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儿,这位是表兄?”
“嗯。”
对着沈鹤川,宋晚的神色冷淡了些,“我大舅舅家的表兄,代表外祖家来参加我和昭儿的婚礼。他也是年后春闱的考生,暂住我家,待春闱结束了再走。”
年后春闱。
那就跟他一样,同为举子了。
沈鹤川以为宋晚外祖家都是满身铜臭的商人,没想到竟还出了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沈鹤川面上多了几分敬意,对姜睿谦拱拱手,“表兄好。”
姜睿谦的笑容淡了两分,拱手还了礼,“世子好。”
互相见礼后。
众人簇拥着两位新人进了宋家大门。
行至二门,宋知勉带着男丁们去了前院,宋晚则跟着姜氏去后院的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
宋晚立刻问母亲,“昭儿她们呢?”
“昭儿来的比你早些,这会儿和你二婶三婶还有堂妹们在福寿堂等你呢。”
宋晚立刻加快了脚步。
姜氏拉住她,趁四下无人,跟她说起了悄悄话,“你父亲让我转告你,沈鹤川的案子要判了。”
宋晚脚步立刻缓了下来,“沈蓉去宫里负荆请罪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
姜氏轻笑,“沈蓉接连两日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不肯见她,她便在贵妃娘娘的寝宫前长跪不起,听说昨日跪晕了过去才见到贵妃娘娘。”
姜氏压低声音继续说,“沈蓉醒来后,和寿王一起面圣,两人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圣上发了很大的脾气,罚了寿王半年俸禄,禁足三个月。”
宋晚并不意外。
赵嬷嬷往寿王府送书信的时候,她就猜到赵氏想牺牲沈蓉保儿子。
宋晚原本想着弄不死沈鹤川,把沈家的靠山沈蓉弄倒了也不亏,哪知道寿王会插手此事。
宋晚绷直嘴唇,“寿王不是不肯管这事儿吗?”
“原本兴许没打算管,但沈蓉有孕了。”姜氏小声道,“听说是昨儿个晕在贵妃寝宫外后,贵妃请太医诊出来的。寿王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如今沈蓉有了身子,他自然要全力保她。”
宋晚一愣。
前世也有沈蓉有孕这一茬,但她记得,年后时消息才传出来,那个时候,沈蓉有孕已经三个月,算算时间,她此时确实已经有了一月余的身孕。
想起那个孩子,宋晚若有所思。
她沉默片刻,“那确实要结案了。”
沈鹤川的案子,圣上恼怒的本来就是寿王,如今寿王认错认罚了,圣上哪还会继续追究。
宋晚缓缓吐出口浊气。
没关系。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对付侯府,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姜氏又问起公主府起火和花灯节上的事,宋晚早就想好了说辞,面不改色地答了。花灯节上的事保密措施做的好,旁人只知道京中有贵女被歹人掳走,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姜氏也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老实说,公主府的那场大火是不是针对你的?”
宋晚眼都不眨,“自然不是,那琳琅阁隔壁是一间存炭的房间,烧起来火势不可控,那处距离水源也远,这才不慎起了大火。”
“当真?”
宋晚用力点头。
不是她不跟母亲说实话,母亲若知道公主府那场大火是侯府和楚霓玥所为,一定不会容忍她继续在侯府生活下去。
大仇未报,她这个时候不可能离开。
姜氏这才放了心。
母女俩行至福寿堂,姜氏叮嘱宋晚,“你祖母近日心情不好,请安后你想办法脱身,她若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别同她计较。”
想起祖母,宋晚眸子微寒。
因为母亲没生儿子,祖母惯会在母亲面前摆婆母的架子,时不时就要磋磨母亲一番,母亲碍于孝道,总是再三隐忍。
可换来的,却是祖母的变本加厉。
前世父亲过世之后,祖母再无顾忌,伙同二叔三叔侵占了家中的财产,父亲尸骨未寒时,老太太就以梅香阁适合养老为由,强占了梅香阁,把母亲赶到宋家最靠北,不见阳光的一处院落。
她和昭儿听说后,回到宋家据理力争,才让母亲重新搬了回来。
自此老太太就恨上了她和昭儿。
之后昭儿惨死在宁国公府,宋家作为娘家都没有去讨个说法,她被侯府休弃后,老太太更是连宋家大门都不让她进。
母亲过世,宋家不管不问。
她当时身无分文,典当了身上仅剩的细软,才为母亲置了一口寒酸的棺椁,若不是棺椁太简陋,母亲的尸身也不会从里头滚出来,更不会被沈鹤川和赵瑾兮如此践踏。
前世她碍于孝道多有隐忍。
这一世。
她定要那老妖婆付出代价!
深吸一口气,宋晚跟着母亲一起踏入了福寿堂,嬷嬷掀了帘子冲里头喊,“老夫人,夫人和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嗯。”
老太太不冷不淡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进来吧。”
宋晚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屋子里。
老太太一身褐色不断头福字褙子,膝上抱了个四五岁的锦衣男娃娃,男娃娃吃的白白胖胖。
老太太捏着点心往男娃口中送,瞧见那孩子大口大口地吃东西,老太太眉开眼笑,搂着那孩子又是心肝又是肉地喊着。
她灰白的头发上插了几根金簪,瞧着倒也富贵,只是年纪大了,太过瘦削,一张脸上没挂二两肉,在那双浑浊双眼的映衬下,便显出了几分尖酸刻薄。
宋晚忍着恨意,屈膝行礼,“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逗弄怀里的娃娃,“瞧我们望祖白白胖胖的多招人喜欢啊。这家族的兴旺啊,终究还是要靠男丁的。”
不用想。
这话是说给没生男孩的姜氏听的。
姜氏默然不语。
宋晚吸口气压下火气,可当她抬眸,瞧见宋昭时,那股火气便怎么都压不住了。
屋中二婶周氏和三婶孙氏抱着个汤婆子说笑,堂弟堂妹们也都坐着说话,只有宋昭端着一杯茶水,立在老太太身侧,那杯茶她不知道端了多久,手臂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