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扶砚，我们离婚。
这一次，她的语气无比坚定。
商扶砚再一次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心尖都在颤抖。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是恼怒的，他觉得是江晚吟故意在他面前做戏，想要从他手中得到更多的权益，
所以，他当着她的面，将他签好的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也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好感撕了个粉碎。
第二次听到的时候，他几乎要疯了，血淋淋的场面浮现在他的眼前，那窒息的对峙，他的眼泪和江晚吟的泪水混着血水糅杂在一起，深刻得让他们都无法忘怀。
第三次，江晚吟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波动，她变成了一汪死水，没有了任何的神采。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商扶砚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心口突然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贯穿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开口，但他抓着江晚吟轮椅的手骤然收紧，青筋暴起。
第一次是恼怒，第二次是发疯，第三次，他是锥心的痛！
但是，就算再痛，他也咬着牙：“不、可、能！”
他双目一片猩红，艰难又沙哑地说出这几个字。
江晚吟看着他那几乎要在崩溃和暴怒之间反复压抑的可怖模样，紧了紧手指。
“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冷笑一声。
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话，让商扶砚的身影踉跄了一下。
她在狠狠地扎他的心。
阳光被尽数遮挡，大片阴影将他笼罩，她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将一切都摧折了的阴暗气场。
这样的气场，让人从心底生出畏惧之心来。
江晚吟已经能够预想到，他会像之前那个样子，用压倒性的强势迫使她不得不妥协，但她并不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诛心的痛，她体会过一次又一次，凭什么就不能尽数奉还给他？
但意外的是，他隔着毛毯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颤抖：“可是，我爱你。”
他们都说他没有感情，不懂感情，更不会表达感情，可是，他是真的爱江晚吟的。
他是真的爱她的！
江晚吟眼底情绪复杂，闭了一下眼睛：“商先生的爱，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我的父亲可能从今往后都醒不过来了，我的孩子也没有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来承受你所谓的爱了。”
“当然，我还有一个母亲。”江晚吟苍白的唇瓣翕动，“你这次，是打算用我的母亲来威胁我吗？”
商扶砚喉咙一紧，摇了摇头：“不……”
“我不会再威胁你，更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吟吟，求你，留在我身边……”
他半跪在地上，低下了他高傲了将近三十年的头颅，卑微地，低声下气地对她乞求。
“吟吟，求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江晚吟眼眶泛酸，这样的话，是她曾经最想要听到的，然而现在，亲耳听到他说出口，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吟吟，跟我回家好不好？”
江晚吟沉默地看着他，他深邃的眼眶里满满都是执念。
她觉得，被这样一个病态偏执得近乎疯狂的疯子爱上，是她的祸。
是她避之不及的灾祸！
但商扶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俯下身，连人带毯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腿上有伤，走不快，甚至还有点颠簸，但是他却紧紧将她抱着，半分力气也不肯松。
他生怕自己一松手，江晚吟就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江晚吟没有动，脸深埋在了毛毯底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商扶砚抱着她坐上车，他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挣扎。
是不是就证明，她其实还是对他心软了呢？
“吟吟……”他将下巴搁在包住她头顶的毛毯上。
但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江晚吟一动不动的，安静得异常。
“吟吟？”商扶砚愣了一下，一种背脊生寒的感觉霎时蔓延了他的全身。
他拨开了盖在她脸上的毛毯，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得在阳光底下几乎透明！
而空气之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商扶砚顿了一下，立刻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才发现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而她的手腕上，是被锋利碎片划破的深痕！
“吟吟！……”
昂贵的车里回荡着商扶砚撕心裂肺的喊声。
……
正在坐车回去赵铭轩突然接到了商扶砚的电话，面色一下就变了：“立刻，调头！”
“怎么了？”封珩疑惑地问道。
“江晚吟割腕了。”赵铭轩面色凝重。
封珩也怔了怔，眼底满是诧异。
他也没有料想到，江晚吟看上去平平静静的，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赵铭轩有些懊恼，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江晚吟异样的心理状态。
……
江晚吟意识渐渐回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但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里面能够听到赵铭轩和商扶砚的声音。
“幸好发现得及时，没有失太多的血，但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我知道了。”
商扶砚低着头，五官被笼罩在了阴影当中。
“何苦呢。”赵铭轩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商扶砚没有说话。
“对了，你的全身检查报告明天就会出来……”赵铭轩话说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已经渐渐睁开眼睛的江晚吟，还是默叹一口气，把话收了回去，“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商扶砚点了一下头。
送赵铭轩离开之后，他回过头，就看见江晚吟已经醒了。
苍白的脸贴在雪白的枕侧面，黑发松散地铺了满枕，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生气，就像是一个已经破碎的白瓷娃娃。
商扶砚定定注视了她好久，声音沙哑：“我不肯离婚，你就打算让我丧偶，是吗？”
江晚吟的脸往枕头埋了埋。
她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他们之间明明距离不远，但就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但商扶砚还是迈着不便的腿，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问她：“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吃点东西，好吗？”
“算我求你。”
江晚吟依旧没有回答。
商扶砚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挫败过，想起之前她对他说的话，只要他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她就不可能好好休息。
他垂下眼帘，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赵铭轩跟在他的身后，担心他的情绪失控。
他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样子，然而，视线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才发现他的拳头握紧得连指节都泛白了。
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有多压抑，而他一直在隐忍着。
赵铭看不下去，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将他握在一起的指节一根一根的掰开：“你是要等你手背上的血管爆了才舒服是吗？”
事实上他扎过针眼的手背已经隐隐出现淤青了。
“你休息一会儿吧，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年可以活。”赵铭轩强拉着他到沙发坐下，递给他一杯水。
商扶砚一言不发，只接过了那杯水，刚碰到嘴唇。
护士走了出来，摇了一下头：“商先生，太太还是不肯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