却左躲右闪就是不让他亲。急的谷美抓耳挠腮的,“让我再亲一口嘛。”卫金莲花枝乱颤地道:“不!”“咋了?”谷美焦急地问。卫金莲嘴一撅,“不咋。”说完片刻不且就要走。谷美抱着她不撒手,卫金莲和他恼了,“放开,你放开。”谷美看卫金莲真恼了,急忙放开了她。卫金莲跳出驾驶室踩着拖拉机链轨跳下地“蹬蹬”的就走了。

    卫金莲走后,谷美才发现她把雪花膏落在了拖拉机上,就跳下拖拉机追出去喊:“金莲!金莲!”他又不敢大声喊,怕营子人听见,喊了好几声卫金莲都没答理他,他只好悻悻地揣着雪花膏又回机房了。

    让谷美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喊着卫金莲,并追出去的时候,卫金莲已经拐出了营子上了圪梁。那时教员赵有勤刚刚回大队炕上躺下,躺下后他还纳闷呢,“谷美这家伙去哪儿了。”所以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以为是谷美呢,就嘟囔了一句,“这家伙从哪儿又蹦出来了。”急忙爬起来点了油灯说:“甭敲了,敲甚敲。”然后光着膀子坐在炕上说:“我去你家找你了,你爹说你在机房,去机房了你不在,你钻哪儿去了。”

    等赵有勤说完,敲门声都没停,他就跳下地说:“甭敲了,甭敲了,门又没顶。”趿拉着鞋出去开了门,天黑也没看清楚是谁,就不耐烦地道:“甭敲了,甭敲了,再敲门都烂了。”卫金莲也没看见赵有勤光着膀子,就穿了一条裤衩。就这样赵有勤在前,卫金莲在后,俩人就沿着走廊进了大队。赵有勤一边走还一边玩笑,“你死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等进了大队,借着灯光,卫金莲吓的“娘呀”一声就背转了身。赵有勤这才发现来的不是谷美,而是卫金莲,他窘的一个高高就蹦到了炕上,话都说不利索了,“金金金莲,咋咋咋是你啊。”

    等教员赵有勤穿好衣裳,卫金莲早就站到炕沿边了,她埋怨他道:“你咋这么早就睡了。”赵有勤实话实说:“我找了谷美一圈,,没找到就回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