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帝淡声:“若是连这点屈辱都受不了,他活不到今天。”
主仆二人又走了一段,高公公道:“平南侯的心计嘴皮子,的确是厉害,不过六殿下也不是吃素的,他聪明得很,又长得一副如此好的皮相,肯定能对平南侯手到擒来。”
高公公心想,既然让六殿下去攻克平南侯,看来陛下是愿意放过平南侯了。
但下一息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虞帝。
虞帝大白天的就让柳九现身了:“柳九,盯着白卿宁,若有机会,直接杀了。”
柳九听命退下,高公公又嘶了一声:“陛下,您不是让六殿下他……徐徐图之吗?”
白卿宁知道将他架起来,那他也会使一使那缓兵之计,总之堂上他是仁君,他日白卿宁死了,虞帝就不信,白家军真的会兴兵作反。
不过——
“高公公,你何时对白家这么上心了?白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虞帝注视着高公公,“连你也要背叛朕?!”
“陛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脑子笨,又想努力听懂陛下的意思,这才,这才——陛下?陛下!”
虞帝不耐烦:“朕还没下令砍你的头,你在这鬼叫什么?”
“陛下,您流鼻血了!”
虞帝流鼻血了。
流鼻血不是什么大问题,清理一下,再拿热毛巾擦一下就行。
可虞帝这鼻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太医!太医!”
虞帝鼻血狂流,别的太医束手无策,而朱太医一针下去,血就止住了。
“不过是流鼻血,尔等都处理不了,朕养你们有何用?!”虞帝暴怒,“来人,将他们全部拖下去砍——”
“陛下,莫要动怒。”朱太医轻声,“太医院集合的都是全天下最好的医者,区区鼻血不可能治不好,只是因为陛下您今天的鼻血……”
朱太医欲言又止,于是虞帝立即想到了他上朝前朱太医给他扎的那两针。
将人都遣了下去,虞帝看了高公公一眼。
高公公也到殿门那里守着了,耳朵都不敢竖起来。
虞帝问:“朱太医,朕那鼻血什么来头?”
朱太医不语,只是一味的给虞帝把脉,眉头也越来越皱,足足把了半刻钟的脉,他才长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仿佛虞帝已经怀疑命不久矣。
朱太医跪下来:“陛下,您这鼻血,确实是因为扎那两针才引起。”
“若是你不来扎针止血,这血止不止得住?”
“止得住,就是需要久一些。”
“既止得住,你又何罪之有?”虞帝抬抬手,“孤躺了这许多天,积压了不少奏折,今日之内必须处理完,你起来,给朕再扎两针。”
“陛下,此针法极霸道,扎了之后虽有一时清醒,但透支的是未来!微臣今早替您扎针已是违背了师命,若再次犯错,那便是害您性命啊!”
“少啰嗦。”虞帝淡声,“过来扎针,朕现在就要看奏折。”
朱太医扎了针,便拎着药箱匆匆往太医院走。
几个小太监打闹着往这边来,朱太医躲避不及跟他们撞了个满怀。
那群小太监一边扶他一边道歉,其中一个看着还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太监甚至当场吓哭。
朱太医不悦地斥:“老夫又不是快死了哭什么哭?再哭,吵到陛下看奏折,你们小命难保!”
朱太医急匆匆回了太医院,几个小太监不敢再打闹,轻手轻脚地走了。
不远处的花树下,一个嬷嬷也转身离开,绕了御花园半圈后,径直去了太后的住处。
嬷嬷轻声禀告:“娘娘,朱太医说,陛下在看奏折。”
“既是在看奏折,那哀家便不过去打扰了,不过那盅参汤,一会还得让人送去,流了那么多血,得补补。”
太后斜躺在贵妃榻上,一直把玩着腕间那只手镯。
手镯很素,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旧物,被盘得亮亮的,十分的透润。
太后注视着手镯,眼里全是怀念与哀伤,沉默几息,太后又交代那嬷嬷,另外那盅参汤她不喝了,送到皇后那里去。
嬷嬷得令便退了下去,兰嬷嬷走过去替太后捏肩:“娘娘,陛下的事,要不要奴婢给她送个信?”
“她”指的自然是白卿宁。
太后摆摆手:“她在这宫里头不知埋了多少眼线,通风报信的事,还轮不到哀家。”
兰嬷嬷点点头:“说的也是,她非一般人,是个有能耐的,不然娘娘你也不会——”
“兰姑,你啰嗦了。”
“好好好,奴婢不啰嗦,奴婢给您再加点力,娘娘您放松……”
兰嬷嬷专注地给太后揉肩,不一会,太后便全身放松,似是睡了过去。
兰嬷嬷给太后盖上毛毯时,白卿宁也接到了虞帝在看奏折的消息。
“虞帝这就上钩了。”孙连翊轻声,“当真是高估他了。”
白卿宁笑:“倒也不算高估,只不过年老之人,都渴望重新拥有年轻的体魄与精力。”
“那朱太医……靠谱吗?最后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不知道。”白卿宁摊了摊手,“但供我出来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等这个机会,也等了十几年。”
田力威财大气粗,把望江楼包了场,要跟白家军他们一醉方休,常金咏正吆喝着招待大家。
骠骑大将军那几个孙子被常金咏使唤得团团转,满场跑着给大家倒酒。
孙连翊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阿宁,我打算留在长安。”
“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
“我需要问为什么吗?”
孙连翊笑了:“他让我做国师,我便做国师。”
“他不会让你做国师,你是我的人,你做了国师就要进宫,如此我要做点什么,你就是我的内应,他要对我做点什么,你定会给我通风报信。”白卿宁笑,“他不会在自己身边埋一个这么大的隐患,除非我死。”
一句“你是我的人”,把孙连翊说得脸有些红。
“我留在长安不是为了做国师。”
“我知道。”
“喝酒。”
六皇子来到望江楼时,抬头就看到在二楼对酌的白卿宁与孙连翊。
他在大南关的时候就觉得孙连翊对白卿宁态度不一般。
还有那个墨函,看白卿宁的眼神也不清白。
——白卿宁她怎么四处留情?
六皇子有一股想要当众宣布主权的冲动。
他大步走上二楼:“阿宁,他想要给你我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