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娘带来的几样点心都很得香们喜欢,木莲豆腐做了两桶,半日不到的功夫,眼见着就要空了。
大家都忙不过来,初娘只有再多做一些,她将木莲子装进布袋囊中,于水中反复揉搓,渐渐有胶状物溢出,这一盆水也亦渐浓稠。
木莲豆腐挺费工夫的,淮月来时正看到初娘埋首动作着,布袋中的木莲子再难揉出胶状物了,她兑入些微藕粉,搅了搅,余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呀,阿姐,吓我一跳。你忙好了?”初娘知道淮月进浮云寺里另外有事,但具体为何并不知晓。
淮月点点头,初娘湿漉漉的双手在腰裙上揩一揩,道:“今天气这样热,你小日子刚走身子虚,还是早些回去吧。”
淮月的面色红润,其实都是虚热出来的。
阿珠也道:“娘子,其实外边也差不离了,也是最后一波香了。”
淮月便点点头,道:“账你不必管,事情了了回来就好,浮云寺从不赊的。”
她的确有些软,便将半个身子依在阿珠身上,由她扶着走了。
她们是一起由浮云寺的车马接过来的,淮月见浮云寺今日忙碌,若她叫走了车马,只怕初娘她们回来就要等了,码头又刚走了一船人,下一船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船上人挤人的,也不舒服。
淮月便道:“阿珠,天这样热,喊一顶轿子咱们一起乘吧。”
阿珠就去喊了一顶颇为宽敞的蓝布轿子,价格是贵些,但有冰鉴有熏香,倒还不错。
她本意是要在外头看着点的,但今日的日头实在毒辣的很,站上一会子,脑袋都烫手。
“进来吧。中暑了怎么好?”淮月又再招手。
阿珠犹豫了一下,就钻了进去了,她掀开轿帘,留心着他们的方向,见这一路都是往官道上走的,她放心了些。
“别担心,这两个轿夫是冬大手下的。”淮月合着眼,像是能看见阿珠伸长脖子的样子,“他们认得我,这轿子的钱,还是冬大出的呢。”
阿珠也松懈下来,道:“原是这样,怪不得那个矮个子的冲您笑,我以为是他浮浪,难怪娘子都放心睡觉了。”
淮月将阿珠揽过来做枕头靠着,声音渐渐低下去,“你也睡会子吧。”
抬轿的人是老手,轿子并不很颠,微微摇晃着。
两人脑袋靠着脑袋,阿珠也闭上了眼,不过她只是假寐。
忽然,轿子猛地堕地,一下就将两人给震醒了
“怎么回事?!”阿珠赶紧起身去掀轿帘,迎面却是几个用布蒙了脸的人,手上兵器寒光乍现。
两个轿夫瘫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
“救命,救命。”这里是官道,总是有行人车马来往的,阿珠喊了起来。
她脖子上感到一凉,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缓缓流出。
“不要!”淮月看着那抹殷红惊叫。
“出来。”领头的人把刀抵在阿珠脖子上,对淮月呵道。
淮月看了轿夫一眼,确定他们只是昏厥,便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四下并没有人,这些人是观察好了的。
兜头盖下来一个麻袋,淮月后颈被重重砍了一记,顿时失去意识。
……
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淮月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安氏放在一个硕大的水盆里,在家中的荷花池里飘来荡去。
此时的淮月大约才三四岁的样子,安氏也很年轻,她大胆的只穿着薄衫下了水,游在水盆边上回护着淮月。
阿藤的母亲紧张的站在边上,过一会就喊安氏上来,但安氏只是笑眯眯用水泼她。
这段记忆淮月从前没想起来过,此时想起来了,回忆里的荷香浓郁逼人,呛得她几乎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淮月咳得整个人蜷缩了起来,脑袋重重的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将她弄得更加晕眩了。
“好像醒了。”有人说。
被劫持的记忆慢慢在淮月脑袋中清晰,她的手被捆在身后,袖中的匕首也被搜走了。
淮月在黑暗中四下摸索,隔着粗糙的麻袋,她摸到自己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里,周身又在晃动,这种感觉像水波。
‘我在船上?’淮月惶惑的想。
“醒就行了呗。”另一个声音。
“天这么热,关箱子里会不会憋死了?”
“管她那么多。”
“可小娘说了,卖多少钱归咱们,死的又不值钱。”
这话说动了那人,淮月就听到脑袋顶上传来一些响动,有人动作粗鲁解着麻袋,一边笑道:“他娘的,女人狠起来还真是狠!也不知道这小娘子得罪她什么了。”
淮月感到变亮了一点,但她眼上蒙着黑布,还是看不清的。
‘主谋是女人。’淮月记下。
“长得还真是挺不错的。”男人的手擒着淮月的下巴,淮月狠狠别过脸去。
对方的笑声令人作呕,淮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行了,你玩了就不值钱了,那老鸨子会验身的。外头那个看着快死了,你要不,趁着还有口热气?”
“阿珠!”淮月喊着,却因为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谁要玩死鱼啊,没劲。”那人说,他又笑着说:“反正是去碎玉楼,什么样的骚娘们没有。”
‘碎玉楼?’
淮月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又想,蓦地想了起来,是她无聊时让细张随便说些别地的风土人情时,他提到过的妓院!在临江!
细张那时刚说完就挨了岑山一计,岑山皱眉道:“说这个做什么,碎玉楼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销金窟,温柔乡,美人冢。”
淮月打了个哆嗦,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那两人说话。
那两人似乎也觉察到淮月在偷听,那个色胚笑道:“听就听呗,我就不信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说是这样说,但到底没再继续说什么有用的了。
从云桥到临江,是顺水,今日虽是逆风,但夜里肯定是能到了的。
淮月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长时间,更是无从计算。
淮月心里惴惴不安,手脚发冷,她担忧阿珠,眼泪终于是没忍住,打湿了遮眼的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