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圣上气血两亏,卧床不起,高家得千年血参一株,倾全家之力辅以各种珍贵药材,制成丸药一瓶送入宫中。”
“圣上服用后,身体大有好转。高家也因此得晋为皇商,风光无限,金银滚滚而来。”
“若不是随后被颜大人参了一本,说高家的参是从一个药郎手里抢夺而来的,高家可远不止如今的风光。”
傅恣食指交叠放在膝上,娓娓道来。
傅忱点点头,道:“不错。”
这番话显然是个引子,后头的话才要紧。
“那个药郎的参被夺走后,气得一病不起,后又听闻高家风光,更是活活气死,因他身死,又只留下了一个孤女,此事做不得定论,被高家蒙混过关。”
“药郎家中略有薄产,招来虎狼环饲,幸而有人曾受过其父恩惠,以身相报,将她迎进门做大娘子,如今过得也算不错。”
傅忱听得皱眉,不解道:“说了这许多,这孤女到底何人?”
傅恣道:“正是林家二房的大娘子王氏,她公爹是林修林举人。”
傅忱倒也知道林修,眼前浮起一张猥琐皱缩的脸庞。
“你想扶持王氏夫家?”傅忱已经明白了傅恣意图,点点头道:“也算名正言顺,倒是符合京中那些文官的口味。难怪你说高家的靠山这番不会出面了。”
傅恣点头,道:“王氏之女与秦家之子已经定亲,也是双剑合璧的一门亲。与其说是扶持某一家,不如说是打散分摊,各自为营,省却日后许多麻烦。”
“哪个秦家?丝绸做的不错的秦家?”
傅恣点头,傅忱眼眸含笑的看他,赞道:“你倒是细致,这也能让你想齐全了。”
“底下的人能干罢了。”
其实若不是淮月在何清水跟前提了一嘴秦家,何清水也不会去细查秦家,更不会发现王氏的身份。
林二郎虽是商贾,但常年在外跑船,并不显眼。
傅恣想到这一点,不动声色的转动了一下手中茶盏。
傅忱似是满意的点点头,轻抚书案上的一个鹿角镇纸。
“那也是你任人唯贤的功劳。”
傅恣并不反驳,玩笑般道:“这倒也是。”
傅忱长叹一声,道:“若不是高家这些年实在放肆了些,我也不想出此下策,见妹妹哭哭啼啼的,也是不舒服。”
“其实高仁笃也算识相了,只可惜高家没挑他做下一任家主。”傅恣露出一点虚伪的惋惜。
傅忱笑了起来,道:“不挑他?如今高家有的挑吗?”
高家下人各个缩头缩脑,唯恐冲撞。
主子们各个着急上火,嘴上起泡。
厨房里煮的最热闹的不是饭菜,而是凉茶。
经傅忱几句提点,傅馨早不复之前的惊惶。
当高仁笃又从正院回来,神情狼狈,肩膀上洇湿了一大片,还有茶叶沫子在上头。
傅馨正伸着手让霞光给她染指甲,她只瞥了高仁笃一眼,就又低头打量着红绯色的指甲,不太满意的说:“好像是淡了些?”
“上外头瞧就会浓一点了。”霞光收拾着瓷碟纱布等零碎东西,飞快的瞧了高仁笃一眼。
“你还闲情逸致弄指甲?!知不知道娘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高仁笃砸了个杯子在霞光脚边,霞光吓得一惊,看向傅馨。
傅馨掸了掸指甲,慢悠悠的说:“你先出去吧。”
霞光有点迟疑,傅馨讥讽的笑了一声,道:
“怎么?当心我挨打吗?不会的,我家二郎最识时务,不会这么蠢笨。”
霞光觑了高仁笃一眼,收起地上的碎瓷,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高仁笃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傅馨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敢动手。
“唉。”傅馨叹一口气,指甲上像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
这花攀上高仁笃的腰,抚过他的胸膛,缠得他心烦。
“其实,若早将高家的产业交由你来打理,也落不到今日的境地了。”
“你阿兄多嚣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替他擦了几回屁股,人家可有念你的好?只说你是帮我呢!”
高仁笃绷着脸,没有说话。
傅馨幽幽的说:“咱们夫妻一体,我就说一句大胆的话。这天高皇帝远的!”
“这几日海上又乱,你们高家商船都缩在港口不敢出海,如此时机,你几个大哥还扬言告这个,告那个的,也着实不识时务了些!”
高仁笃目光阴冷的看她,傅馨心里冷笑,却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嗔怪道:
“你个不识相的!我虽然姓傅,但到底嫁了你,还能害你不成!”
高仁笃的表情松缓了几分,但依旧皱着眉,道:“那你说要怎么办!高家就要被人拆了!吃了!”
傅馨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也去吃上一口呗!其实这事儿于你来说,还真是件好事呢。”
高仁笃并不蠢,不动声色的继续听傅馨说下去。
“虽说娘待你还算好,可你是幺儿,上头两个兄长大你许多,你那大侄儿就比你小上一岁。你就是甘愿吃剩饭,人家也不肯留一口干的给我们呀。”
“你瞧瞧这些年,你经手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要么就是跑腿卖苦力,做不了主的。要么就是高家手上最不值钱的树种买卖。你自己想想,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提防着你呢!”
高仁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傅馨说的句句是实话。
“我的心肝,你是个能干的,树种买卖去岁的收成都翻番了,可也比得上人家的一成利。”
他两位兄长嘴上说得他还年轻,要多历练,可同时又把自家大儿带在身边,谆谆教导,好传承家业。
“他们摆明就是要踢咱们出局,你倒好,这天大的机会不把握,还替他们来找我的麻烦了。哪有你这么蠢心眼的。”
傅馨说着,用红红的指尖对准高仁笃的心口戳了一下。
高仁笃一把攥住她的手,傅馨一惊,却见高仁笃笑了起来,牙齿白森森的露在外头,道:
“多谢娘子提点,不如娘子再告诉为夫,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傅馨也是一笑,勾勾手指,让高仁笃附耳过来。
片刻之后,屋内响起两道笑声来。
男声得意,女声娇媚,这笑声中渐渐添了黏糯的水声,夹杂了断断续续的喘气声。
两抹身影歪缠到一处,漏出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