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晚了。”

    唐文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李妍身后。

    李妍回头只看了唐文远一眼,又继续看白卿宁的背影了。

    她原本要与唐文远进宫给太后请安,半路听说白卿宁要抽陈家的脸,便立即过来看热闹,唐文远也没劝她不要来,但来了又怕惹上麻烦,只一直站在人群里不吭声。

    这在旁人看来,唐文远这是明哲保身,但在李妍看来,唐文远这就是胆小怕事。

    唐文远是条虫,白卿宁是在天上飞的凤凰,李妍又不是傻子,有漂亮的凤凰可以看,谁要看地里滚的泥虫?

    白卿宁领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陈府门前的百姓过了不久见没别的热闹可看也慢慢散了。

    不一会,陈府门前便只剩陈大人父子、婆媳四人了。

    陈夫人幽幽转醒,醒来便搂着陈少夫人一起哭。

    陈少夫人哭了一阵,不顾公爹与丈夫的拦阻,拉着婆婆母哭着求见皇后。

    凤仪宫内,皇后一脸怒容。

    那只自小便养在她膝下、被她捧杀着长大的小崽子,果然是个狼崽子,竟然查到了当年的事,还当着陛下的面,要她承认自己杀了他生母夏嫔!

    呵,承认?

    她疯了才会承认!

    可陛下实在可恶,明明证据不全,他也竟然为了一个死去的小嫔妃,置她堂堂皇后的脸面不顾,当众禁了她的足!

    皇后刚刚丢了脸面,最是愤怒的时候,在宫门外哭哭啼啼的陈家婆媳便被迁怒了。

    皇后派人出去将这对婆媳当众骂了一通,直将陈少夫人骂得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等骂人的宫人回来复命,皇后也冷静了下来,便让宫人将陈家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皇后听完哼了一声:“这白卿宁真是好大的威风!”

    六皇子那小崽子也是因为跟着白卿宁去大南关打了一场仗,胆子就突然壮了起来!

    所以撇去这中间的枝枝蔓蔓,自己今日所受到的侮辱,都是白卿宁带来的!

    皇后怒极反笑,还让人给她重新上了壶好茶。

    慢慢啜了半杯茶,皇后把陪房心腹叫来:“吴嬷嬷,本宫三叔家是不是还有一个儿郎尚未婚娶?”

    “是的娘娘,是三老爷的小孙子,今年都二十了,因为是阴年阴月出生,打小便不祥,从小便养在族地,近日才回来,说起来也是巧,二公子与平南侯是同一天回的京。”吴嬷嬷说。

    “既然如此有缘,那必是上天注定,说不定上天也作了别的安排。”皇后说,“吴嬷嬷,你着人给本宫那三婶带句话,就说本宫给她找了个绝佳的好孙媳,只是需要她小孙子入赘,问问她乐意不乐意。”

    吴嬷嬷心想,这二公子天生不祥,这才回来几天就被族人嫌弃得无处可去,三夫人心疼孙子但又不能弃族人不顾,这会也是里外不是人,若能把孙子留在长安时不时能见上一面,她只怕会欢喜得跳起来,哪会不愿?

    至于入赘……

    吴嬷嬷了解皇后,皇后先提了白卿宁,那二公子要入赘的,就必然是白卿宁。

    白卿宁是堂堂平南侯,二公子入赘过去,三夫人这个婆婆都是要沾光的,她如何会不愿?只怕皇后还没提出,她自己私底下都已经打起让自己二儿子给白卿宁做赘夫的事了。

    这头皇后打起白卿宁婚事的主意,那头的虞帝也收到了白卿宁为了给白慕青出头而打砸陈家的消息。

    “到底是年轻气也盛。”高公公给虞帝奉茶,“若再如此霸道下去,她用命拼下来的战功,有朝一日会被她自己慢慢败光。”

    虞帝慢慢喝了一口茶,脸上有笑容:“若真如此,倒也不足为惧,只不过她到底是收复南夷的主力,今日做这一切,冲动得不像是她的做派。”

    “陛下还在想着孙先生自谦时说的那些话?”高公公绕到后头给虞帝捏肩,“白家人确实智勇双全,但被称为兵法大家的却是孙家,这说明孙家的人计谋远在白家人之上。陛下,孙先生在堂上讲的那些,保不齐就是给平南侯镶金。”

    “何以见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陛下心系国事,没有注意这等枝末之事,奴婢可是看得真切,那日在堂上,孙先生看平南侯时的眼神,那叫一个深情。”

    虞帝捏着茶杯笑了:“倒是凭白叫我儿多了个情敌。”

    高公公继续捏,也顺着虞帝话尾往下接:“要奴婢讲,六殿下与平南侯是金童玉女,奈何平南侯要招婿,六殿下是天家之子,哪能屈尊去给人做赘婿?陛下您也不舍得。”

    虞帝好心情地笑了笑:“……朕倒是觉得老七不错。老七十五了,听话又老实,适合做赘婿,平南侯能拿捏他。”

    高公公心想皇帝不是要拿捏白卿宁吗?怎么还送个老实儿子给人家拿捏?但皇帝做事自有用意,自己只是个奴才,懂个什么?

    虞帝就觉得此事很好,正准备下旨赐婚的时候,有御龙卫突然现身:“陛下!”

    虞帝放下茶杯:“何事?”

    御龙卫说:“这几日长安百姓都在夸赞陛下圣明,原本一切还在可控范围,但从今日早上开始风向渐渐有些不对,他们要给您造像还要立庙,要封您为人皇!”

    虞帝眸光不定。

    “除此之外,他们还极力贬低白家及白家军,说大南关能平定、南夷能收复,都是因为陛下洪福齐天,得满天神明庇佑,所以平南侯与白家军是沾了您的光,并不是他们有多能打!如今外头的百姓私下都说……说陛下您跟一群牺牲的将士抢功,没有帝皇该有的胸襟。”

    虞帝脸色大变。

    高公公嘶了一声。

    百姓歌颂陛下没事,百姓踩白家与白家军也没事,但抬一个踩一个那事情就大了啊!

    还有这满天神明护佑一说更是让人喷饭,若大虞真有满天神明,大南关又怎么会遭此一劫?这大南关的安定,实实在在就是人家白家军用人命打出来的呀!

    一边将虞帝奉若神明,一边将白家与白家军踩到泥地里,这做局之人真是好险恶的用心!

    虞帝正要发怒,外头有人来报:“陛下,御史台的御史们抬着苏伦求见陛下!”

    这个时辰求见,能有什么好事?

    而且那个苏伦,原本就是大南关的行军记录官,他的双手双腿就是在跟南夷拼杀的时候失去的,御史台如今抬着他一同前来,只怕是要弹劾他!

    果然御史台的人来了就直谏虞帝跟烈士争功,贪慕虚荣,没有帝皇该有的胸襟!

    虞帝想将这群御史台的人全杀了,但是忍住了,御史有直谏天子的权力,这是大虞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他不能违背祖训。

    等这群人走后,虞帝一连灌了三杯冷茶。

    最后一口冷茶喝完,他也冷静下来了。

    “这操控舆论风向的手法,你熟不熟悉?”虞帝扭头看高公公,“如今,你还觉得白卿宁年轻气也盛吗?”

    高公公抿唇。

    “白卿宁一次两次的愚弄朕,朕却不能真的不要胸襟,去要好这个大功臣的命,那就只能让别的人去死了。”

    虞帝刚招来一个御龙卫,另一道暗影从外面掠进来:“陛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