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有点犹豫,淮月被打了两巴掌,倒是打出了点血色,看得人更有生气了些。
“三十两。”她说。
“四十两吧。外边还有个呢!”
“那半死不活的谁要啊!你搁这要是死了,我还得负责收尸!”
最后议定三十两。
淮月安安静静的看着那两人走了,温娘蹲下身,扯掉她嘴里的破布。
淮月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
两人距离这样近,即便灯光昏暗,也能出温娘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和嘴角都有细细的纹路。
“你不喊吗?”温娘觉得新鲜,她也嗟磨过不止一个新人了,哪怕是天生的贱骨头,那也是要喊一喊的。
淮月看了看屋里那一扇高高的小窗子,还有窄门口站着的龟公,道:“喊破了嗓子,也只能喊来嫖,难道他们还会帮我吗?”
温娘很有兴味的看着她,道:“那你是就这样认命了?不哭一哭,闹一闹?求一求?”
淮月没回答她,道:“那个脖子上一道口子的女娘,你能救她吗?”
温娘对个龟公摆了下手,道:“瞧瞧去,我看伤口不深,兴许还有活路。”
淮月松了口气,道:“多谢你。”
温娘愈发奇怪,笑道:“你还真奇怪,这是打算睡一觉,明就接了?”
“你敢让我接吗?”淮月反问她。
温娘愣住,好笑的说:“我是开妓院的,姐儿们不接,难道我白养活她们?”
淮月浑身都酸痛,动了动还被缚着的手腕,道:“这里是临江的碎玉楼。”
温娘不解,笑道:“是又如何?”
淮月低着头,她好累。因为一日没吃东西了,脑筋动得也不快。
但是她已经猜到了,是谁指使着将她掳劫到这里。
她慢慢思量着,道:“临江码头离这不远,这来来往往的行商和船工,也是你们碎玉楼的一大主顾吧。”
温娘愈发听不明白了,见着淮月反为主的样子,她故意道:“是,这些爷不是本地的,身边没有女眷,玩得花样可野了。”
“刚才那两人说我勾引男人,得罪贵人,其实我得罪的是袁家的小娘子。”她抬起头,看着温娘,一字一顿的道:“我勾引的,是傅家三郎。”
温娘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不大好了,淮月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道:“你知道凫浪吧。三郎的买卖,红火得很。”
温娘自然是知道的,眼下她这碎玉楼里指不定就有凫浪的船工或是掌事小头目呢!
“三郎带着我露了几次面,不说十成十,起码七八成的人都认得我。”淮月语重心长的说:“所以你猜得很对,我是一个麻烦,并不是你的摇钱树。”
“照你这样说,我眼下就该给你磕头认错,求您饶恕。”温娘心里有些慌乱,嘴上却不肯认。
淮月轻轻摇头,道:“不必,我会给你一笔钱做补偿,而且你并未伤我毫分,三郎也不会报复于你。”
温娘嗤笑一声,道:“袁家傅家门地相当,你只不过是人家未来主母扫地出门的一个暖床丫头,少把自己的身价抬得那么高。”
“我还以为。”淮月有点困惑的看着温娘,说:“妓院是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你应该知道袁家与傅家是不大可能结亲的,说得托大一些,圣人他就很不愿这两家结亲,袁家傅家捆在一块,太过势大。”
温娘一时被淮月说得愣住,她没想到一个小小厨房娘,居然颇有些眼界。
的确,声色犬马,酒色醉人,那些平时道貌岸然身居高位者,到了熏熏然的时候,也就变得有点口无遮拦了。
虽在临江,那也还是傅袁两家的管辖之地,温娘虽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但只要将那些酒后吐露出的细碎信息一拼凑,她能断定,淮月没说假话。
“我若放了你,不但没罪,反而有赏?”
淮月好似认真思量了一番,一脸老实的对温娘说:
“罪肯定没有,是否有赏,那就要看阿珠能不能保住性命了。她是傅大娘子赏给我丫鬟,是大娘子心腹的亲妹子。”
温娘一时觉得有点晕眩,也装不了冷静了,赶紧吩咐人给阿珠请大夫。
她为难的看着淮月,像是在看一块掉在茅坑里的银子,一根栓在恶犬脖子上的金项圈。
“你若还不相信,明天一早派几个眼线去外头探探风声,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找我了。”
淮月也没紧逼着温娘立刻放了自己,温娘很不习惯这样处于下风的境地,她想了想,笑道:“这么麻烦做什么,我将你俩往乱葬岗上一扔,神不知鬼不觉。”
温娘就想看看淮月惊慌求饶的样子,淮月却顺着她的话认真的想了想,说:“那三十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你开门做买卖,哪有赔钱的?”
温娘看着她苦口婆心的样子,真觉得世事都颠倒了。
“而且凡事必有痕迹,你赌三郎查不到你头上来,可他若是顺藤摸瓜,查到了呢?袁黛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我今日刚见了她,与她发生口角,没多久我就消失了,你觉得这算不算一条线索。”
被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很不好受,淮月唇上有一块翘起的干皮,磨磨蹭蹭的很不舒服,她一口咬掉了,渗出血来还痛快些。
“去凫浪报个信,放了我,你不会后悔的。”
淮月轻声诱惑着温娘,她唇上渗出一抹红来,有一点癫狂错乱的感觉。
她记得临江的凫浪,是交给卢大宝管着的,珠娘和卢大宝刚从京城回来没几日,这时候卢大宝应该来这理事了。
温娘狐疑的看着她,不说话,淮月又道:“你只去探一探路子,若三郎在意我,街面上就该有些响动了,这样你不就清楚深浅了吗?”
“你倒是替我着想。”温娘有点意动,面上还在强撑。
淮月貌似羞涩一笑,道:“互利互惠。”
温娘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过不了一会,阿珠也被抬了进来,淮月凑上去探她鼻息,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阿珠的胸口一起一伏,虽微弱,但很规律。
淮月挨着她躺在草堆上,心里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