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王府出来,吴晋云抬头,看着悬在天空的皓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梁王身处局中,却什么都看不透,他能是上面那位的对手吗?

    经过多日的接触,吴晋云对杨天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他的某些手段也超出了吴晋云的预期。

    不说梁王会不会完全听从他的计策行事,就算是全都听了,梁王能是最后的胜者吗?

    吴晋云心中有些悲观,他本是聪明人,当前的局势如何又怎会看不清楚。

    杨天的计策就是步步蚕食,通过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消磨,逐渐掌控全局。

    他也能看穿整个局的关键点,破局的办法他也有,但想要实施,却是难如登天。

    公孙家、赵空昊代表的文官集团,梁王代表的武臣集团,相互之间已势同水火,基本没有合作的可能。

    而三大势力中,还有很多小角色,他们游离在几大势力之外,这才让朝堂能维持现在的动态平衡。

    能将这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上面那位的手段,已经超出吴晋云的预期了。

    那人,如果他真的能带领朝堂走出困境,是不是……

    “呵,我在想什么啊!”

    吴晋云轻轻摇头,翻身上了毛驴,缓缓朝自己小院走。

    “他非真龙天子,我竟会生出真心投靠的想法来,真是大逆不道。”

    “如果他成了最后的胜者,那我……无非就是辞官回乡,日日与田亩为伴罢了。”

    如此想着,吴晋云骑在毛驴背上,悠哉悠哉的消失在小巷之中。

    ……

    这两天,杨天有点忙的焦头烂额了。

    实际也不是他忙,而是手下的人忙。

    何不易组建的情报网络已经初具规模,随着他在朝堂的旨意下发之后,整个情报网也开始高速运转。

    雪片般的情报最终都汇集在何不易那,他又将其分门别类,将所有情报整理好之后,送入宫内,再由何知查看。

    何知将这些情报整理汇总,然后放在杨天的案头上。

    杨天的令,何不易的情报网收集的情报并不只限于巡城兵马司,整个京师的所有官僚,上到一部尚书,下到衙门小吏,只要有不法行为,全部收录。

    不光收录情报,连带探查情报的人,到情报所指人的关系脉络,全部查的一清二楚。

    可以这么说,只要是送到杨天龙案上的情报,那就是已经坐实的,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随时可以拿下。

    杨天这几日就埋头在这如雪花般繁杂的情报中,在其中整理错综复杂的脉络。

    越看,他越是觉得头大。

    乾元朝廷,真是从根上开始烂了。

    就拿手里的这份情报来说,一个应天府两年的差役,近一年所经手的大小案子就有两百七十件,其中涉及人员超过五百人。

    而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给了好处的。

    差役两头吃,吃了原告吃被告,然后他们能做什么?只是把这些人的案子悄悄的放在审案老爷的台案上,给的钱多,就往上放放,给的钱少,那就随便一扔。

    冤假错案多,那就不必说了,京师大牢中有多少人是蒙冤的?

    再不用说这些人进了大牢,花的钱就更多了,各处吃拿卡要,想喝一碗水都是明码标价的。

    应天府如此,大理寺,稽查院也好不到哪去。

    至于巡城兵马司,殿前兵马司这些武备之地,更是烂到了根上。

    可以这么说,京师大大小小这么多衙门,就没有不吃黑钱的。

    百姓不犯事还好,只要犯了事,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这还是京师的百姓,那地方上呢?

    那些勋贵封地里的佃户呢?

    这种朝廷不烂,这种国家不亡,真是天理难容!

    杨天有时候就在想,这赵空昊到底是不是治世之才。

    你说他没能力吧,他能让已经烂透了的国家机器正常运转,还能不断向前走。

    你说他有能力吧,朝廷已经烂到根上了,他却好像看不到一样,任凭其发展。

    他掌控乾元朝堂,大权独揽,下面的人拥护他,难道只是因为他纵容属下?

    杨天扔下手里的折子,伸手捏着自己的鼻梁,陷入沉思。

    他一直在想一种可能,一种将赵空昊变成臣子的可能。

    先不说此事能不能成,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赵空昊能力是有,也还算较强,但他的行事作风却不符合杨天对未来的规划。

    如果这老狐狸没有变化的话,那他就只能出局了。

    且看他此次去河西,会给自己交上什么答卷再说吧。

    “何知。”

    杨天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轻声唤了一声。

    何知立刻像鬼魂一样飘了过来,站在杨天身侧,微微躬身道。

    “陛下,您吩咐。”

    “这两天,燕国荣如何?”

    “回陛下的话。”

    何知立刻道:“大将军这两日一直跟在大理寺卿身后,探查巡城兵马司的贪腐之事,不过很少说话。”

    “有大将军在侧,大理寺卿做事也兢兢业业,铁面无私了。”

    “呵,他倒是会审时度势。”

    杨天睁眼,冷笑一声,又问道:“欧阳靖和还在外面跪着?”

    “在。”

    何知低眉顺眼的回应,眼睛向外瞟了一下。

    欧阳靖和,便是巡城兵马司指挥使欧阳荣的老子,亦是勋贵之一。

    当年欧阳家先祖随开国皇帝征战天下,开国之后,得了公爵之位。

    至此已经四世,爵位一减再减,落到欧阳荣头上,已经只是个侍卫勋爵了。

    此番他犯了错,皇帝亲自下旨彻查,如果罪名一旦坐实,欧阳荣必死无疑,连带整个欧阳家都会受牵连。

    欧阳靖和虽已在家荣养,可听说此事之后,还是入宫求情。

    递了几次牌子杨天都不见,可怜老头只能跪在御书房外,苦苦哀求。

    “行了,让他进来吧。”

    杨天叹口气,道:“搬个椅子。”

    “遵旨。”

    何知领命下去,很快便带着一个身穿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那老者进来之后,直接跪在龙案前,颤声道。

    “老臣欧阳靖和,叩见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