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娘子是京城来的,自然知道的清楚!再不然,我去问问乔阿嬷,她肯定知道!”
“娘子问了之后,又打算怎么做呢?”婢女又问。
柔衣顿了顿,没说话。
婢女道:“娘子眼下的养胎最要紧,母凭子贵,还怕没有来日吗?”
“这我自然知道。可你也瞧见了,即便我如今怀了身子,爷却连一个通房的名头都不肯给我。虽拨了银子,却都是直接拨到小厨房去的,半个子儿也不经我手。”
婢子看似恭敬的搀扶着柔衣,低垂的头,看不见脸上闪过的一丝异样。
“但是娘子吃穿不愁,也许是将军不想太惹眼,将军膝下单薄,您这一胎,务必要妥帖。余下的,娘子慢慢筹谋就是。”
柔衣听得气顺,睇了她一眼,道:“挑你原是因为你老实,我瞧你的时候,也知道移开眼睛,旁的婢子一个个都不服气我,下巴抬得老高。想不到,你居然还挺会说话的。”
婢子没有说话,柔衣叹了口气,她也是太寂寞了,没个能说话的人。
这婢子性子沉稳话又少,倒是合适做个倾听者。
“你说将军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他连个名分都没有给我,瞧不上我的,照旧直呼我姓名,给我些脸面的,唤一声娘子,讥讽我的,就故意叫我姨娘,呵呵。”
“将军心里自然是有您的。”
闻言,柔衣嘲弄一笑,她是在笑自己。
……
三闲食门上的封条揭了,初娘一大早就带着桑葚来打扫,店里原来的长工、短工一时叫不齐全,只来了三四个,但是也够用了。
店里也只是积灰,并不很脏,初娘擦干净一方盛糕点的长盘,抚过底盘上的蟠桃纹饰,满目怀念。
其实她也这些时日也忙着,浮云寺请淮月制了一批素油糕点,初娘也跟着淮月一块做,学到了很多。
但三闲食与她而言,到底是不同的。
“呦,吃死人了的店还敢开门啊!”杨氏的到来不算令人意外,张茹说三闲食关门这段时日,有些人家实在要用到糕点祭祖筹神或是送礼,贪图方便,也是会去光顾他们家的。
若是三闲食再开张,假以时日,周记的生意定然又会衰落了。
初娘不想理会杨氏,杨氏这个人你越理会她,她就越来劲,但你不理会她,她也不见得消停。
正在她踌躇之际,就见杨氏身后停下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
淮月十分灵便的从马车上轻轻跃下,身后跟着阿珠。
“老板娘好啊。”淮月一如寻常招呼。
杨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江小娘真是不一般啊。别的女娘光是听到死这个字都要抖一抖,你倒厉害,吃死了人,还没事人一样。”
淮月弯眸笑道:“哪里那里,比不过周大娘子厉害。教出的女儿也厉害。”
阿珠一双细长眼都要瞪圆了,原来这个周大娘子的女儿就是陈家醋坊那位周氏儿媳!
就是那个给丈夫带了绿帽子,还把丈夫气成个偏瘫的周氏!
原来周氏就是周记糕点铺子家的女儿啊!
杨氏的脸皮也是非一般的厚,她只是略略的有点不自在,反而高声道:“我女儿命苦,如花似玉的养到那么大,就该嫁到那贵人家里去!那是被陈家的给坑害去的!当初这事儿你也不掺和了吗?!”
“大娘子这就说得牵强了。而且,你要在街面上说这事吗?”淮月四下瞧了瞧。
周氏的事情,其实早就兜不住了。
听她们二人话里说到这事,边上的许多人都悄悄的留意着。
这种事情,放在自家身上是灾,是大丑!
放在别人身上却是笑话,是难得的谈资。
饶是杨氏的厚脸皮也禁不住旁人这样的扫视。
杨氏虚空戳了戳淮月的心口,恶狠狠的说:“我看你这铺子能不能开下去!”
她一边往回走,又一边高声说:“那个吃死人的铺子又开张啦!”
“阿姐。怎么办呢?”初娘忧虑的问。
“吃一块,卖一块呗。”淮月想得还是当初的法子,管用是管用,就是……
“那岂不是亏得厉害。”初娘道。
淮月笑道:“那就先扣了你的工钱。”
初娘点头,脑门被淮月戳了一下,道:“傻囡,等大家又重新信任我们就好了。你不是说,三闲食要长远的开下去吗?费这点心力银钱也不亏,日后总是会赚回来的。”
三闲食解禁,背后不知是否有人使了些手段,淮月问过纪如笺,她说自己没有,但是她嘴角含笑的模样,像是又说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淮月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淮月这间三闲食还能重新开张,但珠娘那间却是不能够了。
而且原先的茶馆也受了很大的影响,已经彻底关张了。
“如今打算做什么买卖呢?”淮月问。
珠娘颓废了好些时日,如今总算是走出来了,穿着一身男装,青丝高高竖起,还束了胸,远看近看都像个清秀的书生。
“那天爹爹跟都尉商量的时候,我偷听见了,他们说,漕运。”
淮月心念一动,却佯装平静的问:“傅三郎提的?”
珠娘如今对傅恣已无旖念,听淮月提到傅恣也无特别反应,很自然的答道,“是啊,他主动提及的,怎么了?为什么你这样问?我爹那时候也反问了都尉一句,漕运不是很赚钱的吗,再说云桃那么多河道,还有临江大运河能通到北边去,生意多了去了!”
“正因如此,肥肉难咬啊。”淮月不自觉蹙眉,她总觉得傅恣这个决定,意义肯定不止养活这几个伤兵这么简单。
从前只是开开铺子,做铺子里的伙计,这是很低调的法子。
可漕运,说得凶险一些,也是明争暗斗,动不动就要见血的买卖。
珠娘起身拿她从胡商那里买回来一把圆勾弯刀,回来将刀递给淮月看,才道:“不怕,你别看我阿爹长得一副老实相,他功夫很好的!虽然整天被我阿娘打,但他功夫可比我阿娘好!”
珠娘说话有些大声,她家又不是什么大宅子,老头恰巧从院里路过,咳得肺管子都要出来的。
珠娘和淮月同时捂嘴,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