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镯子也太漂亮了!小姐,夫人是真疼爱你啊!”
青绿色的手镯在月光下透着幽幽的莹润光泽,即使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贫苦人家也能认出来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而这枚代表着母亲“偏爱”的手镯,就这样套在文鸯细瘦的手腕上。
她将手腕抬起,轻轻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缓缓合上眼帘。
好温暖,就像梦中抚摸着她脸的手一样。
这真的不是她的幻觉吗?
真的是来自母亲的爱吗?
文鸯被亲人拒绝的太久太久了,如今竟然难以相信。
她抱着手腕上的镯子将自己再次埋进被子中,轻轻呢喃。
“如果这是梦,就请让她不要再醒来吧……”
夜色下星辰闪烁,几只信鸽扑闪着翅膀穿行在山林之中树枝的缝隙间。
“扑簌簌……”
羽翼划过江南的杨树叶,落入一间古朴宅院的暖阁附近。
“咕咕咕……”
奚衍将信鸽从郭敞的手中解救出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信鸽脚上的信纸展开,潦草的小字映入他上挑的狐狸眼眸中。
他如神祇般的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眼中的温度缓缓降至冰点。
“好一个洪家,好一个匡家……”
奚衍捏着打卷的信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忽然勾起唇角,扬出冰冷的弧度。
“暗羽。”
角落中的阴影晃动了一下,身披斗篷的劲装男子单膝跪在地上,隔着面罩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
“主公。”
“回业都一趟,按我说的做…”
……
再次见到照姑提着药箱站在院中时,文鸯正在喝粥。
一见她来,文鸯连粥也不喝了,放下调羹就快步走到照姑身边,笑嘻嘻地伸手帮她拎箱子。
照姑抬手避开,白了她一眼,嘴上不忘念叨她。
“哼,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两天就下床乱跑,真是不累。”
“嘿嘿,还不是师母的医术好!你看我这身体倍棒!”
文鸯说的也是事实,淤伤也不宜久卧,她昏睡了这么久,也该下床活动活动身体了。
“哼。”
照姑不理会她,只是照旧为她敷药施针,只不过这一次,她揉淤伤的动作明显大了很多,按的文鸯眼泪汪汪也不敢喊疼。
“您请用茶。”
琼枝见照姑一来,文鸯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就殷勤地将院内最好的大红袍和万香斋的点心端了上来。
照姑也毫不气地享用了起来,非常自然地指挥起琼枝为她端茶倒水。
“小姑娘,帮老婆子我再炖碗梨汤吧。”
“是!”
琼枝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出的堂屋,直奔进了小厨房。
这时,照姑才似笑非笑地转而看向了文鸯,沙哑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小徒儿,你在这里呆得也甚是憋屈,不如弃了这身份,随我逍遥江湖可好?”
逍遥江湖?
她真的可以抛下所有,远走高飞吗?
文鸯不知道,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翡翠玉镯。
“呦,见你受伤太重,给你的补偿也是这么豪华。”
照姑也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质地干净,棉絮不多,种水通透,绿得漂亮,虽然比不上帝王绿,但也和宫里头的赏赐是一个级别的。
“文鸯,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留下来?”
照姑不明白她,高门大户家总是有数不清的弯弯绕绕,她懒得去计较那些人心算计,对她来说,直接全都毒倒就完事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丢下这高贵的出身,跟我离开?”
文鸯沉默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走又能走到何处?
即使她离开了又能如何,前世的灾祸如同梦魇般在她的脑海中翻滚,折磨得她夜夜不得安眠。
文珩川用寒光闪烁的斧头挑起她的脸,质问她——“你是不是突厥人的探子?”
文昭恪斜着眼瞪着她,护着伤害她的文芝婉,冷笑着嘲讽她——“你这个来路不明的贱婢!”
而文芝婉则是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冰冷可怖的话语——“要是能做成人彘,就能更好的参加我和柴郎的婚礼了。”
文鸯抬起眼,凄然一笑。
重生一事太过玄幻,无人会相信她的痴言妄语。
她无法与任何人诉说,只能将这些事埋在心里。
“师母,谢谢你。”
“不过,文鸯不走。”
照姑毫不意外于她的拒绝,只是冷哼一声。
“哼,我看你就是从小穷到大,如今才被金银迷了眼!早知道你这个态度,老婆子我才不费心救你!”
她嘴上刻薄,手上制药的动作却没停。
“多给你这个臭丫头做点药,省得下次见你的时候,你早就死翘翘了!”
文鸯抿唇一笑,却不因为她的话而生气。
“梨汤来啦!”
这时,琼枝正好端了一盅小吊梨汤进来,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汤盅被安放在矮桌上,氤氲出香甜的热气。
“笃笃笃……”
院门忽然被敲响,文鸯与照姑一同转头看向院门的方向。
“我得走了。”
照姑咧开嘴,露出一个显得阴森森的微笑。
“师母你先走,我帮你拖一拖。”
文鸯立刻下床,琼枝帮她披好外套,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院门处。
“谁在外面?我在更衣,请稍后片刻!”
文鸯高声回应着院门外不停的敲门声,琼枝上前先按住内部横插的门栓,不让外人轻易打开门。
“妹妹,我听闻你伤势颇重,便从府外请了一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医生过来为你瞧一瞧。”
“妹妹多谢姐姐好意,不过我还是需要静养,不宜被外人打扰。”
文鸯站在离府门不远处,与文芝婉一问一答。
“是吗?那妹妹打开门让姐姐进去看一眼可好?只要看一眼,姐姐便安心了!
更何况,洪祯听闻你受伤,特意托我带了伤药来慰问你。妹妹,你是不是还生气呢?”
两人说着,照姑与文鸯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她便消失在后院拐角处。
文鸯招了招手,琼枝便打开了门栓。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就请进来吧。”
让她也见识见识,洪家的歉意究竟能价值几何?
够不够她这一身淤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