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羽锦一楞,随后心底发冷,偌大的宫殿死寂得可怕,估计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了,不过他却依旧装作淡然自若的模样,长眉一颤,怒语:“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龙梓宫挑衅君威!”
背后的人似乎被他强大的气场震瑟到了,手里的铁器明显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封羽锦就感觉到了脖子处犀利的疼,他脸色白了几分,咬牙坚持着:“你究竟是谁?居然敢行刺本王!”
“哼,你只要把海螺交出来就行了。”
“海螺…可以给你,不过本王想知道父亲眼下是否安全?”
“他?放心吧…他还有些价值。”
封羽锦明显的感觉到背后之人的不屑,他说这话时应该在笑,嘴角微扬,满目都充满了阴森恐怖。
“本王要确认一下。”
封羽锦握紧了拳头,眼里的光影亮了几分,此时此刻,他确实是处在劣势的,不管背后的刺是什么来头,看龙梓宫的情况,已经是有备而来,从进门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如今想来,或许他踏出大牢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圈套。
至于胡全金为何要把他推进火坑,大搞也是迫不得已,这样一想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封邑启现在是平安无事的,刺无非就是以封邑启的安危威胁胡全金将他诱入了陷阱。
封羽锦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忍不住的冷笑了一下,他走到了龙榻前,有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背对着他,待他走近了,那人才转过身来。
封羽锦的眼里,是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悲伤,可是越是这样越要沉稳谨慎,他倨傲的扫了一眼面前熟悉的面孔,声音有些颤抖,质问道:“本王扪心自问,对你没有半分亏待,可是…你如今却是成了一把最锐利的刀,不带一点情分的指着本王的心口!”
“如你所愿,陛下非常安全。”
商牟面无表情,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的眸子依旧写满了淡然,就像是冬日的初雪,悄无声息的落了,却冷得人直打哆嗦。
他撩开了床幔,封邑启安稳的睡着,像是睡得很熟,又仿佛是已经死了,封羽锦握住封邑启的手,熹微的温热让他舒了一口气。
“商牟,大哥他是什么意思?是要谋权篡位吗——呵呵,这么着急做什么,辛南迟早都是他的……”
“他不过是想要快些拿到属于他的东西,三皇子聪明绝顶,应该可以理解。”
商牟冷漠的回答,眼神却避开了封羽锦的面容,他似乎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封羽锦心头刺痛难疼,拳头兀自捏得发颤,他恨不能一拳砸在商牟云淡风轻的脸上,可是当下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便是全身而退都是痴心妄想——身后的冷意又浓了一些,他清晰的感觉到空气连带着僵硬起来,商牟朝他望过来,似乎也带了杀意。
“三皇子,还是将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商牟逼近了几步,似乎叹了一口气,封羽锦不明白他为何要叹气,难道他真的是逼不得已吗?
“封羽锦,我没空陪你玩——快将你的海螺交出来!”
冷剑再次架上封羽锦的脖子,这一次他似乎没有退路了。
冷汗打湿了衣襟,封羽锦艰难的咽咽口水,他低眸看着散发着浅蓝色光芒的海螺,心里想着或许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便是封印蛟神的罪魁祸首,可是现在他毫无反击之力……
海螺被封羽锦握在了掌心,他感觉到一股清凉直入心田,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碧波荡漾,无边无际,却充满了神秘的力量。
“商牟,本王希望你不会后悔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今日是本王输了,可是你要记住,本王一日不死,这辛南的天下便不会拱手让人!”
封羽锦苦笑着,俊美的五官微微发冷,他把海螺递到身后,一番言语慷慨激昂,却又不单单是说给商牟听的,最令他意外的是,封羽及居然设了那么大的一个局让他往里面跳。
可是更多的是他追悔莫及,居然身处陷阱如此之久还不自知,他承认是输给了封羽及的高深莫测,可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他的手段和谋略逊色他这个大哥。
“海螺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折,不惜闯入龙梓宫也要得到它……”
那一日在东至宫的高楼上,自称蛟神的少年告诉封羽锦,他是辛南的皇族,是可以力挽狂澜的强者,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是云里雾里,甚至不知少年为何会出现在凡间,那来自深海的神灵,竟然会被封于楼阁之上,至今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他想弄明白,此事到底是因何而起,难道——真有所谓宿命一说吗?
身后的神秘人又是不屑的一笑,却还是娓娓道来。
“蛟神之力,上可通天,下可入地,辛南之大,也是凡间尘世,若是得到蛟神的灵力,定是号令天下,主宰苍生都绰绰有余。”
“都说物极必反,难道蛟神之力不会反噬吗?”
封羽锦试探道,先前那个少年说起过,海螺是不可以沾染血腥的,说明蛟神之灵也亦正亦邪,如此说来若是凡人想要获得它,岂不是要走火入魔,经脉皆乱。
谁知神秘人冷哼道:“无知凡人——蛟神之力当然不可直接引渡,这中间自然是需要媒介的。”
“什么媒介?”
封羽锦问道,心里想起了什么。
神秘人顿了一下,随即警惕起来,冷剑贴住封羽锦脖颈的脉搏,他阴森的声音似乎近了几分:“你用不着知道这些!”
随后他一把抢走了封羽锦手中的海螺,再然后一股压力袭来,封羽锦被推开了,待他回头的时候,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一滴冷汗落下,他吓得直接趔趄了两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宫殿的大门已经被撞开,销声匿迹数日的暗影出现在了封羽锦的面前。
看着面色煞白,冷汗直流的封羽锦,暗影羞愧难当,抱拳半跪道:“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你总算是回来了……”
封羽锦眼眸的光芒跳了跳,却始终未能从方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太过强大,竟然可以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他之所以动作如此迅速干脆,大概是感觉到了暗影的动向。
这样一想,封羽锦更是面如死灰,后背发凉,如果神秘人是封羽及派来的,那他或许毫无胜算了。
眼神瞟向一旁的商牟,封羽锦的面色越发的难看,暗影走到他身边,拿剑指向了商牟,眉宇间也是不可抑制的怒火:“商牟,我没想到原来是你在背后暗中捣鬼,王爷待你如何,想必你比谁都清楚,现如今却要恩将仇报,你根本不配做星河的护法!”
商牟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扫了一眼暗影,嘴角都是冷笑,道:“人各有志,与你何干。”
“你……”
“好了,让他走!”
封羽锦却是拦住要出手的暗影,眼眸黯淡无光,似乎起了一团迷离的雾气,听到那一句“人各有志”,他不免万分感慨,或许商牟从始至终都不曾想过要为他赴汤蹈火,既然如此留着他也毫无意义。
“王爷,他叛逆于你,你怎么……”
“本王说了,让他走!”
封羽锦怒喝道,暗影跟着吓了一跳,随后他颔首,退到了一边,余光瞟着封羽锦的面容,那俊美无双的容颜染就了浓烈的怒火,以及深沉的不甘。
“商牟,既然你们想玩,那本王便奉陪到底,时至今日,本王已经仁至义尽,他日……互为仇敌,便是你死我活,绝不姑息!”
商牟听此,已经明白眼前的封羽锦彻底的蜕变了,他的眼神仿佛刀剑一样的锋利,曾经的偶尔温柔也不复存在,可能这是好事——偌大的宫廷,从来都不缺满腹心机之人,可是若想脱颖而出,安身立命,则必要脱胎换骨,涅槃新生。
他十分了解封羽锦,他有雄心壮志,也有狼子野心,只是被儿女情长束缚太过心慈手软,唯有推他一把方能成就大事。
可是这种话,商牟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与封羽锦擦肩而过,沉默无话,却也能感受到在那一瞬间封羽锦散发出来的冰冷和敌意。
也许,这种程度便足够了。
商牟的苦笑,封羽锦看不见,他只最后记得商牟的背影,瘦削且决绝。
宫人和御医鱼贯而入,封羽锦站在一边,仿佛一切都是虚幻,床榻上的封邑启被众人围住,那苍老许多的面庞让封羽锦鼻尖微酸。
“暗影,你该和本王解释一下,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里。”
语气冰冷,倨傲绝世,封羽锦的目光落在了别处,却仍然无比的威严。
“属下该死,请王爷降罪。”
暗影却是一下跪地,抱拳埋头,肩膀似在轻抖。
“本王问你去了哪里!”
封羽锦看暗影在刻意回避自己的问题,不免怒火中烧。
“王爷,属下…属下把凝眉送走了……”
“什么——混账东西!她蛇蝎心肠,死不足惜,你竟敢私自放走她!”
封羽锦火冒三丈,长眉一颤,一脚踹在了暗影的胸口,指着他怒骂道,暗影硬生生的被踹到地上,气血突然上涌让他剧烈咳嗽起来,随后吐了两口血。
“王爷,暗影自知忤逆了王爷,若王爷生气,要打要骂皆可,暗影…绝无异议……”
“她害了蔷儿,扰得人心惶惶…你竟敢与她合伙愚弄本王!暗影,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封羽锦又是一脚踹在暗影的胸前,怒火将他的理智烧了个精光,他又想起了皇甫蔷手足无措的模样,虽然她未曾被人凌辱,可是只要一想到凝眉的脸,他就控制不住的大发雷霆。
暗影咳了一口血,尽数吐在地上,他不敢抬头,只是瑟瑟发抖的跪着,亦不奢求封羽锦的原谅,本来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封羽锦杀了他,他也毫无怨言。
“你走吧,本王再也不想看见你。”
“王爷……”
暗影抬头,不敢相信的望着封羽锦。
“你继续留在这里,本王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封羽锦皱紧了眉头,一双凤眸都是冷意。
“三弟,何事如此动怒,这可不是你的西赋宫!”
恰在这时,殿外响起了清亮又嘲讽的声音,封羽锦一惊,咬牙道:“你还敢来——”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见礼,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封羽及的面色十分难看,他慢慢走近,冷笑着瞪着封羽锦:“在父皇的龙梓宫中还敢目中无人,而且你不要忘了,此时此刻你也是个囚徒,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大哥,你的胆量真让臣弟佩服,上一刻还图谋不轨派人来刺杀父亲,眼下便已经可以风轻云淡问罪于我,这放肆之人乃是你封羽及!”
一殿的宫人和御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封羽锦和封羽及剑拔弩张的模样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其中一人窃窃私语道:“三皇子不是在大牢之中吗…怎么来龙梓宫了……”
“谁知道呢…太子与他早生嫌隙,怕是今日要弄得下不来台了……”
另一人随口接话道。
胡全金从殿外慌慌张张的跑来,一骨碌摔在了地上,封羽锦一看,怒从心起:“本王被胁迫之时你不见踪影,此时怎么又出现了,难不成是来看本王死了没有!”
“奴才冤枉…三皇子莫要发怒,奴才方才去了大牢一趟,狱卒说丞相大人病情急剧恶化,奴才就差了御医去牢中,谁知…刚刚来报…丞相大人已经…已经逝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封羽锦踉跄了几步,不敢相信胡全金所言,机关图之事皇甫德是最清楚的,如今他驾鹤西去,那机关图的秘密也将石沉大海,如此一来皇甫一族也是在劫难逃,那皇甫蔷自然也是命不久矣……
“丞相虽然获罪,可是父皇未曾重新审理此案,狱卒皆不会亏待皇甫家,怎么会这样突然,此事尚有蹊跷——”
封羽及也是疑惑不解,他虽然忌恨皇甫蔷辜负了自己,可是皇甫德毕竟是他的老师,他十分敬重他的为人处世以及计谋策略,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意外,才让封羽及对皇甫德心中不满,最后翻脸无情。
如今听闻皇甫德溘然长逝的噩耗,他的心里不免百感交集。
“去大牢!”
封羽及一拂袖,先一步出了宫门,封羽锦紧随其后,其实他有怀疑过会不会是封羽及暗中下了毒手,可是照他的反应来看又不太像,他对封羽及还算了解,明白如果真是他所为,他定是早便置身事外了,何必表现出迷惑不解的模样。
云端之上,身着黑衣的伟岸男子皱紧了眉头,他询问的看向旁边的英俊少年,似乎有些不悦,开口道:“夕涯,你若是帮了封羽锦,那便是公然与天界作对,难道为了所谓的道义真的要拼上自己的性命不成?”
温润如玉的少年摇摇头,眼眸中都是悲伤的情愫,他思索了一会儿方回答:“蚩龙,当初本就是天界有愧辛南,天君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终会不攻自破的。”
“可那是天界!并非轻而易举就置之不顾的地方,夕涯,我以为你会懂的,怎么还处处为他人着想呢?”
蚩龙眉头越发的皱紧,像冬日里随时会折断的冰棱,他心疼的望着夕涯,终于叹息道:“罢了,随你去吧。”
说罢,他便从云端坠落而下,黑色外披烈烈作响,像一只巨大的风筝,带着不可一世的冲劲,夕涯微微难过,知道他定然是生气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辛南倾覆没落,他有预知未来的神力,自然也要背负扭转乾坤的重任,他看不透天界的真正目的,却也明白天君高高在上,断不会放过机关图和续命灯。
“蚩龙,我们还是快点赶过去吧,蛟神快要苏醒了——”
“这么快?”
蚩龙愕然,伸手捏了个诀,黑色的灵气汇成一团火焰飞了出去,随后夕涯点点头:“嗯,蛟神选择了封羽锦,这意味着阴阳家的幕后黑手终于要露面了。”
“夕涯,你知不知道你会面临什么?辛南…天下…乃至六界,为何要揽到自己身上?”
蚩龙突然回过神来,他惊慌失措的拉住了夕涯,仿佛他一松手便会如同细沙被风吹散一般。
“蚩龙,殒杀救过我们……”
“对!他是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可是封羽锦一个凡人,何足挂齿!”
蚩龙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何夕涯要如此“多管闲事”,他担忧殒杀和皇甫婳的处境情有可原,毕竟殒杀当初以德报怨救了他们,可是封羽锦只是这一场棋局之中的不速之,谁也不会料到他会被蛟神选中,说得通透些,封羽锦不过是一块踏脚石罢了,放眼六界,他区区一个凡人,实在不必浪费时间。
“蚩龙,你不要再问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求问心无愧就好,其余的,我自不会管。”
“夕涯,你是不是打算利用修为偷偷拯救愚昧世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带你回天宫——天劫一事,我已经忤逆天界,可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我宁愿天打雷劈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