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千殇图 > 第五十一章山雪无声慕江竹
    阿狸从第一眼看见殒杀,她就知道,他和世间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冷酷而温柔,心思细腻,对她手下留情,还不计前嫌收留她,在北疆之时,他帮忙治愈了夕涯体内的毒气,也放弃了追杀蚩龙,那一句“阿狸,我为你荡平北疆,”害她每每想起,心脏狂跳,肺腑感激。

    只是太过优秀的人身边,于她而言有太多的竞争对手,无心便是其一,可能他们都把她当作天真烂漫的孩子,可是她明白,自己心机颇深,自私自利,她故意缠着殒杀,在无心面前,装作可怜害怕的样子

    狐族的祖先曾经说过,她是千年来唯一的一只可以以灵识存在的狐女,她的身上,有早就注定的天命,她不该爱上人类然而感情如何抑制,像一场洪流无声卷来,她深陷其中,甘愿沉迷。

    “阿狸,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没没什么。”

    她将情绪隐藏得完美至极,脸上的笑容纯真无邪,她用狐狸的惯用手段在迷惑着世人,对上无心的眼睛,她知道她没有怀疑。

    天生的读心术,给她更好的伪装和保护,她可以肆意窥视旁人的内心,然后顺势做出判断,给对方最合适的回答,以及不会怪异的举止。

    狐媚狐媚,并非浪得虚名。

    她深深懂得,加以利用,问人间谁能抵御抗衡。

    祁渊的管家推门进来,弯腰低头:“两位姑娘,少主和殒杀公子回来了。”

    “殒杀哥哥回来了!太好了!”

    无心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阿狸已经高兴的大叫着跑出去,银白色的发丝像是雪花一般的漂亮。

    只是她突然觉得,从阿狸喊出的每一句“殒杀哥哥”里可以感觉到,是越来越强势的占有欲,在她的身上,好像有什么她看不透的东西,正悄悄的危机到她在殒杀心里的地位。

    “我在想什么呢”

    她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而已,也许不过是因为感激殒杀而已,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可是她怎么没有想到,阿狸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而她也不过刚过十八年华,与殒杀同岁。

    “姑娘?你不去看看?”

    管家见她没有移步,便道。

    “哦我去看看。”

    到院子里,无心便看见归来的祁渊和殒杀,阿狸蹦蹦跳跳的跑到两人跟前,然后一把抱住了殒杀,将小小的身子靠在殒杀身上,她不过才到殒杀的腰间,不像人类孩子的身高,她这样看起来不过才十岁罢了,处于狐妖的小崽阶段。

    “殒杀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只是靠在阁楼的柱子旁,不冷不热的看着殒杀蹲下来身来,扯起薄凉的弧度摸摸阿狸的头,一边的祁渊也捏捏她的脸蛋,好像对阿狸都无比的温暖。

    漠然置之,她低着头,看着地上正在觅食的蚂蚁,蝼蚁尚且偷生,人不为己,岂不是笑话可是她摇摇头,取笑自己和孩子计较什么呢?

    “无心,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殒杀注意到不远处的无心,她神色黯然,似藏着不少的心事。

    “我我没事,你们呢?拿到鹊硝了吗?”

    “嗯,有祁渊和天音帮忙,已经结果了仇契逖。”

    “仇契逖?”

    “就是那个相士。”

    “天音国师呢?”

    “她受了轻伤,已经回去了,明日便来救师父。”

    “那也好,殒杀此次岐芸师父安好,你可还待在南蛮?”

    殒杀思索了一会儿,却是摇头,他又问无心:“你呢?回辛南还是西域?”

    祁渊见他们聊得正欢,却还是不忍心打断他们:“两位都不饿的吗?要不还是先用饭吧?”

    这么久以来,他终于露出了笑容,管家在一旁看得微微感动。

    “少主,饭菜已经备好,请移步游风亭。”

    “你们先过去吧,我去看看阿芸。”

    他温润细腻的面庞就像一块碧玉,被水洗磨白,散发出清爽透亮的光泽。

    他习惯每一次用饭前都去和岐芸说说话,像和她事先报备他的暂时离开,体贴入微得教人心痛。

    管家知道他习惯尚且如此,便点头,把殒杀他们带到了亭中。

    给岐芸细心的掖掖被角,他握住她的手,抚上她的秀美的眉,然后竟然局促的笑起:“阿芸,我等了那么久——度日如年,虽然你终日在我身旁,可是你知道吗?我却十分想念你的笑,你冷冷的骂我”

    说着说着,他便“呜呜”的哽咽着,泪水滑过他的笑脸,可是却再无英俊可言,他笑得苦涩酸楚,神色凄切。

    “阿芸,我好想陪着你可是现在,我只希望你安然无恙的,阿芸,我一个人守着燕回阁,日子过得太煎熬了”

    他哭得动情,嚎啕不已。

    他没有看见,岐芸的眼角也滴下了一滴眼泪,她仿佛能与他感同身受,他心底的伤心痛苦——还有他为她日夜思念的滋味。

    在回去的路上天音便已经昏迷不醒,一身的冷汗吓坏了南蛮王,时时催促着侍卫快马加鞭,连带着他自己也是浑身难受,每一寸肌肤都感觉浸泡在水里。

    “天音你别怕,朕立刻带你回去你坚持住,千万千万不能丢下朕”

    “朝昀朝昀”

    他猛然惊住,搂着她喊道:“天音你说什么”

    “朝昀白茶好喝吗我为你沏茶”

    显然她说的不过是梦话,可是极其的催泪,南蛮王咬着牙,将她搂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仍然声声的说着梦话,让他的心如同刀割针扎。

    “阿音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我真是该死把你残酷的推开,我以为那样就可以把你保护周全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因此而怨恨我疏远我”

    他吻着她的额头,柔情似水的道歉,终于天音像是听懂一样,她又昏睡过去,一脸的虚汗,只是双手紧紧的抓紧他的衣袖,生怕他突然离开一般。

    好不容易妙雯坊到了,南蛮王抱着她跳下马车,咆哮如雷霆惊动:“快去请医官!快去!”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被南蛮王抱着在怀里的天音,她脸色青紫难看,眉头紧锁,嘴唇干裂,脖颈都是汗珠,便赶紧忙碌的涌动起来,像被水摧毁的蚁窝,发狂似的奔走相告。

    最先赶到的是蝴衣,他看向南蛮王的眼里有惊讶,有憎恨,还有悲伤。

    “参见陛下,天音怎么了?”

    “朕朕也不知道朕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受伤了”

    他自责的抱着头,不知道如何说明当时的情况,如果他早一点赶过去的话,她一定不会受伤

    蝴衣看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便没再说话,去无极崖之事,天音告诉过他,他也阻拦过,可是她只说这一去并不是为了帮人救命,而是要为师兄报仇——她的师兄叫蝶华,而他叫蝴衣,这名字是他到妙雯坊的第一天她为他取的,她说他与蝶华很相像,气质容貌,还有性格,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在众多男伎中看重了他,还不舍重金把他买了回来的原因。

    他便懂事的任由她去了,只是却这样回来了,他多少心里难受,却见南蛮王也在,他更是惆怅,果然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是无人能替代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她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璧人,而他不过是她在寂寞长夜里弹琴奏乐的一个仅供娱乐的过,像之前在伎馆一样,受人恩惠,卖艺卖笑,得人欢悦,他也就舒心惬意。

    而现在两人大概很快便会重归于好,他也要知趣的退到幕后,或是重操旧业,或是另寻出路,他没有与她并肩同行的能力,他只是一个低贱的男伎……

    他出来的时候医官也到了,又听见南蛮王焦急的问话:“天音怎么了?她一直在冒冷汗……你赶紧给他瞧瞧”

    他无可奈何的离去,不想再想象另一个男人抱着她的情景,他也时常奢望,她会忘记他,然后发现苦苦守望的他,不过事实证明,她始终是属于他的,或许这便是他的命吧。

    “朝昀没用的我是被法术打伤,平常的医术完全帮不上忙”

    睡梦中,她抓住他的手掌,闭着双眸咬牙切齿的说。

    医官也道:“国师大人的伤不是普通的头疼伤风,也不是一般的疑难杂症,草民请陛下恕罪。”

    “那要怎么办你的意思是说朕要眼睁睁的看着天音受尽折磨吗?”

    他勃然发怒,嘶哑着喉咙吼叫,如巨兽在呻吟呼啸,吓得医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天音总算恢复了神志,她拉住南蛮王的衣袖,朝他摇头,意思是不要医官,他凝眉,却也是拂袖:“你走吧。”

    医官捡回了一条性命,赶紧叩首离开。

    “阿音,你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你你怎么那么傻,去那无极崖做什么我早跟你说过”

    “朝昀,我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修养几日便好了,现在师兄大仇得报,我死而无憾了”

    她捂着胸口,却没有表现出不适,她忍住其中的钝痛,不动声色的搪塞过去。

    “真的没事?我再找人给你瞧瞧你不要硬撑。”

    “朝昀,你先回去吧我要歇息一会。”

    “你还说没事,还有,不要赶我走。”

    他抓住她的手腕,不给她一点拒绝的余地,她的脸就近在眼前,面纱已经揭下,房中就他们两人,空荡荡的,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阿音,我想”

    他吞了一下喉咙,喉结一动,却被天音避开,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随后被推开,她尴尬的看着他,躲进了被子里,胸口的钝痛越来越猛烈,她感觉到全身都乏力无比。

    好久,他怔怔的看着在被子下瑟瑟发抖的身躯,他无助的说:“阿音,不要躲开我好不好我的拿你没有办法”

    她僵住身子,无法动弹,他的示弱对她来说太过意外,也许她早已经忘记,他们之间融洽的相处方式。

    “阿音你跟我回宫里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每到夜里我便睡不着,想着你,又不能日日来打搅你”

    “朝昀,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日后的路还长,你也要一个人走。”

    虽然有再多的不舍,她还是要当机立断,免得日后夜长梦多,她不是不给他希望,她是根本看不到希望,从她离开师门决定代替师兄守护南蛮开始,她就不能回头了。

    “阿音你说什么你不要这样说我不许你这样说”

    “你回去吧,我并不想与你吵架,你若愿意,明日便陪我一起去祁府,我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她一脸的坚决,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所以他有再多的话都只能咽回去,任它们在腹中作乱,化成一股怨气。

    天音还记得两年前的时光,那时师父重病,师兄被杀,她也被莫名其妙逐出师门,还被追杀到皇城,是他救下了她,那是师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就是蝶华的师妹?”

    “是我叫天音。”

    “蝶华给朕传信,说你会来这里。”

    “师兄他死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湿了身上的法师式服,下一刻她便被他搂在怀里,他为她擦去眼泪,抹干净她脸上的血迹。

    “朕会追究的,他毕竟是朕南蛮之地的国师,如今死于江湖,朕也甚是不悦。”

    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只有她知道,一切都是仇契逖的阴谋,他想要借此排除异己做上国师的位置,然后操纵南蛮王,一统江湖天下。

    “陛下,我要做国师。”

    她跪倒在殿下,眉目都是决绝而英勇的光辉,她攥紧了拳头,直视龙榻上的南蛮王。

    他走到她身前,牵起她的手:“为何做国师?就这样待在朕身边不好吗?”

    摇头,她又跪下,声音嘹亮,像一只黄鹂在高歌:“天音想要变得和师兄一样优秀!”

    她要变得强大无比,为师兄报仇,她要变得法力无边,守护他和他的南蛮。

    他给她世间最好的呵护,也许她一世无忧,只要她待在他身旁,他愿意一生陪她看尽繁华,纵观天下。

    “天音,你给朕起来!”

    “天音已经求得玄女娘娘的恩准,有守护南蛮的资格,请陛下降旨!”

    “你!”

    他把她藏在一所华丽空旷的宫殿里,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后来,她真的做了国师,便蒙上面纱,赤足踏步,离开他的身边,住进了妙音坊。

    他来得频繁勤快,常人只以为他关心江山社稷,与她不过是相谈国事,可是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会露出痴迷的神情,将她拥在怀里,他喝她沏的茶,也会和她弹琴作画,春夏秋冬,一晃两度。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妻妾成群,佳丽如云。

    她也还是端庄典雅的国师,守护江山,祈福黎民。

    可是,他却在宫中宠妃溘然长逝之后远离了她的妙雯坊,而她也日渐冷漠成熟,学会躲避和他的独处,直到现在幡然醒悟,他们之间回不去了

    她为他种下白茶,却从来不饮,看他端杯喝尽,她面纱下都是欢欣。

    她为他除去仇契逖,不求回报,即使他浑然不知仍然是拼尽全力。

    可是她不承认喜欢他,她自以为法师应该和僧侣尼姑一般,青灯古佛,莲花座下,了却残生。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该有七情六欲,不该期盼至死不渝的爱情。

    “来人。”

    “国师,有何吩咐?”

    “去拿纸笔过来。”

    “是。”

    纸笔端来,她坐于床上便写起来,一字一句简单明快,合起,落笔,她道:“送去给祁家少主,他看了自会明白。”

    “是,属下马上去办。”

    祁渊吃过午饭,便收到了天音的信件,他展开快速读完,递给身旁的殒杀:“国师大人要炎虞风铃花和百里砂月草,她今日估计受的伤不轻,信里说要借玄女娘娘的法力才能融合两者,你怎么看?”

    “难道她也中了阴柒毒掌?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要不我们等一会去看看。”

    “嗯,怎么说她也是救师父的关键。”

    殒杀点头,他向来知恩图报,如果眼下没有天音的话,估计他们现在还在处于劣势。

    祁渊便和殒杀去取来炎虞风铃花和百里砂月草交给天音的小厮,末了还说:“请和国师大人说一声,晚间我们便上府上去拜访。”

    “好。”

    小厮接了消息,便即刻赶回了妙雯坊,天音似乎已经睡着了,房门紧闭,无人进出,他便守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