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耽误了如此之久,对一个产妇而言是生死一线。

    最后能保住孩子,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阳红哭诉道:“事后,我们也曾到侯夫人的跟前告状过,可那婆子拒不承认,说自个儿压根就不知情,是我们一屋子人都魔怔了。”

    “大奶奶也说当时夜深了,两边又隔得远,如何能让自己身边的婆子过来瞧瞧,若是真知道咱们奶奶这头的凶险,又如何不敢告知太太……总之,她们一个赖一个的,就是不承认,可怜我们奶奶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若是明杏姐姐还在,她拼着自己没命,也会将这事儿捅出去的,大半夜了算什么……奴婢只恨自己无能!!”

    丹娘闭了闭眼睛:“我大姐姐都这个月份了,稳婆应当是住在府里才对,为何还要出去请?”

    “也是那一日凑巧了,稳婆家中出了点事儿,说是下午晌去,明儿一早便回。我们奶奶是个心善的,瞧着自个儿肚子稳当,便同意了,谁知……谁知当晚就出了事儿。”

    丹娘又深吸一口气:“当时我那姐夫又在何处?”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阳红一时间不敢吭声了。

    她坐在小杌子上,低垂着两只眼睛,就是不敢看丹娘。

    “他是不是又在别的女人的床上?”

    这话问得太过刺耳,按理说不该她一个小姨子说得这般露骨直白。

    但丹娘实在是忍不住了。

    “还是你们奶奶房里又纳了新人?”

    阳红吃了一惊:“没有的事儿,姑爷他……不曾再纳妾。”

    也是,妻子即将临盆,就算要给夫君纳妾也该是在能动的时候早就安排好了,万万不会拖到这个当口。

    作为侯府子弟,又是嫡子出身,谢诗朗也明白名声二字对他有多重要。

    即便要纳妾,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将宠妾灭妻做得这么明晃晃,这是打量着宋家都死了不成。

    阳红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说出口:“南梨院里来了一群小戏子,也是咱们府里养着的,其中有一个叫纹莺的,生得美貌非常……咱们姑爷很喜欢。”

    丹娘手中的茶盏重重落下,心底不由得冷笑连连。

    像荣昌侯府这样的府邸养一个戏班子根本不算什么,这是圣京城里绝对大多数勋爵官宦人家的常态,只要规矩本分,不闹出人命来,御史言官也不会就这种事参一本,又不是闲的没事做了。

    戏子,在这古代的背景之下,可是下九流的,最最上不了台面。

    这样低贱的出身,别说给侯府公子做小了,就是当个外室怕也不配。

    谢诗朗与小戏子玩一玩,这事儿落在谢侯夫人的眼中根本不是个事儿,那小戏子不过是个玩物,主子不乐意了随时都能打发,或打死或卖了,保管日后府中了无痕迹。

    想明白这一点,丹娘心中更是寒意四起。

    “那个纹莺呢?”

    “二奶奶出事后,太太便打发了她。”

    “如何打发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丹娘轻叹,又想起方才阳红说的那一句——“若是明杏姐姐还在”,顿时更加唏嘘。

    若是明杏还在,那个与杳娘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姊妹的女孩子守在她身边,或许真的不会有如今这个结果。

    杳娘之死来的突然蹊跷,这满院子的丫鬟奴仆,竟只有一个阳红敢壮着胆子告知她这一切,其余的人都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一个正房奶奶做到这个地步,真是一个悲剧。

    也不知如今已在九泉之下的杳娘会不会叹一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