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梅朵抱着手坐在窗边一言不发。
“饿死我了。”李良屹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拿起盘子里的包子看了看又放了下来。他问梅朵:“你要包子,鸡蛋还是油条?”
梅朵摇了摇头。
李良屹挑挑拣拣选了根油条,咬了几口咽下去,点评道:“不好吃。也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送来,先凑合吧。你说他们会给咱发固灵液吗?现在有吃有住,要是还给发一瓶,我们就赚翻了。”
李良屹像个看不懂人脸色的愣头青,梅朵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还没脸没皮地往人身边凑,像只嗡嗡乱叫的蚊子,在人家耳边忧心忡忡地嘀咕。
“普通人感染了,突破成破围者就没事了。但破围者感染了怎么治?这算一种病吗?”
李良屹原地转了一圈,又跳了几下,“不对啊,说我中度感染,可我既没察觉症状,也没有渴灵。你说会不会是机器坏了,或者他们蒙我呢?把我们关这图啥啊?”
李良屹:“梅朵我不会病入膏肓要死了现在回光返照吧?”
李良屹:“梅朵……”
梅朵终于忍无可忍:“闭嘴,吃你的饭!”
李良屹被喝了一声,讷讷道:“梅……”
梅朵眉头一拧:“梅什么梅!我比你大一届,你该叫学姐!”
李良屹委屈:“可这个油条真的很难吃……”
梅朵挑眉,李良屹从善如流:“学姐。”
李良屹这么胡搅蛮缠一闹,梅朵酝酿半天的情绪像漏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她没好气地白了李良屹一眼,倒了杯茶,在李良屹殷切的目光中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梅朵呼出一口气:“这个别苑约有二十五间房,假如房间住满,大概能容纳五十人。全城感染的破围者和普通人加起来,应该不止这个数目。这附近还有其他安置感染者的地方。”
“玄行卫把不鸣城查了个底朝天,会不会把张灵玥和那道士的徒弟也带了过来?”
“不知道。”梅朵说:“他们排查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只查了表面。裴闻声被邀请下楼,楼下有谁,还有多少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玄行卫也没有察觉,直接跳过了对地下的检查。”
李良屹目光一动:“对啊,裴闻声还没出来。那个断头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至今也没有定论。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张灵玥那边……”
梅朵沉默下来,她一安静,李良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齐齐闭嘴,气氛沉闷了起来。
李良屹拨弄着手指,半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出了这些事,不知道百花盛典还开不开了。来之前我都做好打复活赛的准备了,没想到今年直接出线,还是裴闻声误闯赛场,拉了我一把。”
梅朵抱着小腿,头枕在膝盖上,目光很空,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门外敲了三声,停顿了半晌,那人扬声高呼。
“桑吉梅朵!桑吉梅朵醒着吗?有人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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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
娃娃脸再次压在了“大”上,忽然身后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把筹码放在了同他一样的位置。
娃娃脸回头,看见裴闻声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待娃娃脸发作,骰蛊就开始摇了起来,他无暇顾及裴闻声,回头紧盯着荷官的手。
一开摇蛊,果然是“大”。
一局结束,娃娃脸没有马上下场,转头抱着手说:“怎么,改变主意了?”
裴闻声把新赢的筹码在手里一抛,圆盘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落回手里。
他越过娃娃脸耳上的红坠,往桌上堆成小山的筹码掠了一眼,“看你玩得尽兴,也有些手痒了。这骰盅里的东西那么合你心意,不介意带我一个?”
娃娃脸一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干什么?!走开!”黑袍人不耐烦地一甩袖子。
他经历了一番周折,差点把自身的灵都压作筹码,才险之又险地赢下第六局。正准备往“一把胜”台去,他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一把拽住黑袍稳住身形,双手并用,在半空比划着什么。
“唔,唔——”
这种中途受阻、横生波折的情况,往往被视作不吉利的征兆,黑袍人以为她要讨说法,更是怒火心起,揪着她的衣领就要把她粗暴扯开。
“她在问,你是不是要上‘一把胜’台。”
黑袍人回头,看见长桌边气定神闲的年轻人说道:“她想跟你一起上台。”
哑女没想到这有人能看懂她的手语,点头表示肯定。
“一把胜”台边除了戴面具的荷官,还静静地伫立着一个木偶人。
木偶人用暗色木头雕成,漆面已经斑驳,嘴角上扬,深陷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凝视它的人,有时能看到眼里的流光,似乎在这具无生机的躯体里,藏着一个人的灵魂。
凡是参加“一把胜”局的人,要先陈述自己的所求之物,随后报出筹码,一旦经过荷官同意,则契约成立,正式开局。
“你要上‘一把胜’?”
黑袍人狐疑地打量着哑女,直到看到她手里刻着“六”的木牌,才确定这个瘦削不起眼的女孩真的赢了六局,拥有上台的资格。
“一把胜”可以选择和木偶人作赌,也可以多人同时进行,同样是通过摇骰子定胜负,只有“单”和“双”两种选择。
假如是单人局,不论来者选择哪一个,木偶人都自动选择另一个选项,而多人局可以选择押同一个,也可以做相反选择,根据所求之物大小,来确定各人不同的筹码分量。
黑袍人拒绝了。
裴闻声冷眼旁观。能站着赢下六局的人不多,今天这个黑袍人是第一个。无论怎么看,“一把胜”对红灵坊来说赢面都很大,而且摇骰子这种老旧的方式,对于有绝对本场优势的庄家来说,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愿意奔赴这场赢面悬殊的游戏?
荷官语气平和地问:“这位人,您想要什么?”
黑袍人沉默片刻,缓慢地脱下外袍。
今天首场“一把胜”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当他们看到厚重外袍下的躯体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说:“我用身上的所有筹码作赌。”
“我想要,一具完整无暇的躯体。”
意识海深处,王章猝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