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子出手相救,雀染感激不尽……”
雀染成功摆脱了龙梓宫那个不速之,她捂着胸口的闷疼朝一边的男子笑笑,看他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凡人。
男子长眉入鬓,那一双眼睛是好看的冰蓝色,鼻梁高挺硬气,嘴角毫无起伏,英俊冷漠,最让人惊讶的是他那一袭银白色的及腰长发,随意的束起,风流倜傥,放荡不羁。
“主人让我来救你的,还好来得及。”
他冷冰冰的回答,不管不顾的跳下屋顶,修长挺拔的身姿瞬间融入了青灰的夜色中。
“主人?”
雀染蹙眉,似乎并不懂他的意思。
直到回到繁星殿看见他半跪在欢慕的面前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也是他的爪牙,不知为何她羞涩的低下了头:“多谢欢慕大人担心雀染,雀染没用辜负了大人的期望,没能杀掉封邑启……”
“本来我也只是想让封邑启寝食难安罢了,你受伤了还是先休息吧。”
欢慕不动声色的挑眉,对于雀染的办事能力还是稍微有些不悦的,只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责罚她,因为帝位已经在向他招手了,只要烈羽带人破城入宫,再与商牟里应外合,他一定可以拖死封邑启。
“大人,那雀染先回去了,今晚还要多谢他了——”
雀染看向站在欢慕旁边的男子。
“他叫弋瞒,来自南海。”
“弋瞒?南海传闻是蛟人的故乡…为何从来没有听过大人提起过?”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散发着陌生的气息,雀染不可思议的望着欢慕,北海与南海相隔千里之外,她第一次听说欢慕和南海还有联系。
只不过欢慕在北海那时便仰慕着天界神女织滟,她的存在于他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想必他的很多事情自己都不了解——她如此安慰自己道。
“这个以后再解释给你听,你先回去好好疗伤。”
“大人,那您切记万分小心,封邑启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深藏不露。”
“嗯,我知道了。”
雀染推门而去,欢慕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主人,封邑启手上的帝羽剑不容小觑,还有今晚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五更即将到来,大人们应该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这个我也了解,封邑启老奸巨猾,说不定真的留有后路,在烈羽赶来之前,一定要确保宫里各个重要枢纽都是我们的人。”
“属下明白,这就去盯着。”
弋瞒双目无神,一身冷意的离开了繁星殿,待欢慕确定弋瞒已经走了,他起身走到内殿的书桌前拿起了收在锦盒里的海螺。
海螺雪白无暇,却失去了灵气,欢慕若有所思的婆娑着螺身喃喃自语道:“为了得偿所愿,我谋划了千年,本以为蛟人无法在凡间存活,想不到今时今日居然也恢复了真身。”
千年之前,他路过南海发现了被遗落在深海之中的海螺,它静悄悄的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隐隐约约还有蛟人吟唱的声音。
南海一隅,螺哭蛟泣,他以为这种迹象非比寻常,所以他用法术凝聚北海寒冰幻化出了蛟人,那是一对孪生兄弟,生得惊为天人,却如彼岸花叶不能相见。
他把他们封印于冰棺之中,以备不时之需,后来他来到了辛南,按照天君的命令附身在西琼身上,把孪生蛟人放进了东至宫,蛟人的到来封羽及一定以为是上天相助,然而这一切都是欢慕和天君精心布局,至于目的,美其名曰是为了推动宿命之说。
辛南冥冥之中是有劫数的,一如续命灯,一如机关图,天君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他是想要让天下成为他的棋盘,然后一步一步的吃掉忤逆他的棋子。
可是天君一定没有想到,这偌大的一个局,欢慕才是那个最最阴险狡诈,两面三刀之人,他身处棋局中央,将辛南的死活玩弄于股掌之中,同时又时时刻刻提防着天界。
“凡间终究是凡间,乌烟瘴气,鱼龙混杂,想不到孪生双子居然只剩下了弋瞒一人。”
欢慕再次拿起海螺,显得十分惋惜,当初他把兄弟二人连同冰棺一起带到了辛南,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时辰前他去到东至宫解除封印时却只剩下弋瞒,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也没有多做停留。
只不过他这心里却有些不安,如果弋歌灵气消散,灰飞烟灭的话他应该会有感应的……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眼见已经五更了,可是封邑启那边似乎动静不大,他便有些奇怪。
片刻之后,有人来报:“西琼将军,烈羽公子已经带人攻入北门径直入宫,凌昭将军带领的千人精兵全部全军覆没!”
“让他带兵即刻与商牟会合,本将的银枪已经迫不及待要嗜血了!”
西琼大笑,眼眸里都是喜悦和血红色的贪婪颜色,他手里紧握的长枪也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宫南道的青丞门,商牟的身后站着英姿勃勃,铁甲钢拳的三千精兵,他面朝着冗长幽暗的宫道,背后的长刀不经意的流转光华,过了一会儿,马蹄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握住长刀贴于掌心,面色未变。
烈羽下了马车,眼神锐利机警,他款步走来,微微一笑:“商牟,现在宫里情况如何?”
“宫内人心惶惶,龙梓宫已经有重兵把守。”
他惜字如金,不肯多言。
“那我们便杀进去吧——”
“尔等叛徒,休要猖狂!”
话音刚落,凌昭已经带人追上来,他青筋暴跳的大喝,长枪之上更有刺骨的杀意。
付雄和张齐对视了一眼,同时调转了马头冲向了凌昭,他一人一马,长枪飒飒飒,在他高声呼喊过后,突然涌来了两千左右的锐兵,他们拿着刀剑直直逼来。
“走!包围龙梓宫!”
烈羽举手示意,一万人马即刻紧随其后跟上了商牟,那矫健挺拔的身边在屋檐上轻掠,宛如是年轻气盛的鹰隼一般。
“难道是我误会了……”
烈羽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而后他回头一眼,凌昭已经被付雄和张齐拦住,他的两鬓都是鲜血,怒不可遏的盯着长蛇一般行进的队伍。
那是绝望的眼神,烈羽再清楚不过,当年封家九族皆灭之时,他的眼神大概与之如出一辙。
龙梓宫外已经全面戒严,精兵侍卫已经把宫殿里里外外都围了个遍,为首的将军带人沿着殿外开始巡逻,突然天空一个黑影近了,一把长刀从天而降。
“来人!有刺!”
他大喝一声拿着剑就冲了上去,身手不凡,力大无穷,执刀之人退了两步。
“找死。”
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商牟握紧了长刀纵身跃起,他的目光盯紧了围住他的士兵,还没等士兵出手,他的刀刃就已经擦过他们的脖颈,只转眼之间就血洒衣裳,士兵皆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将军怒气冲天,武器在手中捏紧,他威严的眼眸里都是杀气,商牟不屑与他纠缠,回头望了一眼,烈羽已经快要逼近,他长刀一甩,然后错身拍了一掌将军的脊梁,而后起身用手肘敲中了他的后脊背,将军瞳孔放大,瞬间倒地昏迷过去。
此番争斗过后,商牟被守卫龙梓宫的士兵发现了。他们纷纷朝他杀了过来,烈羽在这时出现,他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精兵就冲了上去,两方打做一团,不一会儿,凌昭也追了上来,付雄和张齐似乎受了轻伤。
“烈羽公子,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我们两人都没讨着便宜!”
张齐愤愤道,拳头一下砸在了身前御林军的面门上。
“那就先把他抓住!”
烈羽如此道,一脸凝重严肃,他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商牟,商牟即刻明白过来,拿着刀一踩士兵的肩膀就往凌昭那边过去了。
殿外金戈铁马,如狼似虎,那夜色里血腥刺鼻,尸体横地如山,只一扇朱门便全然隔断。
兵临城下,危机四伏,楚歌已起,硝烟弥漫,封邑启却面不改色的坐在榻上,身旁是入鞘的帝羽剑,御铁侍卫站在他的身前,眉宇紧蹙,表情沉重。
“陛下,叛军已经快要包围龙梓宫了,您为何依旧按兵不动?”
他问,满脸不可思议。
封邑启看了一眼画像上眉目如画,柔情似水的舞己,他不紧不慢的回答:“朕只是想看一下,究竟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这皇权富贵。”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闭眸细听着殿外的嘈杂和叫喊,那凄厉恐怖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他一生经历得太多了,不管是战场上,还是皇庭中,已然司空见惯。
“陛下,如果西琼来了,您的处境更加的岌岌可危,六部抵达宫中的时辰是在黎明之后,您为何要告诉赵大人他们说是五更呢?”
“西琼这个人朕很了解,做了那么久的兄弟,他事事都谨慎小心,一定会安排得天衣无缝再现身,为免他猜中朕的心思,朕只能瞒天过海告诉所有人,这样他就会信以为真,被朕无形中牵着鼻子走。”
他了解西琼,西琼也了解他,两人就宛如两面镜子一般,对方都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可是封邑启坐上帝位,脚下踩的是皇族宗亲和叛敌仇敌的尸骨,不管是血脉相连的手足,还是来历不明的敌人,他都没有任何怜悯。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冷血帝王心,他对西琼犹豫不决,妇人之仁,并非如同嘴上说的念及当年王府结为兄弟,肝胆相照的情分,他只是想弄清楚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
舞己的画像掉在地上,殿门哐当一下被撞开了,烈羽的脸在烛光中温润如玉,他不紧不慢的走进来,似笑非笑。
御铁侍卫横刀挡在了封邑启面前,封邑启却摆摆手让他退到了一旁。
“陛下果然英武卓绝,命在旦夕了还有如此气度,烈羽实在佩服。”
烈羽走进来,笑容更甚,可是那眼神里却是冷漠无情得异常,喷薄欲出的仇恨深刻犀利。
封邑启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这张温柔儒雅的面庞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陛下——”
听得扑通一声,付雄和张齐押着五花大绑的凌昭进来了,他英俊白皙的脸上都是血迹,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见到封邑启的那一刻,他无比的懊恼和愧疚,觉得万般愧对了封邑启。
门外依然昏天暗地,乱作一团,血的味道刺鼻温热,商牟的身影在那一方昏暗地狱中若隐若现,而后隐没,无人注意。
封邑启起身,龙眸冷漠,神情倨傲超然,他嘴角一扬,似有讽刺的笑意:“西琼果然是拉拢人心的佼佼者,朕很好奇,他给了两位将军何种好处?”
听此,付雄冷哼一声:“修建护城河的棠溪工匠付方忠,不知陛下可还有印象?”
“陈年旧事,朕倒是真的不记得了。”
封邑启冷笑,他直直望着付雄,手里摩挲着帝羽剑,那目光薄凉,不带似乎温暖,好像是寒冰一般都的尖锐,看得付雄一时怒从心起。
“陛下真是忘性大,当年护城河建好之后,全部工匠都被暗中处死,辛南在各国眼里乃是德孝具备,傲视群雄的泱泱大国,想不到区区工匠都不放过。”
烈羽启唇,却想起那一夜接到父王封邑则写来的信时脑海中浮现的家族惨死刑场的景象。
他的小腹一阵疼痛,一夜的奔波让他的脾胃有些吃不消。
封邑启的目光停在了烈羽的脸上,他某处记忆似乎有苏醒的迹象,突然他脸色变了三分,却又不敢确定的咬牙道:“你又是谁?”
烈羽一听,掩唇高声笑起,笑声响动了龙梓宫内外,那嘴角的悲伤和愤恨却一览无余,封邑启见他这种模样,疑惑不解的同时也有些后背发凉。
“你究竟是谁?”
封邑启又问,明显的暴躁急切起来。
“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记得我了,不过陛下应该记得自己的同胞大哥封邑则吧。”
烈羽的拳头握着嘎吱作响,他不复方才清隽俊逸的模样,一张脸因为怒火和憎恨变得狰狞煞白。
封邑启一楞,随后大惊失色,似乎有记忆在慢慢的浮现,那一日牢房中封邑则悲苦失望的面庞猛然一闪,他颤抖着抬手:“你…你是…你是……”
想了许久,却想不清楚那个和封邑则血脉相连的名字,他颓然的垂下了手臂,眼神也看向地上。
“皇叔,封羽烈回来了,您别来无恙。”
此话一出,付雄和张齐都怔住了,他们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想起了封家曾经被灭门一事。
“羽…羽烈?你…不是去蒙古了吗?”
封邑启不敢置信的开口,难怪他一出现他便觉得有些熟悉,那轮廓和神态,像极了当年的封邑则,他那死去多年的长兄。
“父亲提议把我送去蒙古,为的就是安定辛南,求得蒙古不犯边境,可是他若非被你威胁,又怎舍得让我当蒙古的人质!你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等我离开辛南就逼得父王自刎而死…而后又把封家数百口人全部绞死,封邑启你的帝位坐得还安心吗?”
烈羽怒发冲冠,言辞尖锐,字字句句皆是在控诉封邑启当年的恶行,他一副高傲冷漠的姿态,目呲欲裂,仇恨至极。
“自古高处不胜寒,封家功高盖主,树大招风,迟早会万劫不复,当年朕也是逼不得已!”
封邑启缓和了情绪,随后冷笑,从古至今帝王皆是满手的鲜血,封家如日中天,势大权重,凡有私心定然容不下,他并不觉得当初的举动有丝毫的不妥。
何况他乃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一切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区区一个苟活于世的封家余孽也敢这般苛责,简直是可笑!
“功高盖主?树大招风?封邑启你扪心自问一下,封家为辛南和黎民设身处地的着想,难道不是巩固维护你的王座吗?
你可真是恬不知耻——父王本是先皇嫡子,他为了百姓安家立业,天下稳定如常,不惜把储君之位拱手相让,难道他忠心耿耿最后希望看见的是家破人亡,命丧黄泉的局面吗!”
烈羽在想,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定然对当初的决定追悔莫及,他不贪锦衣玉食,高位权力,却没想到还是落得个凄凉下场,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恨封邑启的贪得无厌,残暴不仁。
“皇权路上皆白骨,龙坐之上无至亲,你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宫里,就说明你定然聪慧过人,想必这个道理应该明白吧——封家的确是朕心里的一根刺,你的父王不得善终不过是趋势所逼,朕何罪之有!”
先皇册封太子之时,封邑启怒不可遏,他自觉能力和悟性皆强过封邑则,可是就因为他是嫡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东宫之主,他嫉妒怨恨,凭什么资质平庸,毫无作为的封邑则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嫡子立位,择为储君,乃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你表面上让封羽及做了太子,可是只有你自己明白,你最宠爱的乃是封羽锦,大概是因为你昔日虽为庶出却好高骛远想成为帝王一样,你对封羽锦这个嫔妃所生的皇子存有别样的怜爱——不过,他现在可死了,做不了帝王,也夺不走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