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谁死了?”初娘从后头奔出来,若不是珠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只怕是要一头栽到外头去了。
脏小子没打听出来这个,见初娘一脸惊慌失措,笑嘻嘻的说:“怎么?你娘死了?”
初娘整个人都僵住了,珠娘看那小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胡诌的,骂道:
“你娘才死了,所以你才有娘生没娘教!”
“我呸!你娘!你娘!你娘!”
脏小子见桑葚举着笤帚要冲出来打他,连忙蹦跶着跑了,一蹦一喊,还冲众人做鬼脸。
“没见过这样讨厌的小鬼!”珠娘心里过意不去,连忙安慰初娘,“他就是唬你的!等着,我自己去打听!”
初娘回过神来,一拽珠娘,道:“一起去。”
淮月怕珠娘这风风火火的性子闹出什么来,便道:“我陪初娘去,你好生在店里守着。”
珠娘还有点不愿意,恰进来了两位熟,她也没法子,只好留下来招呼。
林府门口聚着许多人,淮月远远的见有医官模样的人陆续进了林府,脸上还罩着面纱。
她猛地一拽初娘,道:“初娘,眼下去不得。”
初娘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有了千百种不好的猜想。
周遭都是人,淮月拉着初娘到弄堂里,对她解释道:“若是寻常死法,来的都是仵作,何曾劳动医官?”
“那娘子的意思是……
初娘脸色惨白,半晌才吐出那个令人冰寒浸体的词,“疫病?”
淮月担忧的看着她,初娘将她一推,“娘子你别跟过来,我还是,还是要去瞧瞧的!”
淮月往后踉跄几步,被阿珠扶着,赶紧让阿荔去拦着初娘,急道:
“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初娘!你阿娘定然也会传消息出来的。”
初娘被阿珠和阿荔架着回了三闲食,一路上她心神恍惚,直到远远瞧见一个穿着鹅黄薄绸衣裳的女娘带着面纱站在铺子门口。
初娘心里一惊,挣脱了阿珠与阿荔跑过去。
岂料那女娘连连倒退,还道:
“初娘你莫要过来,虽然我这两日随爹娘住在外头,但为了稳妥起见,咱们还是离远些说话。”
“忆娘,到底怎么了?”初娘心急如焚,“可是我阿娘出了事?”
“没有。”忆娘说话有条不紊,很能宽慰人心。
“是大舅母生病了,几日的功夫就不成了,医官说是疫病。我阿爹早上得了消息回家,如今也被扣在府里,府里的人一律都不准出来。”
忆娘弯弯柳眉,一双恬静的眼看向淮月,对她微微颔首。
淮月了然,原来这位就是林小娘,秦志的娃娃亲。
初娘心里略定,她阿娘与大房素来没什么往来,而且医官也进去了,应该是无恙的。
初娘十分感激,道:“是了,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如今知道了,也算有个数。”
“莫担心。”忆娘大约是个话不多的性子,办了事就要告辞。
“呃。”初娘欲言又止。
忆娘看她,初娘吞吞吐吐的说:“你,你兄弟在府里?还是跟着你们在,在外头住呢?”
淮月听懂了,初娘这是在打听林燃呢。
“我阿弟也在……
忆娘答到一半,终于是参透了初娘的意思,她微微笑了起来,她露出的眉眼并不很美,但整个人有种动人的风致。
“也在外头住,堂兄他这几日跟着我阿爹学做生意,所以也没回府去。”
初娘顶着一张大红脸佯装无事发生,听忆娘道:
“我阿爹出不来,阿娘也是急坏了,阿兄由己度人,想着你大约也是如此,所以让我过来与你说一声。”
初娘的脸皮也算是练出来了,‘嗯’了一声,道:“你帮我谢过他,也谢你。”
目送忆娘离去,初娘叹了口气,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她高门大院里的娘子,反倒染了疫病?”
“是啊。”淮月也有点想不明白。
初娘听得心惊肉跳,又有点魂不守舍了。
淮月临走前对珠娘叮嘱道:“她这两日是没什么心思了,你多看着点。”
“我晓得。”珠娘摆摆手,让淮月放心。
去过了三闲食,淮月又去了江畔鲜。
白先生正在吃一碟酥炸小鱼儿,一条条抿着尾巴吃,吃的可美。
他见淮月来了,笑道:
“月丫头来了,该跟你道声谢的,前几日要不是阿泰一日三餐的给我送,我只怕要生啃木头板凳了。”
他说着,翘起腿给淮月看,腿上捆着夹板。
“您受伤了?”淮月快步走来,道。
白先生叹气,道:“老胳膊老腿的不顶用了,一跤就给我摔成这样了。”
说起来,也是那场风雨留下的后患,他也是加倍小心了的,奈何青苔泥泞,非他之力可控。
幸好院里还收留了几个住得远的学生,白先生才不至于呼救无门。
“那你怎么还亲自来了?不然阿泰继续送吗?”
“憋了好久,出来透口气,没事,我跟……
白先生话没说完,就见秦志从后头出来手,手里端着一盘烧土鸡,笑道:“阿姐来了。”
淮月觉得可巧,刚见了忆娘又见秦志,便揶揄道:“你小子福气挺好的。”
秦志听不懂,随口拍马屁,道:“自然,能伺候先生就是我的福气。”
淮月被他逗笑,道:“我刚见过忆娘了。”
秦志屁股一颠,忙道:“啊?在这吗?哪呢?”
“不在这,在三闲食门口,她来找初娘的。林家大房的大娘子去了,说是因为疫病。”
“那那那那那……
秦志紧张的都快抽风了,被白先生抽了一把才镇定些。
“忆娘没事,他们一家那几天正好在外边住,只是她爹今早回去了一趟,如今也被官府扣在里边了。”
秦志点点头,虽松了口气,但显然是没心思吃饭了。
“城门不都关了好久吗?怎么忽然又冒出一个来,还是这深宅大院里的。”
白先生到底是上了年纪,有阅历,一下就说到了关窍处。
“对啊。”秦志摸摸脑袋,不解的说:“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