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帝一顿。

    眼前这个御龙卫叫柳九,多谋稳重,平时帮虞帝处理的都是极机密极重要的事务,轻易不在人前出现,便是连高公公都没见过他几面。

    如今柳九在大白天就在人前出现,还如此慌张,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虞帝立即将高公公等人支开,极力保持冷静:“柳九,出了何事?”

    “奉山的私兵营被毁了!”柳九急声,“裴统领假传圣旨解散了兵营,还毁了名册!”

    “什么?!”

    虞帝整个失态。

    奉山的私兵营是他还在潜邸的时候所设立的,在他夺位的时候出了大力,他登基为帝之后,却没有将他们转到明面,而是继续让他们在奉山候命。

    帝皇多疑,虞帝也不例外,禁军与御龙卫都是先帝留下的,这里头指不定有多少是别人安插的棋子,只有他的这支私兵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奉山离长安只一日的路程,便是有人率兵谋反,他们也能及时赶来救驾,这支私兵是他的底气。

    裴统领更是在八岁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他们情同父子!

    可如今,姓裴的背叛了他,毁了他的私兵营,断了他的底气!

    虞帝怒气冲天,极力想要冷静,结果怒气没能压下去,反倒疯狂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他突然头皮一麻眼前一黑,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柳九大惊:“陛下!高公公,快传太医!”

    “封锁消息!”虞帝昏倒之前挣扎着喊了一句。

    高公公奔进来时,被地上那口黑血给惊得说不出话。

    柳九边将虞帝往榻上搬,边喝令高公公:“封锁消息!去请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

    王太医几针下去,不到半刻钟,虞帝便幽幽转醒。

    高公公着急地问:“陛下,您哪里还有不舒服的?王太医,你快点再来瞧瞧!”

    “不过是气急攻心,慌什么?”

    虞帝虽这么说,但也没拒绝王太医给他做检查,等到太医给出他只是操劳过度情绪又大起大落才导致的吐血,虞帝便立即让高公公出去听太医医嘱。

    柳九垂着头关切:“陛下要保重龙体。”

    “朕无事。”那口郁血吐了出来,他现在的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虞帝告诉柳九:“柳九,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姓裴的搜出来,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柳九道:“陛下,裴统领擅长易容,藏匿的手段又多,曾有人看见他往西边逃了。”

    说到这里,柳九欲言又止,虞帝沉下脸:“吞吞吐吐的,怎么,连你也要背叛朕?”

    “属下不敢!”

    柳九连忙回话,“陛下,日前属下派人去追查天机阁墨家与孙家堡人的去向时,曾查到白卿宁身边的那个叫朱锏的手下到过奉山。”

    又是白卿宁?

    虞帝眸光一顿。

    他承认白卿宁智勇双全,颇工心计,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但说她有本能说服裴统领背叛他?

    ——这可能吗?

    “女侯,得手了!”白府内,朱锏匆匆现身,神色激动,“裴越把虞帝的私兵营给解散了,这是记录私兵情况的名册!”

    白卿宁接过名册并不急着翻开:“裴越可藏好了?”

    “您指的那个地方,寻常人找不着,只要他自己耐得住性子,这世上就没人能找得到他。”朱锏说完又有些担心,“只不过女侯,属下当时去奉山去得匆忙,行踪并未隐得好,那些御龙卫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查到属下身上,虞帝会怀疑上您。”

    白卿宁点点头:“他是皇帝,便是你当时隐好了行踪,他迟早也会把罪安到我身上。”

    朱锏顿时就一脸忧虑:“女侯,咱们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一些?您要图谋之事,理应徐徐图之。”

    “你觉得虞帝会给我徐徐图之的机会吗?你以为陈家若是没有皇帝的暗示,他们敢如此苛待婉柔和逸铭吗?”

    白卿宁反问两句,神色平静,“朱大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正放过白家,无论是在我闯刑场之前,还是在我收复了南夷之后。

    如今我风头正盛,民声民望高,他不得不忌惮,他才不敢明着朝白府的人下手,等我热度过去,或是名声稍逊,他一定会再一次对白家下刀子。

    朱大哥,大南关战事已平,但大虞不止南夷与高棉这两个邻邦。他能在大南关坑害我白家,也能在东阳关、庆阳关等其他边关造同样的陷阱挖同样的坑。他为君,我是臣,他只要将我派过去,我便不能全身而退。”

    朱锏脸色凝重:“女侯,属下明白了。”

    白家与虞帝,迟早会再有一战,与其谨谨慎慎的等着被打杀,不如先下手为强。

    白卿宁将桌上的两封信递给朱锏:“这两封信,一封发去辽东,一封发去镇西,加急,加快。另外,你去见一见高棉王,就跟他讲,大南关还有最后一枚炮弹,这枚炮弹,是给高棉准备的。”

    朱锏下去了。

    白卿宁刚把虞帝私兵营的名册看完,赤缨便进来了。

    “女侯料事如神,这虞帝像刚运抵虞帝庙前,那造庙与造像之人便被百姓摁着暴打了一顿,这虞帝像一个月前就在造了,十分高大威风,如今就立在虞帝庙前无人敢动。

    有人通知了礼部,说三日后就是良辰吉日,到时候让礼部的人出来主持,再将虞帝像请进庙里供奉。”

    赤缨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

    “女侯,外头下雨了。”

    若是下大雨,那么那尊威风堂堂的虞帝像,就要在这暴雨中被淋成落汤鸡了。

    若是那造像的工匠偷了工减了料,用的歹料来刷身,这雨一冲,身上的颜料便东一块西一坏的往下掉,跟只小丑似的……

    有人立虞帝像,老天就降雨毁虞帝像,这说明虞帝没有受香火的资格,虞帝这脸被抽得那叫一个响!

    白卿宁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这造像之人是谁来着?”

    “女侯,是皇后的娘家。”赤缨憋笑,“当时手底下去外头拱火的时候,很多人都心动了,但皇后娘家财大气粗,动作又快,其他人还在捏泥巴呢,皇后娘家就把像拉出来供老天抽脸了。”

    老天抽虞帝,虞帝定然要抽皇后娘家,皇后也不是吃素的,娘家被抽,皇后能忍?

    下一步便是帝后失和、帝后相斗。

    等他们斗起来,白卿宁这边就能腾出手给虞帝挖更多的坑了。

    主仆俩正说着,下人来报,说是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穿着锦衣,身长玉立,眼神安静。

    白卿宁请他坐下:“六殿下早起雨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