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
殒杀也关心道。
“你是叫殒杀?”
“嗯。”
天音才发现殒杀生了一个赤瞳,在这昏暗的环境下,闪着异常火红的色彩,像庭院里的红玫瑰,露珠坠落,独留鲜艳。
然而她只是回想起一些东西,又不敢确认只能作罢,眼见危机已到,她便说:“速战速决吧,他的阴柒毒掌太过毒辣,如果继续和他耗着,我们三人都脱不开身。”
“你没事吗?”
“没事,我的法力会慢慢恢复,只是结界破了,咱们便一起,让他腹背受敌,不得安生。”
说着,她又蓄起法力在掌心,其中的法阵旋转起来,在她旁边的两人都感受到难以抵御的压力。
“来吧!让我的毒掌送你们一程!”
仇契逖大呼一声,好似对这场战局有足够的把握,他的双手被黑气包围,身边缭绕着相同的毒雾,从不远处一段助跑后冲来,混合黄沙漫漫。
“祁渊,我来开路。”
殒杀跳出去,接下仇契逖的第一掌,两个三招过手,然后各自弹开,双方都没有上下之分,祁渊随后吹起竹萧,萧声带着重生蓬勃的杀气,然后竹叶自他袖中射出,于天音的法阵里穿过,以不能扭转之势正中仇契逖的胸口。
眼见竹叶要将其击伤,天音召唤法阵打散了祁渊的攻击,殒杀正要再次发起冲锋,却见竹叶翩然落地,仇契逖逃过了一劫。
“不可打他心口,鹊硝一旦损坏,便再无用处,要避开他的心口。”
心口便是命门,若避开胸口,无法真正打败仇契逖,自然也无法取得鹊硝。
祁渊和殒杀也想到这点,皆愁眉不展道:“这样要如何打败他?”
“将他困住,直接斩首——殒杀,你可以做到吧。”
她的眼底有一抹凄凉,或许他们始终叔侄一场,同一个师祖门下,一个栖身皇家,一个逍遥荒芜,却最终两子相撞,无论谁赢,都是全盘皆输。
“嗯。”
殒杀坚定的答道,天音放心的看他一眼,对祁渊说:“祁少主,你先引来他的注意,然后我用法术定住他,最后,由殒杀结果他。”
“好。”
说着,仇契逖再次开掌打来,他的眼瞳空洞恐怖,如同地狱铺开,一望无际的奈何黑水,毒气把他的全身包围,掌心的黑气将他的脸烘托得如同恶鬼一般,仿佛他也知道,他们之间输赢便在这最后关头。
“天音,恩恩怨怨便再次做个了结吧!”
他乘风打来,掌心的法术伤害巨大,天地间刹那黄沙飞舞,地动山摇。
祁渊的箫声缓缓流淌,像清泉流入这贫瘠的天地,清晰,优雅,带着无形的压力,他的手心藏着三片竹叶,然后一一射出,一样的速递,一样的力道,一样的暗藏玄机。
“又来这招!你真是执着!”
“兵不厌诈!”
祁渊却是从容不迫的笑答,他看着竹叶射出的轨迹,暂时停了萧声,他示意天音:“可以了。”
天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踩沙地,衣裙飘飘,美目如刀锋横行于此,她的手心分别有两团粉红的火焰,跳起飞过靠近着仇契逖。
竹叶还在与他的黑气纠葛,就像涎皮的孩童,远了又近近而又远,仇契逖明显感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钝,他感觉急聚法力,却见天音正朝他冲飞过来,她一身粉色的法力,血红的衣裙犹如一朵盛开得荼蘼的芍药。
“你真是不要命了?竟然使出了禁术!”
“此次来,我便没想着活着回去!你谋害师父!毒杀师兄,如今还在南蛮作恶,我如何能放过你!”
“想不到你都知道了?老家伙根本就是偏心蝶华那家伙,凭我的能力和法术难度就不比他更适合做国师吗!”
“你心怀鬼胎,居心叵测,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你有何资格指责师兄!”
“禁术嗜血,你犯了师门大忌,冲撞玄女娘娘,你以为你能逃过天谴吗?”
“就算如此,我也要将你这种人打入九层地狱!”
粉色与黑气相撞,直上云颠之上,一声惊雷砸下,于天音和仇契逖之间爆裂炸开,一个黑色的大坑出现在眼前。
“禁术真是了得!居然能接下我的毒掌!”
“去死吧仇契逖!”
天音暴怒的呵斥一句,然后扬起双手,在空中飞快的比划,瞬间在她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粉色的星辰图案,此刻正在无限的扩大加强,粉色慢慢变得艳丽,最后,与她的裙裾一样,鲜艳夺目,那是霸道而利落的红色。
“赤芒血运星——镇!”
天音话毕,粉色的图案掠过一道亮光,随即幻化成四个一模一样的血色星辰,她操纵着法阵朝仇契逖打去,四面八方不留余地。
“阴柒毒掌!”
仇契逖赶紧挥掌,同时击溃了左右的法阵,正当他要跳开躲避前后的袭击之时,天音再次发力,她竟飞身而上,直接一掌接下了仇契逖的毒掌,血色逐渐变为粉色,她妩媚笑起,容颜美目刹那迷离:“师叔,你低估禁术了!”
仇契逖不解,却发觉左手一酸,毒气正逐渐的消散,他的手臂已经难以举起,瞬间他脸色苍白:“妖术!你会被玄女娘娘惩罚得魂飞魄散的!”
“为这南蛮,为这江山,为这如花美眷,为这似水流年,天音万死不辞!”
一滴泪毫无预兆的落下,她回头,道:“殒杀,该你了。”
她瞬间抽身,站于殒杀身旁。
她那一时的感伤与清泪落于殒杀的眼底,他唯有握上匕首,不顾一切的肃杀,咆哮,然后才发觉,自己对感情这种事情本来便没有天赋,所以他不懂,此刻的天音心里,所想为何。
只一刻的瞬间,殒杀发扬杀手的优越战斗力,匕首于黄沙中不见踪影,仇契逖的毒掌却也找不到目标,加上有祁渊的箫声干扰,他的判断力和触觉已经迟钝到木然,又受到天音的禁术的控制,所以现在的他插翅难飞,不过他还是再次挥出毒掌打向了殒杀,殒杀绕到他身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脖子,他剧烈的抖动身躯,然而殒杀的身姿太快,他只能按兵不动,血液喷涌而出,他的心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萧声”
“你现在才注意到吗?老家伙!”
殒杀冷笑,手起刀落,一双匕首在他的脖颈割出一个圆润的圆,然后他跳起踢去,将仇契逖打倒在地,眼看自己要沦为鱼肉,仇契逖挥掌欲要打上自己的胸口:“想要得到鹊硝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然而他刚抬手,一个竹叶便已将他的手筋挑断,他如一条蛇被藤条打中七寸一般抽搐着,祁渊不忍见如此残忍的场面,又掷出一片竹叶,彻底夺取了仇契逖的生机,他终于在不甘和憎恨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音看他的身体颓然的倒下去,她收了法力,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道:“师叔,其实你看中的是南蛮的天下吧,可是有我在,便不许你对他动一丝歹心。”
她合上他突兀的双眼,然后用两指贴在他的心口,默念咒语,一个黑色葡萄大小的珠子便浮了出来。
“这便是鹊硝了吗?”
“嗯。”
她点头,站起之时却身行一歪倒了下去,殒杀赶紧揽住她,见她眼目混沌,好似神志不清:“你怎么了?天音?”
“我没事”
推开殒杀,她强撑着身体,强迫自己睁开双眸,把鹊硝收入掌心,一团黑气和粉色交融,她漠然道:“待我缓缓,明日去救你师父。”
此刻她脸色苍白,呼吸无力,却还是一脸的冷漠,不过她走了几步,却直直的坠倒,她感到身心无比的疲惫,眼皮沉重得厉害,想要就此一睡不醒,可是她双目滑落泪珠
“天音”
“国师大人!”
二人齐呼,连忙跑上前,却见她已被一斐蓝色华服男子抱在怀里,他气质尊贵,面容英俊,此刻却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天音!你这个蠢女人朕一刻不看着你,你就来这无极崖送死”
两人一听,此人竟然是南蛮王,他身后气喘吁吁赶来的侍卫叫着:“陛下陛下”
祁渊跪地行礼:“陛下”
“他便是南蛮王”
殒杀喃喃自语道,这一看,他已经把天音和南蛮王的关系理解得通透,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天音心系于他,他想起来她楼里的茶树,还有她精湛的茶道,不过都是为了讨这人欢心罢了也许,她答应帮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天下清除叛徒杂碎罢了。
天音本来已经昏睡过去,却感到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抱住了自己,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是她尤感到万分陌生的面容,他英俊潇洒的容颜带着怒气和悲伤,她抚上他的脸,笑得眼泪直流,“陛下你怎么来了”
这一句话,他怒气全消,却更加的伤心,他狠狠的把他搂紧:“蠢女人你要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摘下面纱,轻声咳嗽,一抹凄凉的红落下她的嘴角,她看看祁渊和殒杀,对南蛮王道:“你不要怪他们都是我自愿帮他们的都是为了自己重要的人,他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她竟然这样求情,他自然没有理由去迁怒两人,轻扫一眼祁渊和殒杀,他转向天音:“那你为了什么这般莽撞”
“自然是为了南蛮”
余下的话,她没有勇气说出口,他们之间,不过是君臣一场,她有什么资格暗藏私心,一直以来,她故作姿态,高傲任性,不过是不想在他面前尊严扫地,脸面无存。
“殒杀,我知道你看明白了,帮帮国师吧。”
祁渊拍拍他的肩膀。
男女之情,说来也难,如同千里之外,桃花盛开,清风自来,深藏于林间山泉,总要费尽心思解读;可是,其实也容易,仿佛窗外梨花,尽显风华,窗内美人卧榻,稍一瞥眼,便可了然于胸。
“嗯。”
他点头,知道怎么做了。
走到两人身旁,他的声音寒冽如冰雪,却是带着一分怜惜的温情:“她不仅是为了南蛮,更是为了你,你大可不帮我们,可是此次她以命相搏,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她为的,是你的江山永安,山河永固,可是你——给了她什么?”
他和天音仿佛是老友一般,站于南蛮王身前慷慨陈词,不过是为她陈述她的情深意重。
“殒杀”
天音艰难的摇头,神色慌张失措。
“让他说完。”
南蛮王眼神倨傲的看着殒杀,他知道这就是天音想要得到的男人,可见他内心在眼下是无比酸涩的,他以为殒杀的话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可是他不知道,殒杀不过是想要让他清醒清醒,让他可以不受蒙蔽,看透天音的真心。
“陛下”
她可怜的拉着他的衣袖,她害怕他会误会殒杀和自己的关系,然而事实上,南蛮王已经打翻了醋坛子,所以她的恳求一点用都没有。
“你别说话。”
殒杀叹息道:“你不要误会,我和国师没有你想象的亲密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所谓的沉迷男色,不过是为了报复你的疏远罢了,我去过妙雯坊,里面的男人个个姿色绚丽,可是我感觉不到她的动心,直到在茶楼”
他当然不能说偷听的事,他咳嗽一声:“在茶楼,她只煮茶并不饮茶,问她为何,她也只是不明说,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已经把她所有的感情都给你了……只是,一个君,一个臣,她害怕患得患失,所以与你的度之间拿捏得正好。我不相信,你没有感觉。”
“殒杀,你不要说了”
在他的怀里,她泪如雨下,其实她从来不后悔,只是造化弄人,她和他只能渐行渐远。
“他说的是真是假?”
“陛下”
殒杀的话一点都不错,府里的男子,都是循规蹈矩的,她也只是与他们一同作画写字,从来没有想过其他,可是她依然坚持要他的赏赐,不过是赌气罢了……
“回答朕朕不想再继续如这般气的和你相处了天音,朕每天都好累”
他埋头,贴着她的脸。
“是真的”
她终于嘴唇一抖,便点头,抬眼看着南蛮王,来不及定格目光,她感觉到腰间一紧,慌乱的抓住他的手臂:“你”
他怎么可以在侍卫面前大大咧咧就把她抱起来可是侍卫在看到这个“和谐”的场面时早已知趣的移来了目光。
“朕带你回去。”
那一刻,他便如同一个天神,全身都是灿烂的光辉,她在他怀里,温暖得像一个可爱的孩子。
“等等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叔,暴尸荒野毕竟太过残忍”
“朕明白了——你去,给他埋了。”
南蛮王转向侍卫,命令道。
“殒杀,咱们也走吧。”
“嗯。”
现在他们在场就显得多余了,祁渊走前不忘看看天音离开的方向,殒杀大概能明白祁渊心里所想,他安慰道:“天音已经答应了会救师父,你不要担心。”
“嗯。”
在茶楼里面,是天音羡慕他,而现在轮到他羡慕终于得其所愿的天音,他也多想她一觉醒来,他们之间可以更亲密一些。
回到燕回阁的时候,大概是正午时分,阿狸和无心都在岐芸的房间里面,细心的为她擦洗身子。
“无心姐姐,殒杀哥哥的师父好漂亮啊……”
她痴痴的瞧着岐芸白皙透亮的脸庞,虽然卧病许久,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若无人知晓,还只当她在睡觉。
“岐芸师父虽然平时雷厉风行,冷冰冰的,不过,她为人确实挺好,在组织里面很多人都特别尊敬她。”
无心撑着头娓娓道来,说着她对岐芸的印象。
“那这个燕回阁的少主很喜欢她对不对,守着殒杀哥哥的师父那么久人类的感情真是琢磨不透,有时候看人太过薄情便不相信世间还有真情,不过现在,觉得感情如此真挚,倒让我对人间十分的期待呢。”
“你从来没有离开鬼道吗?”
“嗯,从北疆离开了之后,我便去了鬼道,在那里与妖魔鬼怪与伍,日子千篇一律,寂寞无聊。”
“那为什么不去人间看看呢?”
“我不过是一抹灵识而已,幻化成人形也需要强大的灵力,人间处处充满危机,我便不敢去”
“人间或许并不适合你这样的小狐妖,又无人相伴,想必一定忐忑不安,这一次要随我们一起吗?”
“我还不知道”
阿狸知道,殒杀的身边要有更优秀的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狐妖,时常要拖累旁人,可是她又舍不得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