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挑着车帘，一直瞧着车窗外骑在马背上的傅恣。
良书抱着包袱，还在回味早膳，见海云皱着个眉，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念叨什么，就问：“您在瞧什么呢？”
海云想说说自己心里的困惑隐忧，一扭头见良书懵懂无知的一张脸，嘴角还沾着芝麻粒，顿时泄气，摆摆手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良书探头看了眼，有点花痴的道：“都尉是好俊的。”
海云白他一眼，又听良书傻兮兮的道：“不过咱们娘子也好看，般配，嘻嘻。”
良书沉迷于郎才女貌的美好憧憬中，忽然就见到一个白眼向自己飞来，同时就听海云恶狠狠的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良书显然缺乏对危险的感知，还迷迷糊糊的道：
“啊？您不知道吗？我也听冯伯和岑大哥说的，说都尉是上门讨好小舅子来了。”
“胡言乱语！什么小舅子大舅兄的！”海云下意识反驳。
良书纠正他，“您是小舅子，哪来的大舅兄？”
真是对牛弹琴。
海云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朝窗外斜了一眼。
傅恣也不知是凑巧还是真觉察到什么，偏了偏首。
海云赶紧搁下车帘，又觉得自己行为鬼祟，有失君子风范，不由得在车厢里唉声叹气，闭眼抚额。
良书终于有点明白了海云的想法，他道：“您是不是觉得都尉有点凶，怕他待娘子不好啊？”
海云靠在车厢，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什么好不好的。”
良书怕坐车容易晕眩，早早的就含了粒橄榄在嘴里，嚼巴嚼巴的，道：“放心啦。岑大哥生得也凶相，可对我说话都是笑着的。我觉得男人凶点好，对外硬气呗。”
海云看看他的细胳膊细腿，故意道：“那你是不成了。”
良书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我不行，冯嫂子说我长得乖。您试试还成，您虽然长得讨喜，但甩脸子的时候也挺凶的！”
海云捂脸，后悔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直肠子的二百五当随从。
车外，傅恣嘴角微勾着，像听了个不错的笑话。
“我什么时候甩脸子了？”海云自认还是挺好脾气的。
良书笑呵呵的说：“您待自家人当然没有，原先那个，那个什么表哥来的时候，您那脸色摆的，啧啧。”
海云趴在一个软绵绵的包袱上，皱眉道：
“阿姐不过跟他做了一笔交易，他还以为我们跟他有了交情，摆出一副亲朋故交的模样上门来，真叫人恶心！”
良书见海云动气，有点后悔提起安云声来，忙把荷包里的蜜饯拿出来。
“您不是门都没让他进吗？他也该有点眼色才是。”
海云挑拣了一个糖霜杨梅吃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安云声不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
“我估计着他还要来，毕竟买卖的事情还没落地呢。”
“来也不怕啊，岑大哥又不会给他好脸色。”
海云被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宽松几分，嘴里甜津津的，车子轻轻摇晃，他有点想睡了。
墨言正骑马落后傅恣半步，见他侧了侧脸，就一抖马缰绳上前。
“都尉有什么吩咐？”
“高家的生意柳先生盘算的怎么样了？”
听他忽然问起这个，墨言有些不解的问：
“柳先生已经选配好了，昨个不是要跟您说这件事情吗？您嫌他啰嗦就走了。”
傅恣一时沉默，有点尴尬。
墨言见状赶紧道：
“您要想知道，回去我把册子给您拿来瞧一眼就知道了，荆方都写下来了，只是还没交底，总得让您先过目才是。柳先生拆了高家近半的生意，高家老夫人听说都昏过去好几次了。”
傅恣这才点头。
墨言隔日才能回来，傅恣当天就能打个来回，只是回到傅家的时候也是深夜了。
“三爷。”叫住他的是府里的大管事了，因为是府里的老人了，喊得都是他没进军营里之前的称呼。
傅恣倒也舍他几分面子，站定了听他说话了。
大管事道：“将军在书房里头等您呢。”
傅恣微微皱眉，“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小的不清楚，大约是真要紧。”
傅恣往傅忱书房里去，从门外到书房的路途不远不近，也够他猜到傅忱的心思了。
“回来了。”傅忱面有倦色，在昏黄的烛光下静静看着傅恣。
傅恣反手关门，上前道：“阿兄，有什么急事？”
傅忱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见他坐定，才道：“高家的茶叶生意你也给剥了？”
傅恣略有不解的说：“不是给他们还留了四成吗？”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碰茶杯，发觉冷了，就没喝，问：“傅馨来告状了？”
“你怎么还生她的气？她也吃够你的教训了。”傅忱摇头，唤人来换一壶茶。
门开，带来一股微凉的夜风。
等热茶搁下时，傅恣无意间瞥了一眼，却见到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
柔衣似乎就等着傅恣的目光，她哀怨的看了傅恣一眼，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傅忱等了半晌也不见傅恣问，只好自己开口。
“你不问问柔衣怎么在这？”
傅恣抿了口茶，摆出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阿嫂院里的丫鬟到阿兄书房里伺候，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我何必多嘴一问。”
傅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有些苦恼的说：
“柔衣原是你阿嫂跟前的，不得她喜欢，一再被冷落，几次三番求了我，我就把人调到这来了。”
“她倒是心性高。”傅恣淡淡道，似乎觉得没什么必要谈论她。
傅忱倒也没再说了，又提起的高家的事。
“我觉得稍微过了些，我这几天已经被高家父子轮番堵了几回了，虽说全权交由你处理了，但他们总是不信。你也是厉害，怎么就没被他们逮着呢？”
傅恣扯了扯嘴角，道：“马好，逃得快？”
傅忱笑了起来，笑容渐渐暗下去，又道：“高家人在京里也是有靠山的，我估计着，快了。”
傅恣摇摇头，道：“不见得。”
傅忱眸子微动，很有兴趣的问：“噢？但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