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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死水还阴,生水还阳。河伯娶女,癞子坐堂

    先前只顾着自己躲起来,我并不知道纸婆娘去了哪儿。

    至少视线中没瞧见它。

    鸡皮疙瘩一直冒,我不敢一直看着“老鳏夫”。

    人有第六感,即便是背对着都能发现自己被偷看,我视线偏移至草垛处,耳朵几乎竖起来,不能看,我就全神贯注的听。

    沉闷的声响中,是房门被闭合了。

    我再投过去视线,“老鳏夫”不见踪影,村路上一样没人,他是进屋了。

    本来我正要退出草垛,鬼使神差的,我又僵住不动,还是警惕看着房门,注意力尤为集中。

    我瞧见一侧的柴房窗户上,隐隐约约有一点影子,分明是有个人在那里守着!他根本就没走!

    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我一直待在草垛里,动都不敢动。

    僵持不知道过了多久,柴房那里的影子总算消失不见。

    纸婆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村路边上,月光照射在她身子上,显得分外凄冷,她手臂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抬起,晃动两下。

    我小心翼翼的从草垛里钻出来,腿还在发抖,纸婆娘径直往前走,我先是紧跟着她,随后脚步更快,几乎要走在她前边儿了。

    当我们回到家里时,公鸡正咯咯咯的打鸣,声音嘹亮刺耳。

    纸婆娘先掠入了房间,我关上院门,正转身进屋,身后却不声不响多了个人,居然是奶奶!

    奶奶手里持着把剪刀,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你去哪儿了?晚上不是不能出门吗?”

    我眼皮一直跳,本能后退两步,人就贴在了门上。

    先前,奶奶就在我窗户那里守着。

    白天她还是一副癫痫发作,虚弱无比躺在床上的模样,夜里就变得这么古怪,陈梁生的手脚太快了。

    “胡乱走来走去,你要死的。”

    “你要不要去找梁生啊?”奶奶语气沉冷的吓人,并且,她举起手,剪刀要抵在我胸口似的。

    “相公?”清冷话音从我房间里传出来。

    奶奶眼皮子一颤,低声骂:“死短命婆娘,死老东西。”

    她转过身,朝着自己房间去了。

    我脚下直发软,跑回房间锁上门,第一件事儿,是赶紧去墙角的夜壶里尿了一泡,人这才松缓一些。

    床上纸婆娘静静坐在那里,纤腰肥臀,脸盘子巴掌大,完全没有什么血色,一直看着我。

    至此,我脑子还是嗡嗡的,有点儿像是一团浆糊。

    老鳏夫不是老鳏夫,是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顶着他的皮。

    皮都被剥了,人肯定是死透了……

    那老鳏夫什么时候被杀的?

    是我们杀牛,他救过我一次之后?

    还是,在那之前,他就有问题?

    纸婆娘途中和我提醒,让我在院外不要听老鳏夫一切话,就是因为,她看出来了老鳏夫的不正常?

    细思极恐……

    我们身旁的老鳏夫,一直都不是本人。

    可“老鳏夫”却熟知关于老鳏夫本身的一切,从任何角度,任何细节,都难以判断出来问题……

    甚至,他先前对我的循循善诱,对我那一系列的关心和指点,都让我觉得,他是堪比我爸和爷爷的亲人了……

    我满脸惨然,那股心慌让我都快哭了,颤巍巍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啊……”

    她没吭声,只是瞅着我脖子。

    稍一迟疑,我想起来老鳏夫为什么给我木符。

    他本身只是叮嘱我一些东西,譬如不能和纸婆娘太深入沟通,不能被鬼迷心窍,要保重自身。之后我说了纸婆娘的一些话,他就用了木符,让纸婆娘不能靠近我,又再三叮嘱我,不能信纸婆娘的话。

    他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只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将纸婆娘带走?

    他要带走纸婆娘的话,我肯定不会怀疑的。

    是因为,他一样要利用纸婆娘保护我的安全?

    那他在图谋着什么?

    他不是老鳏夫,他骗了我,可他又在教我本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涌上脑海,这些问题又相互矛盾。

    “你是怕我不信你,才带我去看?”我哑声再问。

    纸婆娘的头微微一点。

    她抬起手,是点着我脖子位置。

    眼神和动作,她目的不言而喻了。

    犹豫不决中,我还是摘下木符,放在桌上。

    现在的“老鳏夫”着实太瘆人了点儿。

    我不知道他什么目的究竟是什么,可我和他本没有关系,他伪装成老鳏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纸婆娘肯定不会害我,最多,她吃点阳气而已。

    细微的唰唰声响起,纸婆娘朝着我走近,纸人身子几乎贴在我身上。

    唇齿间冒出一阵麻痒感,像是什么东西流淌了出来。

    她的纸人脸,一下子变得活泛,栩栩如生。

    我冷得打了个寒颤,身子骨像是空了许多。

    鼻翼间嗅到淡淡的女子幽香,她款款后退,和我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松了口气,没有更多惧怕。

    果然,她也只是吸了一口阳气。

    “你不能喝他的汤,你喝过了,他就一直盯着你。”纸婆娘檀口微张。

    “他是谁?他想对我做什么?”我追问纸婆娘。

    “死水还阴,生水还阳。河伯娶女,癞子坐堂。”

    “天亮了,别多说话。”

    纸婆娘话刚说完,又是一声嘹亮的公鸡啼鸣,纸婆娘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倒在床上,双腿笔直,就是一副纸人模样。

    窗外漆黑的夜色,被一抹鱼肚白所取代。

    我脑仁疼得厉害,人也晕的厉害。

    走到床旁,我将纸婆娘小心翼翼的推到床内侧,让她躺在本身躺的位置,发呆了许久,我才躺坐在床上。

    过往那些年她总吸我阳气,那时候我还觉得是梦里颠鸾倒凤,我虚了,实际上缺失阳气就让人疲倦,支棱不起来。

    沉沉睡了一觉,我醒来时都快中午了。

    阳光照在纸婆娘的脸上,晃眼一看,和个活人一样。

    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老鳏夫打过来的!

    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恰巧手机又嗡嗡作响,老鳏夫电话来了。

    “天亮了,别多说话。”

    莫名的,纸婆娘最后那句提醒在我耳朵里晃。

    她绝对不是让我不多说话,是让我不要说错了话。

    因此,我摁下接听键,打着哈欠囫囵说:“老丈人……哎,我刚睁眼呢,才瞧见你打了那么多电话过来,昨晚上睡太迟了,睡过头……”

    “呵呵,你再不醒,我可都要来家里揪你了,学术,也不能颠三倒四,到时间了,快过来喝汤了。”老鳏夫语气既关心,又有一丝丝责备。

    “嗯嗯……好。”我回答完,老鳏夫电话挂断。

    死死握着手机,我身上冷汗直冒,还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