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塞北塞北 > 第五章3
    54.

    谷三小是开锄的时候又进的围子。

    卫荞麦领着三个孩子正锄地呢,一起锄地的还有卫大毛和他的小老婆。那是卫家人第一次锄地,虽然锄的很慢,就像没吃过猪肉的人一样,起码见过猪跑,所以在谷三小眼里锄的还不错,尤其是卫荞麦的爹卫大毛,锄的太干净了,垄渠里哪怕有半根草都得拔了。

    卫荞麦的闺女比谷美大一岁,两儿子都比谷美小,三个孩子在卫荞麦的指挥下撅着屁股刨的垄背上都是坑。孩子们手上还没劲,一把手拉不动薅锄,只能两把手抱着薅锄,在垄背上“扑腾扑腾”地一刨一个坑,一刨一个坑。谷三小在地边站了半天了,忍不住走到稍大一点的卫荞麦的闺女跟前说:“女肝儿,来我教你。”说着就蹲在了垄背上,接过了卫荞麦手中的薅锄。

    卫荞麦头一回,“你来干甚?”“看看。”谷三小一边给三个孩子示范一边回答。还没等卫荞麦再说话,她爹卫大毛说话了,“缺少你看!”阴阳怪气的。谷三小和卫荞麦谁都没在意卫大毛的话,卫荞麦问:“你还没开锄?”谷三小说:“我那块地赖,苗还没长全呢,还得几天。”

    当初分地的时候,谷家都在坡城参加批斗会,回来的时候人们不但把地分了,连谷二愣家的庄稼都偷着割了,所以谷家老小都没分到好地,滩里的好地都被营子人分了。分到了土地的人们一会都不且地就翻了地,等谷家老小回到卫家营子的时候,精干的人家连地都翻了。一回来谷大愣就躺炕上了,谷二愣担心再被营子人当大地主卫大毛的狗腿子绑起来批斗,所以就没敢提分地的事。

    说完谷三小又没话找话地说:“围子里的地好,有劲儿。”在谷三小的示范下,三个孩子终于掌握了握薅锄的要领,咋下锄,咋拉锄,尤其是大一点的闺女锄的有模有样的了。卫荞麦让三个孩子喊谷三小三舅,小点的两个小子都喊了,大点的闺女咋也张不开嘴,就问她娘,“甚三舅?”不等她娘答话,卫大毛抢着答了,“屁三舅!”这回闺女就更不叫了。卫荞麦就急了,把脸一拉一本正经地命令闺女道:“卫金莲,叫三舅!”卫金莲怕她娘,只好不情愿地低声叫了谷三小一声三舅。

    从土匪窝骆驼山搬回围子的卫荞麦害怕三个孩子跟着六氓牛姓受牵连,所以回来就给三个孩子改姓了卫,闺女叫卫金莲,俩儿子一个叫卫金洞,一个叫卫金库。

    金莲的眉眼儿长的和她娘一样,尤其是鼻子,尖尖的挺挺的,还有那嘴扁的,仿佛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由于谷三小没见过六氓牛,所以也不知道六氓牛长甚模样,看金洞和金库长的都和他们的娘不大一样,心思可能是和他们的爹六氓牛长的一样。如果长的和他们的爹一样,那说明六氓牛长的也很难看,尖嘴猴腮的,还长着一双蛤蟆眼,难看到家了,不过谷三小没敢说。问了问三个孩子的出生年月后,说:“金莲比谷美大一岁。”卫荞麦不顾他爹生气又和谷三小说了些关于孩子们的事,谷三小才离开围子。

    谷三小前脚出围子,后脚卫大毛就憋不住了,“咧咧咧,咧咧咧,咧咧上没完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卫荞麦头一抬腰一直冲着他爹来了一句,“那里有鸡,那里有鸡,围子里有鸡嘛。”“你少和他来往。”卫大毛也冲了闺女一句。卫荞麦气呼呼地道:“你吃甚,谁给你种的地。”“老子饿死也不缺少他。”卫大毛薅锄“扑腾扑腾”地刨垄背。卫荞麦不吃他那一套,也把薅锄刨的“扑腾扑腾”的响,“那你吐出来,一春天要不是三小你早饿死了。”卫大毛的小老婆半天没吭声了,见爷俩吵的越来越厉害了,赶紧说:“快锄吧,吵到后年也锄不完。”爷俩这才住了嘴。

    三个孩子一会渴了,一会饿了的折腾,卫荞麦就由着他们折腾。可锄着锄着又打起来了,也不知道因为甚,卫金莲满地追卫金洞。卫大毛火了,“都把庄稼踩坏了。”他们的娘这才呵斥他们道:“听见没有,你姥爷说了都把庄稼踩坏了。”闺女卫金莲不服气嘴一撅说:“你二兔子往我头上扬土。”卫金洞嘴硬说:“我没扬。”卫金莲就一边扒拉头上的土一边说:“你看看,你看看。”卫金洞只好承认说:“我没看见。”他们的姥爷吓唬他们说:“快锄吧,谁锄不到头不给谁吃饭。”没想到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围着他们的娘嚷嚷,“娘,锄到头就吃饭啊。”卫荞麦答应三孩子谁先锄到头就先给谁吃饭。

    开始三个孩子比赛似的埋头锄地,争先恐后地往地头赶,可毕竟是孩子,锄着锄着就没耐性了,速度就慢了下来,胳膊酸了,腿也困了,尤其是最小的卫金库说甚也不给锄了,坐在地里拿薅锄“扑腾扑腾”地刨坑。卫荞麦也早就锄不行了,胳膊腿疼不说,腰和屁股扭的都疼,可不锄没办法,指望他爹虫虫蹿似的,半天就锄了炕大一片片,就是一个锄的干净,半根草都找不到,详细的连薅锄底的石头都拣出来扔到了地边。卫大毛的小老婆跟在他的后面,怕吓着了似的,半天拉一下薅锄,半天拉一下薅锄,所以卫荞麦必须咬着牙坚持,不然等别人开镰她家的地也锄不完。

    锄着锄着卫荞麦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气就拿最小的儿子卫金库撒气,“你刨坑,准备埋谁呢,你娘还没死呢。”小儿子卫金库刚张嘴想说甚就被他娘戳回去了,“赶紧锄,有劲儿刨坑,没劲儿锄地。”卫金库不情愿地抬起薅锄“扑腾”一声落在了垄背上,却不拉薅锄,于是他娘又和他急了,“你娘的,薅锄自个长腿了,会走啊。”小儿子的眼里有了泪,可她一点都不心疼他,“哭哭哭,就是尿点子多,有本事给老娘锄地。”卫金莲和卫金洞见娘把卫金库骂哭了,都乖乖的低着头弯下腰继续锄地。可还没锄了屁大一会工夫,卫金洞就“扑哧”一声笑了。

    原来他锄着锄着,发现庄稼上趴着一只瓢虫,就偷偷的抓了放到了姐姐的头发上。卫金莲只顾低头锄地根本就没发现弟弟在背后捣鬼,可卫金洞锄一锄抬头看看姐姐头发上的那只瓢虫,看着看着就忍俊不禁的“扑哧”笑出了声。这下更把卫荞麦惹恼了,指着儿子卫金洞骂,“笑笑笑,笑你的娘的B呢,不给老娘好好的锄地,再笑老娘一薅锄把你的嘴刨烂。”老二吓的不敢笑了,可老大又被那脑袋上的那只瓢虫吓的“娘呀”一声扔了薅锄就蹦了起来。卫荞麦又把火撒到了闺女的头上,“娘呀你娘的B呢,狼咬住脚后跟了你。”

    卫金莲缓过神来,冲着卫金洞屁股就是一脚。卫金洞还在装好人,被姐姐踹了一脚就不打自招了,“它自个飞上去的,你凭甚怨我。”卫金莲还要再踹卫金洞,却被卫荞麦一声断喝吓住了,“你锄不锄,你锄不锄。”吓的卫金莲赶紧蹲下了,自认为占了便宜的卫金洞还冲着他姐姐做鬼脸呢,没提防被他娘一薅锄把子打在了后脖颈,“再给老娘龇牙咧嘴,你再给老娘龇牙咧嘴。”

    这下三个孩子都乖了,卫金洞虽然后脖颈被娘打的生疼生疼的,也没敢吭声,立刻卖劲地锄开了地。

    卫荞麦知道自个不能手软了,不然地就真的锄不完了,所以腰再疼腿再酸她都得忍着。谷三小再好不是她的男人,她可以靠他一时却靠不了一世,卫家上下老的老小的小都指望她了。锄到地头的歇息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句,“三小爹冬天就死了。”她是说给爹听的,可过了半天爹没反应,她就瞪着她爹问:“你听见没有?”他爹瞪了她一眼,“死了活该。”卫荞麦叹息道:“三小说是被人们打死的。”“打死活该!”卫荞麦又叹息了一声道:“甚时候才是个头啊。”卫大毛沉默了很久才慢悠悠地道:“告给后辈儿孙,千万别买房别置地。”说完又慢腾腾地开始拔他的草,拣他的石头锄他的地了。

    虽然卫家老小锄的慢,可架不住人多,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那天卫家六口人也锄了不少,收工的时候,望着已经锄过的那些庄稼卫荞麦兴奋的嘴唇都有点哆嗦。

    早早的给一家老小做好饭吃了收拾利索了,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出门的时候,金莲问她,“娘你去哪儿?”她说:“娘去地里转转。”

    出了门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酸痛酸痛的,那是她三十多岁第一次劳动,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了劳动的艰辛。白天谷三小来过了,所以她觉得他夜里还会来的,所以出了家门就直奔围子门口的小板房了。她已经习惯了不点灯了,屋子里一切照旧,炕上是摸上去绵乎乎的羊毛毡,墙根是她味道熟悉的被窝。

    卫荞麦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合衣躺在炕上想展展酸痛的腰,整个人一躺下就动都不想动了,浑身散了架似的,眼皮都不想睁,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所以谷三小甚时候来的她一点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谷三小已经解开了她的裤腰带。她也习惯了,每次他来都会第一时间解她的裤腰带,她就随他去解,他解了还省的她解,反正迟迟早早都得解。

    谷三小解她裤腰带的时候,一直以为卫荞麦是在装睡,一边解还一边逗卫荞麦,“等急了吧。”直到他把卫荞麦的裤腰带都解开了,她都没说话。开始谷三小以为卫荞麦生气了,就说:“我又把老婆打了一顿。”可卫荞麦还是没动静,他这才知道她睡着了,于是手就顺着卫荞麦已经敞开的棉裤腰摸了进去,这次卫荞麦醒了,迷迷糊糊的抓了谷三小的手,感觉到身上疼的更厉害了,动都不想动了,就半闭着眼睛说:“身上疼,不想动。”可谷三小已经压到了她的身上。

    十几天了,谷三小没有来,所以谷三小刚刚趴她身上,她就抱紧了他,抱紧的同时突然觉得身上轻飘飘的不那么酸痛了。不需要任何的交流,黑暗中卫荞麦就配合着谷三小脱光了衣裳。然后就静静地躺着等谷三小也脱光了抱住她,她才忘乎所以地“哎哟”了一声。谷三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马不停蹄地直奔主题。卫荞麦开始还“吭哧吭哧”地叫,可随着谷三小动作幅度的增大就变成“啊啊”的叫了。卫荞麦叫的越欢,谷三小动作幅度越大。就在卫荞麦再无法按捺地“哇”地一声的时候,有人砸门,还有闺女卫金莲带着哭腔的喊声:“娘,你咋了,娘!”然后又开始砸门,“三舅,你把我娘咋了?”听到三舅二字的时候,谷三小再也憋不住了,一股喷泉就喷涌而出了。卫荞麦正在劲头上,紧抱着谷三小不敢吭声。

    “三舅,你把我娘咋了?”卫金莲还在门外喊。谷三小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卫荞麦刚刚缓过神来,支吾了半天才硬着头皮底虚地问:“金莲,不睡觉你来干甚。”说完慌忙就催促谷三小穿衣裳,自个也从炕上爬起来在炕上瞎摸捞,摸捞见衣裳就往脑袋上套,刚套了一半就被谷三小抢了过去,“我的,我的。”两人慌乱成了一锅粥,谷三小把裤子穿反了都没发现。

    穿好衣裳后,俩人都屏着呼吸不敢说话,他们都以为卫金莲走了,刚把悬着的心放下门外卫金莲又开始叫了,“娘,娘,你咋了,你说话啊。”这回她彻底的激怒了她娘卫荞麦,“叫丧呢你,娘,娘的,你娘没死。”可卫金莲还不死心,还在门外叫:“三舅,你把我娘咋了?”谷三小结巴了半天道:“没,没,没咋。”卫金莲依然担心地道:“那我娘叫甚呢?”谷三小又结巴了半天才说:“啊,我和你娘摔交呢,把你娘摔疼了。”“啊啊,你三舅把娘摔疼了。”卫荞麦也附和道。

    可没想到卫金莲回家后,她姥爷问她,“金莲,你半天做甚去了?”她没回答做甚去了,却来了一句,“我娘和三舅在门口房里摔交呢,把我娘摔疼了,我娘疼的叫呢。”卫大毛那个气啊,“不要脸,不要脸。”

    卫金莲走后,俩人甚心思都没了,谷三小说:“孩子们大了。”卫荞麦说:“你娶了我吧。”谷三小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做小啊。”卫荞麦在黑暗中叹息道:“不愿意咋办,你又不能把你老婆休了。”谷三小想不管老婆甚态度,只要卫荞麦愿意做小,他就当她是小老婆的养活,看老婆李桂莲还能说甚,到那时她如果再骂他二流子,骂荞麦破鞋,他就真的休了她。

    打定主意后,他还想着俩家人要搬到一起住,孩子多就把凉房拾掇下。卫荞麦说:“我爹不会离开围子的,就让他和孩子们一起住吧。”谷三小想了想说:“也行。”

    卫荞麦有卫荞麦的打算,她不但是大地主的闺女,而且是大土匪六氓牛的老婆,再带着三个孩子,谁会娶她一个寡妇,所以哪怕给谷三小做小老婆可也算有个靠山,一家老小要吃要喝,她一个女人家咋支撑的起一个家呢。

    庄户人的活没完没了,种的时候是谷三小帮着种的,可锄就得靠她卫家老小了,就算锄的慢点,别人家锄十天,她家锄半个月都无所谓,可割呢,看着老天爷给丰收了,割不倒一场蛋子就颗粒无收啊。所以卫荞麦前思后想还是决定做谷三小的小老婆,甚大小的,一家人有吃有喝就烧高香了。

    谷三小答应卫荞麦和他娘商量好就告给她。

    谷三小依然走的是芨芨滩,由于牲口们都集中在一起放了,没再啃食芨芨草了,芨芨草已经缓过点秧子了,起码不像原来那样秃尾巴的鸡一样了,高的地方走的时候已经绊脚了。

    谷三小已经走习惯了,连他都不记得走过多少回了,每回都偷偷摸摸的,以前走是给卫大毛送饭,从围子到饲养房,现在是给荞麦送粮食,从营子到围子,所不同的是以前跟爹一块走,现在变成了他一个人,以前送饭就送饭,送完饭就走人,现在送完粮还和卫荞麦睡半夜再走。他从没有想过如果每次去空手,卫荞麦会不会让他睡那半夜,会不会他走的时候抱着不让他走。

    55.

    谷家分的另外一块地在四顷地沟,还在牛羊路边,本来苗就没长全,可营子里的牲口上山死路过地边,就算看的再紧也有牲口会偷啃一口半口的,时间久了紧靠路边的几垄几乎没牲口们啃光了。

    为此谷三小找过赵羊倌几次,可赵羊倌都一口咬定不是羊啃的。谷三小没有办法,只好说:“你别让我逮住,逮住我非让你赔。”赵羊倌也不含糊说:“逮吧。”谷三小确实没逮住羊啃庄稼,却逮住谷六小赶的牛马上山啃庄稼了。为此谷六小十分的无奈,“水蛋壳牲口,顾的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谷三小跟着他兄弟谷六小赶了几次,确实没办法,看着这边的牲口,那边的往地里钻,看着那边的这边的又往地里钻,顾的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尤其是那头青骡子,满群的尥蹶子,两眼盯着往庄稼地钻,和人做对似的越撵跑的越快,再撵就满庄稼地的转圈,东啃一口西啃一口让人没有一点办法。

    尤其是早晨饿了一夜的牲口们,见了庄稼就像狼见了羊似的,脑袋一低撒腿就往庄稼地里蹿,喊破嗓子都听不见。谷三小觉得这样不成,这样下去到开镰的时候恐怕他家那块地就不用割了,都被牲口们啃干了。谷三小想起他放牲口的时候,没觉得牲口们啃过几回庄稼,怎么牲口还是那些牲口换了个人放就突然开始啃庄稼了呢。站在地边的谷三小明白了,原来他放牲口的时候,卫大毛为了方便出租地是南北朝向的,所以几百亩地分给几十家租种,每家在牛羊路边都有地头,这样即便牲口们啃个一口半口的轮到每家也无所谓,可如今地的朝向改成了东西,也就是说顺着牛羊路的方向了,这样谷家的地就全部变成了地边而不是地头了,这一路这个牲口啃一口那个啃一口,啃来啃去全部是他谷家的,自然就有所谓了。

    谷三小十分的惆怅,再这样啃下去锄都不用锄了,可又不能不让牲口们上山,营子周遍能有多少草坡啊。想来想去,谷三小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骡子和马必须戴绊。牛的速度本来就慢,所以刚露出啃庄稼的苗头就能及时的发现并制止,而马和骡子跑的快,等看出了它的苗头它已经晚了,而且一旦蹿进庄稼地撵都不好撵。

    谷三小回了营子直奔井棚,正好还有没开锄的,蹲的蹲站的站正热火朝天地抬杠呢,争的面红耳赤的,见谷三小来了都闭了嘴。谷三小也无暇顾及别人正在议论甚了,直奔主题,“趁大家都在,我说个事儿啊,从明儿起凡是有马有骡子的必须戴绊,如果不戴绊我沟里那块地也不锄了,秋天我去他家扛粮。”人们不明白他在说甚,都问他为甚戴绊。谷三小切切地道:“没事你们去沟里转转,看看我那块地给啃成甚了。”有人发话了,“牲口那么多,你扛谁家的粮?”谷三小一本正经地说:“明儿谁家的牲口不戴绊,我扛谁家的粮!”那人又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扛吧。”谷三小拉脸了,“试试?”那人“嘿嘿”地笑了两声嘟囔道:“我家又没骡子又没马。”谷三小和他急了,“没有你放甚屁!”那人“嘿嘿”了几声没再说话。

    说话间井棚跟前的人越聚越多了,就有嘴快的人和那些有骡子马的人说了,“明儿给你家的骡子戴绊啊,不然秋天三小去你家扛粮。”被说的人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说甚,就问:“为甚?”多嘴的人就替谷三小说:“为甚,你家骡子啃人家庄稼了为甚。”来人几乎一致说:“牲口是谷六小放的,啃庄稼也该去找谷六小啊。”谷三小不爱听了,“他放牲口没理了,牲口又不是他家的,是大伙的,庄稼又不是他啃的,凭甚找他。”说完问:“那个青骡子是谁家的?”外来户张光富说话了,“我家的,咋了?”谷三小说:“明儿你最好给它戴个打腿棒,太能跑了,满庄稼地蹿。”张光富应承的挺快,说:“明儿吧,明儿我给那王八蛋戴个打腿棒。”

    所谓的打腿棒就是给牲口的前腿上挽一跟绳子,绳子上再挽一跟结实的木头棒子,这样只要牲口一跑那棒子正好就打到了它的干腿梁子,这就和给马戴嚼子一样,再烈的马一旦戴上了嚼子就老实了。

    谷三小又说了些别的,主要是围绕他家那块地的,“我那块地锄不锄也一般大了,靠路边那几垄被牲口啃的基本没相干了。”有人说:“那后秋雨水涝压青吧。”谷三小说:“看吧,再过几天看看。”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卫荞麦回来了,我看还挺栓正的。”

    早来卫家营子的人都知道卫荞麦,那时候的卫荞麦出落的一支花似的,营子里多少后生做梦都想娶卫荞麦做老婆,一是她长的栓正,二是她爹是大地主,娶了她就不愁吃不愁喝了。后来卫家营子的人都没见过卫荞麦,但都听说过卫荞麦是被大土匪六氓牛抢走的。于是就有人问了,“你在哪儿看见卫荞麦了?”那人说:“那天从营子过,挎着个篮篮。”

    对于卫家营子人,卫荞麦就是女人的标准,无论谁家娶了媳妇,人们都会拿她和卫荞麦做比较,都会问栓正不栓正,若是有人说栓正,问的人就会说有没有卫荞麦栓正。营子里娶了不少吸附,可说良心话没有一个有卫荞麦栓正的。人群里就有人好奇地扯开了话匣子,“土匪咋就把她抢走了,他爹那么有钱。”有人不服气了,“有钱咋了,有钱土匪就不抢了,土匪专抢有钱人家。”人们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围子,“围子墙那么高,土匪是咋翻进去的。”“人家六氓牛有轻功,飞檐走壁。”“可不,不然咋能从围子里抢走卫荞麦,听说还抢走了三匹马。”显然说这话的是卫荞麦被抢后迁移到卫家营子的人。

    说起围子人们不得不说到谷三小,有人就啧啧地道:“那围子全凭三小了,没有三小现在也砸不起。”那人是当年和谷三小一起砸过围子的,他又接着道:“三小几乎连觉都没好好睡,连明昼夜的守在那撒野大滩里,还有他爹,如果不是他爹帮着想办法,恐怕也砸不起来。”谷三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砸围子时的情景,情不自禁地说:“那时还没开镰呢,正好刚下了几天连阴雨。”有人打断了他的话,“三小,你咋就想起砸围子了?”谷三小说:“土匪啊,你不砸土匪抢啊。”有人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围子是砸起来了,卫荞麦还是被抢了。”那人说的特别的感慨,“那年那风刮的扑天扑地,可卫荞麦甚都不怕,每天在围子墙上溜达,我看着都害怕。”就人有起哄,“你怕甚?”“我怕她跌下来。”“跌下来你接着啊。”显然说话的都是当年和谷三小一起巡逻的人。刚才感慨的那个就调侃问他话的那个道:“你是不是天天盼着人家卫荞麦跌下来,等着在下面接人家。”那人急了,“放屁,接也轮不到我啊,人家卫荞麦爬梯子的时候你积极的给人家扶梯子,还趁机摸捞人家屁股。”“我那不是怕她跌下来嘛。”那人“呵呵”地笑。

    谷三小这才知道,当年营子里有那么多后生喜欢卫荞麦,可惜啊喜欢来喜欢去却便宜了大土匪六氓牛。还有人不明白那么高的围子墙土匪究竟是咋翻进去的,刨根问底地道:“土匪抢的时候你们都睡死了。”于是不少人这才想起那天夜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因为风再大土匪来了人们是能听的见的。于是人们就把矛头对准了谷三小,“三小,那天你在门口就甚动静都没听见吗?”谷三小摇摇头说:“没有,有的话土匪也抢不走马啊。”谷三小只字不提卫荞麦。

    人们吵吵来吵吵去也没吵吵出个所以然,都说只有卫荞麦本人最清楚是咋被土匪六氓牛抢走的。人们都习惯了,每天吃了饭的或者没吃饭的都到井棚跟前抬半天杠,抬完后回家的回家下地的下地,甚都不耽误。离开井棚后,谷三小走着走着就拐进了芨芨滩。

    芨芨滩的芨芨草白天看上去比夜里显得更高了,起码有不少被牲口啃过的芨芨草又窜了起来,直戳戳的了,不像前些时候光秃秃的让人看着窝心。一样的路,一样的芨芨草,谷三小走着走着都会下意识地回头朝营子瞅。从内心深处他是甚都不怕的,他都准备娶卫荞麦了,才不怕营子人说闲话,至于老婆李桂莲他更不怕,想过过不想过拉倒,正好腾地方。尽管那样,可谷三小还是不住地回头往营子瞅。

    卫荞麦依然领着一家老小在锄地,见了谷三小卫荞麦停了一下问:“还没开锄呢?”谷三小说:“还得几天呢。”卫大毛和他的小老婆依然对谷三小充满了敌意。卫金莲似乎忘记了夜里他和她娘摔交的事,特别亲切地叫了他一声三舅。

    谷三小踩着垄背走进了庄稼地,走到卫金库跟前说:“小肝儿,来把薅锄给三舅,三舅给你锄。”卫荞麦也没说甚,低了头继续锄她身下的那两垄庄稼。很快谷三小就撵上了卫荞麦,和她并排了。开始俩人谁也不说话,渐渐的把卫大毛和他的小老婆以及孩子们落到了后头,谷三小忍不住问卫荞麦,“土匪咋把你抢走的。”问了卫荞麦一个大睁眼,显然她就没想到谷三小会问她这问题,更没有想到他会问的这么仓促。所以慌乱中的卫荞麦很快就镇定了,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咋不知道?”谷三小想不明白。卫荞麦显得十分的为难,好象特别的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似的道:“你别问了行不行。”谷三小只好住了嘴,头一低一鼓作气锄到了地头。

    坐在地头的谷三小偷偷地瞅快到地头的卫荞麦,咋瞅都好看,连卫荞麦锄地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好看。瞅着卫荞麦快到地头的时候,谷三小起身乐呵呵地朝着还在半截的金莲和金洞喊:“金莲,金洞,慢点锄三舅接你们。”说着就和两孩子顶头锄开了,锄到和卫荞麦错身的时候在她的耳根说了一句悄悄话,“荞麦,你还是那么栓正。”说的荞麦的脸“腾”就红了,好久没有人夸过她栓正了,她整天为了一家老小吃好穿好忙的团团转,连她自个都忘记了自个的模样。

    六氓牛把她“抢”回土匪窝骆驼山的那天夜里,摸着她的脸不住地说她栓正,可那之后就再没有人说过她栓正了,她从一个十八岁的闺女十几年间给六氓牛生了三个孩子,如果六氓牛不死,她也不会搬回围子,更不会遭受这份罪。作为六氓牛的女人,她被绑了批斗,作为卫大毛的闺女她被绑了批斗,倘若没有三个孩子她想她早就死几十次了,活的有甚意思,起早贪黑为了一家门几张嘴。

    她想不出如果没有谷三小卫家一家老小咋办,所以卫荞麦想不明白究竟是喜欢谷三小还是喜欢他背来的粮食,虽然想不明白,但每次他来她都特别的高兴,只要他躺在炕上搂着她,她就甚心都不用操,就算天塌了,她觉得他也会为她顶着。

    谷三小突然夸她栓正,她的心乱了,彻底的乱了,突然感觉生活有了盼头,突然觉得为甚活着了。

    谷三小很快就和两个孩子接上了头,坐在地头歇息的卫荞麦望着地中间的谷三小,高高的大大的,顶天立地般的让她幸福,而那感觉只有六氓牛给过她。

    有了谷三小帮着锄地,几个孩子高兴坏了,卫荞麦也挺高兴的,可她爹卫大毛和他的小老婆却半天都不吭一声,就围着那炕大一片地“扑腾”一薅锄,“扑腾”一薅锄,拔草拣石头两不耽误。不知道卫荞麦看着急不急,反正谷三小看着就急,几次提醒卫荞麦让老俩口快回去吧,反正一天也锄不了多少,再锄不完也不在乎他们锄那炕大一片。卫荞麦都说了好几次了,可两人就是不回,不但不回反而把薅锄“扑腾”的更响了。

    连卫荞麦都佩服她爹卫大毛,往地里一跪,半天“扑腾”一薅锄,“扑腾”一薅锄,“扑腾”的卫荞麦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卫大毛沉的住气,他的小老婆也沉的住气,用谷三小的话说人家那才叫锄地,锄的是真正的地。路过来路过去,谷三小都不得不佩服卫大毛老俩口,人家那地锄的你跟在后头半根草都找不到,拔的那个干净啊,连混在庄稼里的草都不放过。

    卫大毛不和谷三小说话,也不和小老婆说话,就低着脑袋闷闷的锄地。卫荞麦还在催他们,让他们回家吧,那意思是说不用他们锄了,有谷三小呢,可卫大毛不领情,冲他闺女卫荞麦吼道:“滚你娘的,要回你回。”卫荞麦和他急了,“爱回不回,不回拉倒。”卫大毛和闺女赌气,拿薅锄使劲的刨地。

    谷三小和他爹一样干活是把好手,薅锄在他手里就像特别的听话似的,半点力气都不费就“突”一遭到了头,“突”一遭又到了头。卫荞麦每次擦汗的时候都会抬头瞅他,有时候他在她的身后,她就回头瞅他,离的近了她就说:“你歇会儿吧。”每次谷三小都说不累,到头再歇吧。卫荞麦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闺女卫金莲说:“金莲,让你三舅歇会吧。”卫金莲不明白娘的意思就说:“三舅,我娘让你歇会呢。”谷三小抬头对卫金莲笑笑说:“三舅不累,你歇会儿吧。”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了老婆李桂莲歇斯底里的吼声,“谷三小,二流子,你给老娘滚回家去。”不但卫荞麦吓了一跳,连卫大毛也吓了一跳。他担心来的女人和闺女卫荞麦打起来,就从庄稼地里站了起来。起来才发现那泼妇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的。那女的卫大毛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是死了烧成灰他也不会忘。她从几岁就跟他一起耍,后来跟他好,却在批斗会上声嘶力竭地揭发他批斗他,说他从她几岁就逼她脱裤子摸她的屁股。卫大毛到死都不能原谅她,因为她都是胡说的。

    没错那个女人就是谷三小的娘,谷大愣的老婆郑三花。

    谷三小好象没听见他老婆李桂莲说话似的,诧异地问他娘,“娘,你来干甚?”郑三花恼怒地道:“你自个家的地不锄,你帮人家锄,甚吸引的你?”娘在质问他。谷三小把薅锄抓在手里重重地甩着说:“娘,你说甚呢。”可他光顾着和他娘说话,没想到老婆李桂莲冲地里抓起一块土坷拉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连“哎呀”都没喊出来就“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庄稼地里。

    56.

    三个孩子都吓坏了,胆子最小的卫金莲都吓哭了。

    卫大毛撂下薅锄直奔倒地的谷三小,“咋了,这是咋了?”郑三花急了,连哭带喊的就蹿进了庄稼地,“都是你那不要脸的闺女害的。”卫大毛“腾”就站住了,腰一直,“谁不要脸,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郑三花也“腾”地站住了,也把腰一直,肚子一腆,“你老不要脸。”

    俩人就像好斗的公鸡一样,在庄稼地里就掐开了。郑三花甭看老了,可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减当年,唾沫星子溅了卫大毛一脸,“你们全家都不要脸。”卫大毛骂不过郑三花就揭她的老底,“你要脸,你要脸,你要脸脱裤子给人家摸捞。”郑三花气的鼻子都歪了,“没你要脸,没你要脸,脱人家裤子。”俩人越吵越起劲了,脸对着脸,嘴对着嘴,眼看着脑袋和脑袋就碰到一起了,他骂她不要脸,她骂他不要脸。

    吵的中间谷三小醒了过来,一手捂着太阳穴一手指着李桂莲道:“滚回去!”李桂莲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矗在地边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咒骂卫荞麦,“破鞋,破鞋,你勾引爷男人天打午雷轰。”卫荞麦也不示弱,从庄稼地里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地边。李桂莲领教过卫荞麦的厉害,吓的往后退,于是卫荞麦往前她往后,两人开始了拉锯战。卫荞麦趾高气扬地嚷:“有能耐你给爷站着别动。”“有能耐你来追爷。”李桂莲边后撤,边还嘴。

    三个孩子都吓傻了,卫金莲抓着地上还眼冒金星的谷三小的手哇哇地哭,“三舅,三舅。”卫金洞和卫金库也吓哭了,却不知道做甚,就跟在姐姐后面围着谷三小转圈。李桂莲怕卫荞麦撵住她,只要卫荞麦加快速度,她就加快速度,只要她放慢速度,她就放慢速度。一个追一个退就进了庄稼地,李桂莲故意往庄稼上踩,心疼的卫荞麦直拍大腿,“你给爷站住,你踩爷庄稼了。”李桂莲和她耍赖,“谁让你追爷,谁让你追爷。”在一旁和郑三花对骂的卫大毛急了,“三小媳妇,庄稼又没招你没惹你。”可李桂莲踩的更欢了,“它招我了惹我了。”三个孩子一看她故意往庄稼上踩都急了,跑过去抓着她的胳膊往地外边拉,“你出去,你出去。”可李桂莲耍小孩子脾气越拉越不出去。僵持中,卫荞麦冲了上去,冲着她的屁股就是一脚,“你给爷出去!”

    这一踹不要紧,李桂莲就地就躺庄稼地里打起来了滚,三下两下就滚倒一片庄稼。卫大毛更急了,瞪着眼质问郑三花,“管不管你媳妇,管不管你媳妇。”郑三花蹦着高高叫:“活该!活该!”卫荞麦裉着李桂莲的脚脖子就把她拖出了地,拖到地边又狠狠地踹了她几脚。李桂莲本来就长的小巧玲珑的,虽然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可身材和做闺女时一样,还是那么瘦,那里经的住卫荞麦拖。

    被拖到地边的李桂莲害怕卫荞麦再揪她头发,抱着脑袋狼咬了尾巴似的叫。卫荞麦准备拖着她的脚脖子把她扔到围子外,还没等伸手,李桂莲就跳了起来,又准备往庄稼地跑,被眼疾手快的卫荞麦一把薅住了头发。李桂莲的头发虽然被薅住了,嘴却硬,“卖B货,破鞋,你松开爷!”卫荞麦气急败坏地揪着李桂莲的头发和她对嚷:“你才卖B货,你才破鞋。”李桂莲抱着脑袋往卫荞麦怀里钻,“爷卖B,爷没勾引野汉子,爷破鞋,爷没让野汉子透。”卫荞麦彻底被激怒了,揪着李桂莲的头发就把她揪到了围子门口,然后指着围子门说:“把你男人领回去,看好,你要敢再迈进来半步,爷把你的B撕了。”

    李桂莲在围子门外喳喳,“围子又不是你卫家的,凭甚不让爷进。”可她嘴上说,却不敢迈进半步,就在围子门外蹦着高高叫:“谷三小,枪崩头,你给老娘出来。”

    卫大毛再也看不下去了,瞪着郑三花说:“赶紧把你儿子领走。”郑三花脖子一梗,“谷三小,你走不走?”谷三小为难地叫了一声,“娘”。郑三花已经向外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声音很高地喊:“谷三小!”像是给儿子最后通牒似的。

    卫荞麦也哭了,对着谷三小有气无力地摆手,“快走吧,快走吧。”谷三小更加为难地望着眼泪汪汪的卫荞麦心都碎了,“荞麦!”“走吧,走吧,赶紧走吧,以后别来了。”说着卫荞麦又摆了摆手。谷三小十分不情愿地往围子外挪,走在他前面的郑三花还在叫:“谷三小!谷三小!”谷三小烦了,“我听见了。”“听见了还不赶紧走!”他娘来气了。

    卫荞麦连头都没抬,直到她爹把围子大门重重地关上,她才哭出声来。卫大毛的小老婆抓着卫荞麦的手安慰她道:“荞麦,别和她一般见识。”三个孩子围着她“娘,娘”地叫。

    关住围子门的卫大毛跪在他锄的那片地里像甚都没有发生似的又“扑腾”一声,“扑腾”一声锄开了地。卫荞麦满含着眼泪也捡起了薅锄,一边锄地一边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恨六氓牛死的早,不然谷三小的老婆咋敢欺负她。恨了半天六氓牛,她又开始恨起了谷三小,觉得谷三小在他老婆和他娘面前就是个窝囊废,他娘和他老婆那么欺负她,他连个屁都没敢放,乖乖的就跟着他娘回去了。卫荞麦觉得谷三小就那点本事,解她裤腰带的时候本事可大了,系的多结实都能解开,咋反抗挣扎到最后都能解开。谷三小更大的本事就是趴在她肚皮上,生龙活虎的把她折腾的一脑袋汗一身水的,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躺着不想动,可在老婆面前就软蛋一个了,威风都那里去了。

    卫荞麦几乎是在咬牙坚持了,望着那么大一块地愁的她死的心都有了,甚时候才能锄完呢,原本指望谷三小没开锄前帮她锄一部分,可现在好了影儿都没了。

    三个孩子见他们的娘哭,都乖乖的埋头锄地,话也不说了,架也不打了。

    卫大毛窝了一肚子的火,谷三小老婆欺负欺负吧,谁让闺女卫荞麦招惹人家男人了,可郑三花凭甚欺负他,她算老几。小老婆跟在他身后不住地唉声叹气,他更烦了,头也不回冲了她一句,“滚滚滚,不想锄滚回去。”小老婆本来就委屈,被他这一冲更委屈了,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你就能欺负了我。”一句话把卫大毛说的没了脾气,若是早些年谁敢欺负他卫大毛,别说是她郑三花了,就算郑三花的老辈子们对他都是惧怕三分的,更何况营子里的那些外来户,那个不是对他必恭必敬的,可如今世道变了,他成地主了,被人骑在脖子上屙屎尿尿,他还不能反抗。

    怕惹是非他都躲进围子里,连围子门都不出了,却被郑三花追进围子欺负。想起郑三花他就想起了小莲,小莲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在批斗会上咬牙切齿的要打倒他。想到小莲,卫大毛就想起来他刚把她驮回卫家营子那天,小莲甭提多乖多温柔了,让她脱衣裳,她就脱衣裳,让她唱小曲,她就唱小曲,让她躺下就躺下,让她叉开腿她就叉开腿。卫大毛都怀疑之前的那个小莲和之后的那个小莲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咋就变的和母老虎一样凶了呢。

    卫大毛想着就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自个安慰自个道:“谁让咱是地主呢。”

    谷三小走的是芨芨滩,他娘和老婆李桂莲走的是大路。他娘像打了胜仗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和媳妇李桂莲说:“桂莲,你咋不把那破鞋卫荞麦的B扯了,怕她甚。”李桂莲心虚地道:“那破鞋揪我头发。”“她没长头发?!”郑三花急切地道:“你不会揪她头发。”

    娘儿俩一路唧唧喳喳地就进了营子,路上有人问她们,“娘儿俩这是去哪儿了?”郑三花像干了甚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嚷嚷道:“批斗地主和他那破鞋闺女。”问的人就惊奇地道:“又斗地主了?”“谁想斗谁斗。”郑三花说的非常的慷慨,仿佛地主是她家的。

    谷三小的脑袋闷疼闷疼的,瞅着他娘和老婆拐进了营子才气呼呼地踢了一脚脚下的芨芨草。

    李桂莲前脚进门后脚就害怕了,赶紧从里面把门顶住了。谷三小推了一下门发现门朝里顶上了,“咣”就是一脚,老婆吓的一激灵,大气都没敢出。谷三小“咣”又一脚,老婆李桂莲吓的哆嗦了一下赶紧开了门,门一开把顶门棒朝门背后一扔抱着脑袋就往里屋跑。可她还没等跑到里屋就被谷三小一把揪住了头发,顺势往怀里一带,李桂莲就缩成了一团,抱着脑袋还嘴硬,“谷三小,二流子你就知道打老婆。”本来谷三小没想着打她,可她一提醒,谷三小的火就上来了,一把就把她推倒在了灶火坑。如果那一刻灶火门能钻进去,李桂莲绝对不嫌黑就爬进去了,可惜灶火门太小,她爬不进去。爬不进去的李桂莲抱着脑袋就往灶火门下面的跌灰窑钻。

    跌灰窑的灰早满了,她懒的都不掏,所以一头就扎进了灰坑里。谷三小打不住老婆的脸就打她的屁股,顺手从灶火坑提溜起烧火棍对着老婆的屁股就打了下去。顾头不顾腚的老婆“哇哇”地叫。

    谷三小下了狠手,“啪啪”几下就把烧火棍打断了,可他还不解气抓起打断的半截烧火棍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打,直打的老婆杀猪般地叫。可老婆李桂莲咋打都不服软,只要谷三小一住手,她就张嘴骂:“谷三小,二流子,你就听你那破鞋女人卫荞麦的话,她让你打老婆你就打啊。”谷三小越听越气,手里的棍子就雨点般地落在了老婆的屁股上。老婆本来就瘦,屁股上就没多少肉,几下就打破了。

    如果不是三个儿子回来的及时,那天李桂莲的屁股估计被谷三小打成八瓣了。等三个小子费了半天劲把他们的爹从灶火坑拉回里屋的时候,李桂莲的嘴还没闲着,“谷三小,二流子,你就听你那破鞋女人卫荞麦的话,她让你打老婆你就打啊。”说完了又是一通号啕大哭,哭过之后又是一通骂,“二流子——谷三小,破鞋——卫荞麦。”谷三小的火又起来了,挣脱三个儿子的手又冲到了堂地,抓起半截烧火棍对着老婆的屁股“啪啪”又是两下。老婆李桂莲的屁股已经被他打木了,所以他就算再打十下也没感觉了,可随“啪啪”的两声,她又杀猪般地叫了两声,叫过之后等着谷三小打第三下,半天谷三小没动静了,她张嘴又骂开了,“破鞋卫荞麦,卫荞麦破鞋。”

    可李桂莲没提防住被人高马大的谷三小提着脚脖子就从跌灰坑拖了出来,李桂莲和花脸猫一样了,满脸的灰。谷三小劈脸就用一根手指勾住了老婆的嘴叉,“你给老子骂不骂了?”谷三小恫吓老婆。李桂莲的嘴叉子被谷三小勾着说不利索话,就像没长舌头似的地喊:“不骂了,不骂了。”虽然谷三小根本就没听清她喊的甚,但他感觉她是在喊不骂了。于是谷三小手上使了点劲地瞪着眼问她,“敢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李桂莲真怕谷三小撕了她的嘴,所以叫的比兔子跑的都快。

    谷三小这才松开她的嘴叉子,可刚松开,李桂莲的嘴又不闲着了,“破鞋破鞋。”谷三小牙一龇眼一瞪,她吓的赶紧捂住了嘴,一边捂还一边叫:“不敢了,不敢了。”谷三小刚放开她进了里屋,她又开始骂了,“破鞋破鞋。”谷三小又出了堂地,李桂莲把嘴一捂急忙辩解道:“我又没骂她,我又没骂她。”谷三小一掐她的脖子,“没骂谁?没骂谁?”“荞麦,卫荞麦,我又没骂卫荞麦。”谷三小做了一个掐的动作,李桂莲就吓的闭上了眼,“不敢了,不敢了。”可嘴上说的不敢了,跟着就来了一句,“破鞋!”谷三小一使劲,“谁是破鞋,谁是破鞋?”李桂莲急忙道:“我是,我是,我是破鞋,我养野汉子了。”谷三小这才松开她的脖子,又进了里屋。

    李桂莲趴在灶火坑半天起不来,三个孩子轮着往起扶都扶不起来。谷三小又急了,“你起不起来。”她又吓的抱住了脑袋,挣扎着从灶火坑爬起来,眼泪汪汪地道:“牲口,你把老娘屁股打烂了。”“活该!”

    李桂莲扶着门框好不容易挪进里屋,老大谷美拿布子给她娘擦了擦脸,老二谷宽和老三谷朋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的娘弄上炕,李桂莲的屁股疼的炕都不敢挨,只好在炕上趴着。可她嘴里还是不闲着,一边“哎哟哎哟”地呻吟一边嘟囔,“卖大B的卫荞麦,教你野男人打老婆。”谷三小折腾了半天累的够戗,趷蹴在泥缸跟前抽烟。

    三个孩子心疼他们的娘,尤其是老大谷美嘟囔了一句,“爹,你看看你把我娘打成甚了。”谷三小不理儿子。李桂莲却说:“谷美,娘没事,都是那个破鞋卫荞麦教的。”谷三小一听又恼了,把烟锅“啪”往炕上一扔出了街。他前叫出街后脚李桂莲就忍着疼痛骂道:“二流子,谷三小,那个破鞋卫荞麦有甚好的,吸引的你往围子钻。”

    其实谷三小没去围子,又去了井棚。

    虽然已经开锄了,可没到了混锄地的时候,所以井棚上人还不少,闲的吃饱了撑的人们东家长西家短地抬杠。一个说他能用牙叼起一桶水,一个不相信说他叼不起。俩人吵的面红耳赤的,谷三小来了一句,“二尥,去,把你家的桶拿来。”被叫作二尥的那个人竟然真的跑回家拿来了桶。谷三小提着水桶抓着绳子就进了井棚,看热闹的人跟着也进了井棚,只见谷三小腰一弯头一低毫不费力就打上满满一桶水,提溜着就出了井棚,看热闹的也跟着出了井棚。

    谷三小把水桶往吹牛那人的跟前一蹲说:“来,你给我拿牙叼起来。”那人却退缩了。谷三小鄙视地瞅他一眼说:“看你那相。”然后脑袋一低,就咬住了桶梁,两腿往外一叉,一个骑马蹲裆水桶就离开了地面,佩服的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只竖大拇指,“行,三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