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老天偏爱为落魄之人营造一股悲伤的氛围。
从老宅出来，天下起来蒙蒙细雨，整个天空犹如一张灰色的网，劈天盖地地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寂归枫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闲逛，眼前这条路，他已经重复走过了无数次，就像他身上的冷汗，无数次地浸透衣物，又无数次地蒸发，再出现。
可是路总会有终点，他也是。
最后一次绕过同一个路口后，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回到庄园时，已是接近傍晚。
寂归枫望着这个熟悉的门口。
在往日，这里总会出现一个活泼的小人儿，欢乐地蹦着，迎着他进去。
他下车，一步一步，仿佛在用脚丈量这片熟悉的土地，也不管自己的身上、发上，被密密麻麻的雨幕淋湿。
推开大门。
莘杳杳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两弯水眸，是不是略过桌上包装精美的蛋糕，而后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很快又被强压下去。
寂归枫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女孩的紧张不言而喻，眼里的期待，也尽落入旁人眼中。
她在期待什么？又在紧张什么？
寂归枫盯着那个蛋糕，脑海中又闪过那张刺目的照片，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莘杳杳当然知道寂归枫回来了，熟悉的味道一传入她的鼻子，她便激动地想要冲进来人的怀里了。
但是不行！
她还没哄好哥哥。
做足了心里建设，莘杳杳捏紧小拳头，在心中给自己鼓气。
别怕莘杳杳，哥哥没有生气，哥哥很好，蛋糕都做好了，不能浪费！
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哥哥，你回来啦？你看我做的，咦，哥哥，你头发怎么都湿了呀？没带伞吗？没带伞可以告诉杳杳，杳杳可以去接你呀！”
说着，莘杳杳也不顾寂归枫还冷凝着的脸色，拿起一张毛巾，踮着脚凑上去就要给他擦擦。
寂归枫制止了她，将空着的手挡在两人之间，用一个巧力，将人退了出去。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下意识地，收了几力。
莘杳杳倏地被推出去，呆呆地站在原地，略有些手足无措。
对哦，她忘了，她还没哄哥哥。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睁着那一双雾蒙蒙的鹿眼，“哥哥，你还在生气吗？杳杳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不知道你缺什么，就去做了生日蛋糕，我亲手做得哦~”
她像捧着珍宝，将蛋糕捧到寂归枫面前，眼里明晃晃的亮光，没有一秒不在渴望表扬。
寂归枫看着她那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澄澈眸子，心已接近麻木。
曾几何时，他一度认为，即便是将自己溺死在这汪春水中，也是不错的，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这一闪一闪的，藏着一条银河的漂亮眼睛，还有没有位置，放一点对他的感情？
他扯了扯嘴角，无视女孩努力托着的蛋糕，“这蛋糕，你一个人做的？”
莘杳杳闻言一愣，刚想说实话，但想到刘叔说的，怕越说，寂归枫会越生气，眼睛下意识往右一滑，“对，我，我一个人做的，还有老板在旁边教我，还，还挺难的……”
“莘杳杳。”
“啊？”
女孩抬头，敏感的她，一瞬间便察觉到了面前男人的不对劲。
除了初次见面，他好像，从未叫过她全名。
“怎，怎么了？”
莘杳杳的心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男人嘴角的弧度愈发大，眼里的温度却降至冰点。
“我的乖杳杳，你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地向右看，话也会变多吗？”
寂归枫俯身凑近面前的小姑娘，二人鼻尖相抵，明明看起来像是最亲昵的动作，两人却都无端地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逼心底。
寂归枫竭力控制自己，不露出心软的神色，将那张轻飘飘的照片重重地甩在地上。
莘杳杳将蛋糕放在一旁，连忙蹲下身捡起来。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猜想，但真正看到自己与莘鸿冥的照片出现在寂归枫手上，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心颤得厉害。
不对，她可以解释的！
莘杳杳起身，拽住寂归枫的袖子，“哥哥，我，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了他，都可以在我面前说谎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
莘杳杳不住地摇头，“我不是故意想说谎，我只是怕，说实话的话，哥哥又会生气，可是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所以我便觉得不说，哥哥就说不定会早点理我。”
“可是现在呢？杳杳，你看，我不是更生气了？”
寂归枫脸上讥讽的表情从未消散，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
“莘杳杳，若是你喜欢莘鸿冥，可以直接说的，我自然会成全你们，可为何要一边哄骗我，一边又装出这样一幅无辜的模样？”
甚至，如果骗他，能够骗一辈子的话，他同样心甘情愿。
但为何偏偏要半途而废，徒留他一人在绝望与希望中沉浮？
寂归枫眸中充血，字字珠玑。
莘杳杳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什么时候喜欢莘鸿冥了？
又是什么时候装无辜了？
为什么这么伤人的字眼，是从她最信赖，最亲近的哥哥嘴中吐出？
莘杳杳鼻尖一酸。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只要说清楚，他们俩就能回到之前那个样子。
她知道自己有的时候不听话，让他生气了，所以她会学着慢慢改变自己的小性子。
可是她有点笨，哥哥怎么不给她时间呢。
小姑娘眼睛一眨，氤氲在眼眶中的泪便争先恐后地出来。
她控制不住地抽噎，“哥，哥哥，我不是故意想说谎的，我不喜欢莘鸿冥，我喜欢的是你，是女孩对……”
“够了！”
寂归枫阴沉着脸，打断了莘杳杳的话。
“你说你喜欢我，不是想故意说谎，是吗？”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狠厉，让莘杳杳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呐呐地点头。
寂归枫勾了勾嘴角，发了狠似的，即使心口处疼地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却仍然不留余力地折磨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