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蓉和钟呈一起，从悲伤中腾出惊讶，就那么望着她。
钟呈由衷的：“阿姐，好犀利啊。”
高海蓉则伸手也反搂住小女：“bb，都是妈咪不好，家里事情不断，你受委屈了。”
钟玉拍着妈咪：“咩啊，这是成长，妈咪，说明我长大了。”
高海蓉还是习惯将子女的宿命中的沉重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钟玉安顿好高海蓉之后，由钟呈带着，换了无菌服进入钟暨仁病房。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命力孱弱的父亲。
并且对监护设备不时发出的电子音应激。
上一次这样密集的滴滴声，是钟歆用尽所有力气对她讲：阿玉，你要幸福，要笑，连同姐姐那份，一起赚回来。
可是她让姐姐失望，因为做不到。
如今爹地躺在这里，只望一眼钟玉就要潸然泪下，眼泪啪嗒啪嗒打在钟暨仁身上薄被，濡晕进高支棉。
“爹地，”她声音有些颤。
钟呈扶着她的肩，摇头：“现在听不到。”
钟玉看着钟暨仁，爹地老了，即使闭着眼，眼角也有皱纹。鬓边短发中，有白色密密匝匝的长出来，试图藏在黑发掩饰中，但已经掩盖不住了。
豪门家庭，陪伴是最珍贵的，但对于钟暨仁而言，也许也是最无意义的。
至晚，钟珣的公务机落地，这个怎样躲都逃不掉媒体的眼睛，他在机上浏览了钟玉的采访，于是统一话术：父亲只是休养，由钟太与细妹照料，他返港是为了集团事务。
相对低调的加长宾士车在媒体注目下随他到养和接上钟玉回家。
钟玉换下那身跋山涉水的便捷服装，战地背心外套着匹马亚麻开衫，下面是宽松的同色系抽绳降落伞裤，轻松sy红港老钱风。
她食指上带着一个大大的akoya真多麻珍珠戒指。
来自方图南。
豪门兄妹两人，公开合体露面，比一个糟老头子躺在病床上更能抓住吃瓜群众的眼球。
从两人照片在互联网传播开来，热度总算压过钟暨仁病危传闻，这次热搜撤的格外顺利。
还好高海蓉召唤钟呈及时，他回港时，并未引起港内关注。
大哥阿姐走前门，小少爷乘坐货物运输车由后门出，辗转换了两辆车，才确认没有狗仔跟随，顺利回到太平山顶老宅。
到后半夜天快亮，记者人困马乏，钟暨仁等来了北都医生，进手术室。
兄妹三人才刚刚聚齐，开一个家庭会议。
大浪湾已经被港媒层层围困。
山顶豪宅不比大浪湾开阔，只一栋主楼住主人，一栋配楼住佣人。
这里没有亮很多盏灯，钟珣拿出了比股东会还要严阵以待的气势，八个字点明‘会议’主题：“风雨欲来，严阵以待。”
钟家全面进入‘战备’状态，而钟玉得到的指令，简单理解就是：别拖后腿。
钟珣夹着雪茄，意味深长，意有所指：“也许有人趁机想要老爸的命。”
钟呈敏锐：“谁？集团里有内鬼？还是有人要同你夺权？”
钟珣目光却瞟向钟玉：“方图南对你很上心。”
钟玉一个激灵：“什么意思？他想要爹地死？为什么？”
钟珣：“自然是让北都放心这种好处。”
钟玉气得很了，本来就奔波，又要重新适应氧饱和，头昏脑胀的，一下子站起来：“让北都、北都放心什么？”
钟珣吁出一团白烟：“还能放心什么？他想留你，别跟我讲你不知道。”
“方家高门大户，既看不上我们经商跑运的，又忌惮老爸背景。”大哥指了指钟呈，“总之你盯好了，陪护人员要做好背调，闲杂人员不能靠近。”
钟呈看了一眼阿姐，替钟玉说话：“大哥，我虽然不在家，但也知道阿姐的事。方生就是九万对吗？我暗中有调查过，他不是那种”
“你调查？你以为钟家多大能耐，你敢去调查他？！”钟珣一拍茶几站起来，一声严厉呵斥吓得钟玉一抖。
钟暨仁陡然病重，如今人在手术室。钟珣身上压力激增，人也难免有火气。
钟玉却同钟呈想法一样：“他唔会，他绝对唔会对爹地下手。他喜欢我，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钟珣眉心阴云密布：“他为了留住你，能调那么大量的资金去狙我的公司，他有什么做不出来？”
钟玉据理力争：“那他不放我回来就好了，他还不是让你顺利接我回来？否则”
“否则怎样？他方图南要在天子脚下拦我的飞机？他没那么做，你能保证他也没那么想吗？”
眼看医院那边还在紧锣密鼓的救人，自己家里却吵起来了。钟呈站起来调停：“大哥，阿姐，重点不是这个。”
钟玉不甘示弱的，仍旧嘟囔了一句：“君子论迹不论心。”才坐下。
这头钟呈逻辑性极强的罗列了几个钟暨仁的恢复情况，从最不乐观排序，三个人拟定了五种公关情况。
窗外天将要亮时，钟珣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钟暨仁的手术难点顺利完成，接近尾声。
钟玉从窗子望出去，看见了草坪上的秋千在晨风中小小幅度的荡。
按照刚刚拟定的策略，局势未定之前，钟家三兄妹最好不要同时现身医院，以免引起媒体大肆猜测，影响钟氏集团全球业务的股价。
钟玉被强令在家中休息，刚刚从高原回来，钟珣也气恼自己怎么一下子跟她讲了那么重的话。
钟呈便留在家陪伴家姐，钟珣换了正式的西装往医院赶，不用猜，进养和大楼前接受媒体访问已经成了规定流程。
钟珣赶到手术室门口，就刚刚好碰到了那位来自北都的全球顶尖脑外科专家。
他解开一颗西装扣子，弯腰握手：“李教授，辛苦您。”
花白头发的医生，白大褂上浓重的药水味，因为在手术床边站的太久，此刻脚步已经虚浮。竭力保持着良好的社交礼仪：“做医生30年来都是这样，病人有需要，我们就在所不惜。小钟先生不必气。”
他将医生与团队几人请到茶歇室，餐点皆已备好。
“总体来说，手术算是顺利的。但是这种病情，大家都知道嘛，”医生指了指脑袋，“损伤在这里，究竟能恢复几成，还要等病人醒了之后再做判断。”
钟珣点头：“明白。我以及家人都非常感谢您。”
医生摆摆手：“感谢谈不上，职责所在。不过我们能这么快抵达红港，小钟先生确实可以感谢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