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声盯着手机号码看了几秒。
在樊筱宁和方新雨同时朝她看来时，她站起身说：
“我去接个电话。”
“你去吧，方新雨同学，想好问什么了吗？”
樊筱宁又收回视线，盯着方新雨。
林语声走到几步外，才按下接听键，一个字“喂”溢出红唇。
耳朵里钻进一道冷硬地声音：“林语声，是我。”
“礼貌点。”
手机那头，崔佳人的话音落，崔云洲的声音又响起。
是对崔佳人说的。
林语声心下微愕。
“有什么事吗？”
她淡漠地问。
走出几米后，前面是一个大厅。
“我跟你道歉，那天是杨小玉没搞清楚情况冤枉了你，不是你推我下楼的，是我自己没抓稳，摔下去的。”
林语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记得不错的话，当时杨小玉质问她的时候。
崔佳人抬起手朝她指来。
故意说了两个字：“是她”，就晕过去了。
“崔小姐，你是得了健忘症吗？”
林语声听不出情绪地声音响在医院寂静的深夜大厅里。
“你什么意思？林语声，我跟你道歉，你还想怎样？”
崔佳人真的是骄纵惯了。
在她看来，她道歉，林语声就该跪下谢恩。
她道歉也不是真的想对林语声道歉，她只是害怕她哥哥崔云洲真的会公开她说谎冤枉林语声的事。
怕她的粉丝们，脱粉。
“佳佳。”
崔云洲又提醒了一声。
声音不大。
但夜深人静，很清晰。
崔佳人心里恨死了林语声，都是她害得自己被哥哥威胁。
她在心里发誓，找到机会一定要让林语声好看。
但眼下，不得不继续道歉：“对不起，那天是我一时冲动冤枉了你，可以了吗？”
“不可以。”
林语声的不接受道歉。
在崔佳人的思考范围之外。
她很想直接挂电话，或者告诉林语声，“我管你可不可以，反正我跟你道歉了，你不可以也得可以。”
然而，对上崔云洲的眼神，她再三放下尊严，“那你要怎样？是要赔偿吗？你说个数，只要不太离谱，我就都答应。”
她希望林语声要钱。
这样就能让崔云洲看清楚林语声的真面目。
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林语声不知道崔佳人是故意往金钱上引导她。
但她前些天才从苏家赚了五个亿。
薄靳舟又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她。
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到怎么花出去，对金钱的欲望，从未有过的低。
她冷冷地说：“我不想怎样，只想你把网上那些声音平息了，把那些误会澄清。”
“什么声音？什么误会？又不是我发的，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你确定吗？”
林语声笑了一声，“崔佳人，我刚刚又录了音，你要是不澄清，我就只能把刚才的录音发到网上，帮你去澄清你冤枉我，还让杨小玉煽动粉丝在网上谩骂网暴的那些误会说清楚了。”
“你这个心机女，你天天录音是能成仙吗？还是你一天不录音就会死。”
林语声：“不错，我一天不录音就会死，比如，被你冤枉死，被你的粉丝网暴死。”
“谁网暴你了，你不要什么都怪我身上。”
“你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林语声说：“你都能想出自己摔下楼梯，然后冤枉我推你下楼的恶毒主意，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吗？崔佳人，不是你虚伪外加敷衍地道一声歉，我就要原谅你的，我不原谅你。”
“反正我道过歉了，你原不原谅，不关我的事。”
“行，那我一会儿就把录音挂到网上。”
“哥，你看她，我都道歉了，她还不原谅，你还口口声声说她善良，她这叫善良吗？”
崔佳人的话说完，林语声听见崔云洲让她把手机给他。
片刻后。
崔云洲的声音传来，“林老师，我是崔云洲。”
林语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崔云洲的态度，跟崔佳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
“林老师，那天的事，是佳佳不对，她跟我承认了，不是你推她下楼，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这件事肯定给你造成了伤害，我替佳佳向你道歉，对不起。”
“崔少。”
林语声突然打断崔云洲的话。
她以前都喊他崔医生。
突然的一声“崔少”冷漠疏离得令人心头发堵。
崔家厅里，崔云洲的表情僵住。
过了片刻，他才说：“林老师，你说。”
旁边的崔佳人定定地看着他，想听林语声要说什么。
偏偏，崔云洲关了外音，她听不清楚。
又不敢靠太近。
“我想说，崔佳人是有行为能力的正常人，你没必要为她道歉。”
“林老师，我知道，道歉也弥补不了你受的伤害。”
那天，他听薄靳舟说，她走了。
后来，又听薄靳舟说，她去她心理医生家里待了大半天。
他再三追问，薄靳舟才告诉他，林语声高中的时候就重度抑郁过。
并且，那次抑郁几乎到她大学开学……才康复。
“那你何必再道歉。”
林语声缓缓吐出一口气：“以着你跟靳舟的关系，你开了口我要是不给你面子，只会伤了你们朋友之间的感情，我要是给你面子说我原谅崔佳人，崔佳人不仅不会感恩我的宽宏大量，反而会更加记恨我，下次逮到机会恐怕还会加倍的害我。”
“你们要是真觉得这件事对不起我，可以直接公开道歉，毕竟，崔佳人的粉丝网暴了我这么多天，她公开向我道歉一点也不会委屈。”
林语声的声音不急不徐，也不尖锐。
可是，字字听在崔云洲耳里，都无地自容。
她说得都对。
崔佳人不是未成年。
她犯了错，她自己都没有诚意道歉。
他替她道什么歉，就算林语声说一声原谅又怎样。
崔佳人并没有真觉得自己错，也不一定会悔改。
“林老师，你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
崔云洲真心实意地道：“我会在网上公开清澄这件事，我妹妹确实并非真得自己有错，是被我逼着才给你打的电话，这一点，我也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随便你们吧。”
过了这么多天，林语声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她这些年见过的不公平，都不记得有多少了。
以着崔家的门楣，崔佳人被家人娇惯的程度，再加上薄靳舟和崔云洲的关系。
林语声没有再指望崔佳人真诚的跟自己道歉。
但她打来了电话，她也没打算在崔佳人面前委屈自己。
所以，她想什么，就直接说。
也不管会得罪谁。
会让谁难堪。
说完，心情好像好了一点，可又好像，有了新的郁闷。
整件事，都不是崔云洲的错。
就像她刚才对崔云洲说的，崔佳人是成年人。
可刚才，她却把对崔佳人的怒意发泄在了崔云洲身上。
林语声突然有些烦躁。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方新雨的母亲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
也可能，是她之前对崔云洲和凤婉的印象太好了。
说完那番话，就难免内疚。
“崔少，算了。”
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崔云洲不解：“林老师，什么算了？”
林语声说：“不用公开道歉，崔佳人在容城的戏份也没剩几场了，你们家在帝都，我在容城，以后遇到的机率很小。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说完，她就径自挂了电话。
是真的不想再跟崔佳人有任何牵扯。
她摔下楼梯的那一幕，这些天在她眼前回放的时候，总能让她想起当初用同样手段对她的林淑芬。
都是让她很讨厌的人。
也都是很讨厌她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有交集。
挂了电话，林语声转身回手术室外。
她不想去想，自己刚才的让步，是真的不想跟崔佳人有交集，还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薄靳舟和崔云洲的感情。
一个人一辈子能交到几个知心朋友不容易。
她看得出来，薄靳舟和崔云洲是真的关系特别好。
若是因为自己而让他们疏离了对方，那她会觉得内疚的。
反正也出过气了。
林语声回到手术室外，正好手术室的门打开。
薄靳舟穿着手术服从里面出来。
方新雨立即站起身，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地望着薄靳舟。
嘴唇张了几下，都没问出一个字来。
林语声见状，正想帮她问。
薄靳舟就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