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厚厚的门在符殷手下脆弱得像一张纸，仅仅犹豫了一会儿，符殷的大半个身子就已经钻了进来。
这个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大，哪怕他还没有完完全全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是怪物，并不是鬼，身上没有那种鬼怪的森然阴气。
但是这种属于猛兽的强大而原始的力量，正随着空气中渐渐弥漫着的竹香一起侵略着她的理智。
地上的林森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大颗大颗的汗珠砸在地板上，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苏颜洛的心也快蹦出来了，她只好隔着衣服去捏手里的777药剂，感受着那硬实的轮廓，借此消除灭顶的恐惧。
只要把这个东西打入符殷的脖子，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但是这里现在仅存的两个人类——她自己和林森，在符殷的力量面前好像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林森至少力气总是要比她大一些吧？
林森正萎顿地瘫在地上，满眼都是绝望，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面前飘来一阵香风。
这香气舒缓纯净，仿佛空谷幽昙，他抬头发现是苏研究员蹲在了她的面前：
“苏……”
苏颜洛看着他的眼睛，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你冷静点。”
林森惊惧不已，他怕得快喘不上气，伸出手试图抓紧眼前天使一样的人，但却颤抖着没有碰她。
那只手最终紧紧揪住了他自己的衣领，触电般地抖动着：
“没用的……我们都要死了……”
他的头低低地垂着，一副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样子。
苏颜洛恨铁不成钢，她突然伸出手，掰着他的脖子迫使他看向门外：
“林森，你看着，门外的人是你自己创造的福音，你好好看着！”
林森的眼神在触到那苍白的肌肤时就哭了出来：“我……我……”
但是苏颜洛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
“这就是我们创造的神，你看，他很快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林森被迫看着符殷那慢慢挤进屋子的庞大蛇躯，浑身软得像一滩烂泥。
在极致的恐惧之下他竟然连一个女人的控制都无法挣脱。
“对不起……我呜呜呜……”
“难道你不想毁掉他吗？用你手里的药剂……”
察觉到男人的精神已经崩溃，苏颜洛声音放柔，如一碗致命的毒药喂进他耳朵里。
“我们能够造神，当然就能毁神，你不觉得后者更令人畅快吗。”
献祭自己的性命，将一个神从神坛上拉下来，这种孤注一掷的英雄主义，难道不令人着迷吗？
林森无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药剂，神情呆滞：“毁神……”
苏颜洛已经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笑眯眯地退到了一边，背在身后的手却不停地抖。
林森看了看快被九号实验室里的人蛇撞碎的门，又看了看前方即将进来的符殷。
他的眼神迅速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变得黑沉又决绝：“好。”
既然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么至少临死前可以当一回孤胆英雄。
他扶着实验台，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擦了一把，又将额上淋漓的汗水甩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符殷已经将那扇碍事的门撕碎，蛇尾碾过门槛爬了进来。
那双烟水晶一样的眼瞳闪着熠熠寒光，一瞬间就锁定了站着的人类。
“……”
林森咕咚咽了一口口水，虽然他对符殷的研究和记录一刻都没有停止，甚至不夸张地说，他睡觉的时候梦里都是符殷。
但是真正地面对面见到符殷，这还是第一次。
只是没想到，神和造神者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形。
符殷靠近了他，那身从腰部以下一直蔓延下去的鳞片黑得发亮，在白炽灯下还有着别样的色彩。
黑亮中却有着五彩斑斓的偏光，像是一件霞衣披在苍白有力的身体上，但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又让他像来自深渊的妖魔。
符殷嘴角上染着不知道谁的血，从嘴角一直流淌到左半边的躯干，胡乱地涂在身体上，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这种极致的红与白的对比，让他恍惚间从一个怪物身上看到了卓然出尘的神性和诱人堕落的魔性。
符殷靠近了林森，那双无机质的竖瞳看着他，但却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
他应该是吃饱了。
他现在不想进食，但不代表他不想玩弄猎物，因此林森仍然谨慎地后退着。
符殷进来之后，九号实验室的躁动就停止了，那些人蛇默契地远离了门口，全部退回了十号实验室。
看得出来，他们忌惮符殷，甚至是从骨子里畏惧着他。
苏颜洛站在林森身后四五步的位置，她觉得有点奇怪。
符殷进来后的眼神没有分给她一丝，他一直在看着林森。
倒不是她自恋，而是作为顶级掠食者的蟒蛇绝不可能只留意到一只猎物。
那为什么符殷不看她呢……
“林森？林森！”苏颜洛压着声音叫了两声。
不出所料，林森并没有回应他。
林森的眼中流露出同样的迷茫，他发现自己突然感觉不到苏研究员的存在了。
他顶着符殷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向后看去，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
“苏研究员？你……你去哪了？”
他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空无一人，苏研究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甚至连空气中都没有了她的香味。
在符殷逼近到他身边之前，他都没有完全回神，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身边消失了。
只是身边的气息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危险，他终于将头转了过来，嘴唇无力地开合：
“福音……”
“嘶嘶……”
符殷歪了一下头，那双眼里竟然有一点孩童般的天真。
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林森已经无暇去考虑苏研究员的事了，他现在只能试图去稳住这头灵智未开的野兽。
“我是……林森，福音，我创造了你。”
“嘶嘶……”
符殷还是没有攻击行为，甚至动作都变慢了，他仿佛对眼前的生物感到好奇，尾巴尖一摇一摇地摆动着。
林森的胆子大了一点，右手握着的777药剂蓄势待发，汗液将玻璃瓶浸得有些滑手。
符殷无知无觉地继续向他靠近，直到跟他仅仅一拳之距，白皙的脖颈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他心如擂鼓，只要符殷再靠近一点，他就能直接将这支药剂插进他的颈动脉。
只要……再近一点。
这所谓的神，似乎也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