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一喊,全村都竖起了耳朵来。
这年头村里啥娱乐节目都没有,就偶尔这广播响起来的时候,能听一耳的稀奇。
“这是那瘸子阿旺的声音?他在提醒什么东西?”
“阿奶!人家阿旺现在不瘸了,跑起来比我都快呢!他提醒大家要担心鼠灾呢!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担心那些耗子做什么……”
“你个不肖子孙!那耗子吓人得很呢!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闹耗子。
一群耗子冲进了牛棚里,连那么壮的老黄牛都给咬死了。”
“啥?阿奶,你开什么玩笑啊?
耗子那么小一点,黄牛一脚就给踩死了啊!
有这么厉害的么?这耗子难道都不怕人了?”
“那可不!耗子饿起来,什么都吃,什么都咬。我小时候可是经常闹耗子的……”
……
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被林火旺这一则广播通知一下就勾起了儿时可怕的回忆。
他们中不少已经脑子有些痴呆,意识也有些不太清楚了。
但是一听到鼠灾,立马就吓得往床上跑。
而还有清楚意识的老人,则立马拉过自己的儿孙,和他们讲述当年闹鼠灾时,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爷!您说的太夸张了吧?跟说书的一样。
一些耗子而已,有那么可怕么?”
“阿奶,肯定是你小时候胆小,几只耗子就把你吓成这样,现在提起来还那么害怕。”
……
有的村民相信,但绝大部分没见过鼠灾的村民却压根就不当一回事。
而且,广播里很快也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林火旺!你好大的胆子。
你不是村干部,也敢跑到广播室里来妖言惑众?”
这是赶过来的张会计,冲过来就先抢下了林火旺面前的话筒。
然后,他便冲着话筒里叫道
“乡亲们,我是张德彪。
大家不要相信林火旺的鬼话,什么耗子闹灾,根本就是瞎话,是在故意引起恐慌。
这大冬天的,大家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猫冬,哪也不用去。
林队长刚刚跟我说了,要是谁家缺粮缺衣了,可以来找我登记,到粮仓里暂时借一些。”
这便是林建国教张会计收买人心的策略,掌握着村里的储粮仓,谁家没有一个手头紧的时候呢?
平常生产队大队长林建国,一直将粮仓看得很紧,基本上普通的村民,很难从他的手上借到粮的。
问就是粮仓的粮也不多了,问就是借粮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
只有那些和他关系好的,对他有用的,以前给他送过礼的,才能够成功的借到粮。
而现在……
在林建国的授意下,张会计便使出了“借粮”这一招。
果真立马就见效,不少家里存粮不多的村民,已经动了心思,准备到大队部的粮仓走一趟。
就算是借个五斤十斤的棒子面,也是极好的,至少一家人能多吃几顿饱饭。
“好了!大家就安稳待在家里,别听林水生和林火旺两个人胡咧咧什么鼠灾。
需要借粮的,马上到队部粮仓,每户最多借十斤棒子面……”
发完这个通知后,张会计为防林火旺继续“妖言惑众”,便啪的一下,将话筒给整个拔了下来。
“张会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发那些通知,是得到了副队长林水生同志的同意的。”
林火旺双手抱胸,笑着质问张会计道。
“没什么意思!总之,你不是大队干部,就没这个资格用话筒发通知。
林水生要是有通知,让他自己过来亲自发。
不然的话,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跑到队部来广播,那还了得。
你说是林水生喊你来的,你有证据么?拿不出证据来,你就没这资格!”
这张会计嘚瑟的话刚说完,林火旺就很不气地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痛得张会计差点晕过去,一摸嘴巴,出血了,大牙还被林火旺给打下来一颗。
“林火旺!你竟然敢打我?
信不信我现在马上就叫民兵过来,把你给抓起来。
故意伤害罪,我要拉你到公社去打靶!!!”
气急败坏的张会计,狠狠地瞪着林火旺怒道。
林火旺却是不急不缓地走到广播室的门口外面,然后装出一副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惊讶地看着张会计道
“呀!张会计!
你这是被人打了?
谁呀!怎么知道我们张会计欠打的啊!”
“林火旺,就是你打的,你别装傻?”
张会计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
“我?不可能呀!
张会计,你说你这一巴掌是我打的。
你有证据么?拿不出证据来,就是你在诬陷我啊!
这可不得行!要是外面那些阿猫阿狗因为嘴贱被人打了,然后都污蔑是我打的,那我可就冤枉透顶了。”
林火旺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掌,又朝着张会计的脸上比划了起来。
张会计吓得赶紧跑出广播室,边跑边叫道
“真是没王法了!林火旺,你给我等着!!等我当上大队长,看我不整死你。”
“呵呵!”
林火旺却是冷笑一声,“上一个这么说要整死我的,现在好像连腿都被锯了。”
他并没有阻止张会计往粮仓那边过去,这种时候,如果能将粮仓里的粮,分一部分出来到村民们的家中,也不见得是坏事。
拿起一把雪铲,林火旺便按照和林水生说好的,直接前往村子周围几个可能的鼠窝。
张会计则是心有余悸地来到粮仓这,拿着林建国给他的钥匙,把粮仓给打了开来。
谁知道,刚打开门,从顶上就掉下来一只灰色的大耗子,正好落在他的狗皮帽上。
“啊!死耗子!妈的!连你也敢来吓唬老子,踩死你……”
啪唧一下!
张会计一脚就把灰色大耗子给踩爆,眼珠和脑浆都爆出来的那种。
这一下,他的心情就畅快了。
很是不屑地又踹了一脚老鼠的尸体道“就这样一脚便能踩爆的耗子,有什么好怕的?
林火旺和林水生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不就是想拿这个当幌子来夺权么?
有个屁用啊!
只要老子掌握着粮仓,给村民们一点甜头,他们能不知道该向着谁?”
在大队部干了这么多年的会计,张德彪太清楚这帮臭农民的德行了。
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支持谁。
谁能让他们害怕,他们也不得不支持谁。
张会计拍了拍门后的灰,看了一眼里面的几个粮仓,都压得比较严实。
这些粮仓,都是标准的砖石仓。
用红砖砌墙,水泥勾缝,瓦片或石棉瓦做顶棚。粮仓的地基高出地面0.5-1米,铺10厘米厚石灰层,用来防潮防虫。
并且每一个仓门底部,都会安装30厘米高铁皮挡鼠板,边缘内倾45度。
这样就算是耗子跑进粮库来了,也溜不到里面的粮仓去祸害粮食。
它们顶多就是捡一些散落在粮仓地面的粮食吃,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今年虽然是饥荒年,收上来的粮食大大减产。
但是作为生产队大队长的林建国,倒是算得一手的好账。
往上交的公粮想方设法克扣了一些,往下发给队员们的粮食,也扣下了一些。
如此一来,其他生产大队的粮仓,可能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但林家沟生产大队的粮仓,四个大粮仓,几乎都还有一小半余粮。
张会计清点了一下,棒子面最多,其次是小麦和小米,还有一些诸如红薯和高粱等杂粮。
他小心翼翼地将盖在粮仓上的压板给取了下来,因为他预计,要不了一会,就会有村民赶来借粮了。
果然……
外面的雪地上,远处开始出现一个一个黑色点点的身影。
“嘿嘿!想要借粮,可没那么容易。”
看到陆续走到粮库来的村民们,张会计却是悠闲地坐在台阶上,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来,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倒是赶来借粮的这些村民们,一个个手里拿着袋子,好言好语地上前向张会计询问。
“张会计,你在广播里说可以借粮,是真事不?”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老子吃饱了撑的,跑这里吹冷风抽烟?”
张会计白了对方一眼,说道。
“那我们家现在想借十斤棒子面,可以么?”
眼前的中年妇女,有点怯生生地将麻袋递了过来。
张会计却是哼了一声,啪一下将袋子给打到一旁,撇嘴说道
“现在还没到时间,排好队,等会就开始。”
“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中年妇女急忙问道。
“你嘴那么多干嘛!等着就是。
我说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
敲了敲烟杆子,张会计看着越来越多来借粮的村民们,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过,他还要再拖上一拖。
等排队的村民越多越好,他便可以好好的借此,在村民当中刷一刷自己的威望与人情。
……
而另一边的林火旺,却是找到了林水生这一队人马。
民兵们十几个,也都和林火旺一样,拿着铁铲,正在挖着村外的几个老鼠洞。
“对!脚印从这里进去的,里面八成有个老鼠窝!挖!给我挖进去……”
说话的是赵大牛,正有模有样地指挥着民兵们寻找老鼠洞。
林火旺在一旁看着稀奇,因为他发现赵大牛居然还真有这个本事,能够准确地找到耗子们的栖身之地。
只见几个民兵往下挖了一阵后,便挖到了硬邦邦的冻土,显露出了里面的耗子洞口。
“找到了!真有个耗子洞,那里还有根耗子尾巴呢!看我的……”
一个民兵兴奋地抓住耗子尾巴,就猛地往外一扯。
果然,一只瘦长的大耗子,就被他给提溜了出来,吓得吱吱乱叫,身体在半空当中疯狂地扭动了起来。
“快!往里面塞柴油,烧死它们。”
林水生在一旁见状,立马就命令民兵们,把带来的柴油块塞了进去。
东北的冬天,至少都是零下十几度。
这些柴油不抗冻,全都冻成了硬块,用的时候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民兵们取来十几个巴掌大的小块柴油,塞进耗子洞后立马引燃。
滋滋!
里面立马慌乱作一团,还飘出来了好闻的肉香。
“快!那边,还有那边……有烟起来。应该是另外的两个出口,都给堵上!”
赵大牛异常兴奋,两只眼睛像是在发光。
他非常敏锐地就又找到了,这个巨大耗子窝的另外两个洞口。
两名民兵也是不敢耽搁,马上按照刚才的办法,先快速用雪铲将洞口上面的积雪全部给铲开。
但即便这样的速度,也已经往外逃走了十几只大黑耗子。
然后马上往里面塞固态的柴油,几个口都引燃了,里面的耗子根本就无路可逃,发出了各种吱吱尖锐的惨叫声来。
林火旺在一旁也看得稀奇,尤其是对赵大牛刚刚表现出来找耗子洞的能力,的确是异于常人的。
“阿旺,你来了?”
林水生转头看到林火旺,也是惊叹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刚刚我们就已经搞掉两个耗子洞了,扒拉开来一看,每一个洞里面,竟然藏着几百只大大小小的耗子,实在是吓人。
还好我们有柴油,直接封住洞口,全都烧死在了里面。
一会这个耗子洞扒拉开给你看,绝对能狠狠震撼你一下的。”
烧了有一会了,林水生便命令几个民兵拿锄头,把地面上烧化的冻土全都给掀开来。
在等待的过程当中,林水生指着赵大牛,对着林火旺好一阵夸了起来
“不得了啊!阿旺,这大牛是真了不起啊!
我们看到耗子的踪迹,就是找不到耗子洞在哪。
偏偏这赵大牛,一眼就看出了耗子洞的位置。
一挖一个准,连着好几个了,省了我们不知道多少的功夫。”
赵大牛则在一旁摸着脑袋,一副不好意思地模样说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就好像能看到耗子走的路。
它往哪跑,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哪怕是之前跑过去的耗子,我也能大致看出它跑回洞的路线。”
“不错!大牛,你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能力。
改天带你上山的时候,再试试看。”
林火旺点点头,类似赵大牛这样的能力。
其实在特种部队的时候,他见过好几个战友拥有。
主要是他们的大脑有一种特殊的脑补能力,可以捕捉到现实环境里的细节,然后在脑海当中自动拼凑出一些关键的信息和画面来。
比如说,像赵大牛这样,能够通过雪地上一些微小的脚印和痕迹,拼凑出老鼠的逃跑路线。
“掘开了!”
随着一名民兵大叫一声,林火旺也转头看过去。
果然……
大受震撼啊!
底下密密麻麻,全是被烧焦的耗子尸体。
大只小只都有,甚至还有一窝一窝刚刚出生,只有拇指大小的小耗子。
老鼠的繁殖能力非常强,哪怕是在这食物匮乏的冬天里,它们也是一窝一窝不停地生。
“看到了吧!阿旺。
你说的没错,这鼠灾怕是就近在眼前了。
这还是一个窝,要是我们这村子附近,有几十个上百个这样的耗子窝,可怎么办啊?
一旦这些耗子全都成群结队,蚁多咬死象就是真的了。”
林水生忧心忡忡地说道。
“水生叔,所以我们才要提早防范起来了。
现在多消灭一个鼠窝,那么等鼠灾爆发起来,我们面临的压力就会更少一点。”
林火旺又指了一下生产队粮库的方向,说道,“这边找得差不多以后,把人都叫到粮库去。我们得在粮库周围,先挖一条防鼠沟才行。”
“粮库也有危险?
不能吧!阿旺。
粮库的几大粮仓,都是砖石仓,还有挡鼠板。
只要上面的盖板压好,几乎从来就没有鼠患的问题。”
当过多年的副队长,林水生太知道队部粮仓的安全性了。
往往报账上所谓的被老鼠吃掉的损耗,都是林建国这个大耗子虚报的。
林火旺却是摇摇头,很不乐观地说道
“粮库的砖石仓,用来防零散的耗子还行。
一旦这些耗子成群结队起来,力气是非常大的。
什么仓都不顶用,饿疯了的耗子,闻到粮食的香味,可不会管那么多,一个劲的就是啃和冲……”
紧接着,林火旺又跟随着他们一起,挖了七八个规模不小的耗子洞。
总计烧死的耗子,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只了。
但是,和爆发起来满眼黑压压的鼠群比起来,这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天黑下来了!水生叔,今天找鼠窝就先这样吧!我们赶紧趁着粮库那边有人在,过去挖防鼠沟。”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林火旺将雪铲立在一旁,喘了口气说道。
“嗯!不过,粮库那边,明显张会计得了林建国的主意,正用借粮来收买人心呢!”
林水生有些不爽,毕竟年末的时候,他也曾向林建国建议,把多余的粮都发或借给困难的村民。
但是林建国却眼看着村民们饿肚子,却无动于衷,置林水生的建议于不理。
还扯了乱七八糟的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结果现在呢?
他为了巩固自己手上的势力,让张会计能顺利接手大队长之职。
就直接开仓借粮,明目张胆地用公家的粮来收买人心。
“就让他收买呗!最后这人心在谁那里,还不一定呢!”
林火旺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带着民兵们,就回到了粮库这边来。
而此时粮库的外面,可以说是排起了长长的一条龙。
几乎全村各家各户,都派人来借粮了。
是啊!
谁家都不富裕,这个时候能多借十斤粮,可是解了大难了。
但是嘛!
张会计就一直挡在那,有人问为什么还不开始借粮,他只说时间还没到,排队去。
是的!
张会计就是故意拖时间,把村子里人都拖到这来排队。
那就没人听林火旺和林水生的话,去做什么防鼠措施了。
所以……
当林火旺带人来到粮仓,看到是这样的情况,立马便知道张会计心里的小九九了。
“阿旺,你快看。原先好几个被我说动,要在院子里挖防鼠沟的青壮们,现在全都在排队借粮。”
林水生见状,也是皱眉道。
刚刚他按照林火旺的要求,挨家挨户宣传鼠灾的危害,并且教了不少户人家,怎么样挖出一道简单的防鼠沟来。
但是现在,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跑来排队借粮,哪里还有时间和功夫去挖防鼠沟呢?
等到晚上回去,外面的气温就更低了,冻得邦硬的土更难挖开。
只有白天日头好的时候,积雪和冻土都稍微化开,再撒点柴油块烧上一阵,防鼠沟才方便挖掘开来。
“先不管他们这事,保护好粮仓是第一要务。”
林火旺一声令下,这些民兵们基本上对他都是绝对服从了。
立马围着粮库开始挖起了标准的防鼠沟来,村民们见状也都稀罕地探着脑袋看过来。
“不准挖!你们住手!”
“听到没有?我让你们停下。”
张会计却是恼羞成怒,挡在几个民兵的面前,叫嚣道
“这里是粮库重地,你们拿着雪铲挖什么?
要是把这片地基给挖塌了,里面的粮库倒了。
挖出事来,你们能负责么?赶紧给我停手!”
面对张会计的阻拦,几个民兵们也只能停下了手来。
林火旺这时就笑着走了上前,猛地一抬手。
张会计立马吓得连连往后退,指着林火旺,又怕又怒叫道
“怎么?林……林火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打人不成?”
咽了咽口水,张会计甚至有点后悔刚刚躲闪了开来。
就应该当着村民们的面,被林火旺狠狠地打上一巴掌。
这样就有足够的证据,把林火旺这个蓄意伤人的暴徒给抓起来了。
然而,林火旺这却是一个假动作,伸出的手掌最后变成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挠了挠痒痒。
他冲着张会计说道“你不是要当好人,借粮给乡亲们么?怎么现在光打雷不下雨啊!
让乡亲们都等了多久了啊!还是说,你刚刚广播上说的话,都不算话?是耍大家伙玩的呢?”
“放你娘的狗屁!我说的话,当然算话了。
而且这是林队长亲自同意的,每人最多可以借十斤粮食。
现在人来得差不多了,一个一个来,按照排队的顺序进来领粮食……”
被林火旺这么一激,加上时间已经拖得差不多,天马上就黑了。
所以,张会计便嚷了几句,走进粮库里,开始给要借粮的乡亲们分发了起来。
而林火旺见张会计进去发粮了,便对民兵们说道“行了!现在没人拦着咱们了,赶紧动手挖吧!到晚上就挖不动了。”
“哎!哎!叫你们别挖,你们怎么还挖……”
张会计在里面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才知道中了林火旺的计。
但现在他已经给一部分人借粮了,要是停下来去阻拦民兵,后面要借粮的村民们可不干。
所以……
张会计只好在借粮的时候,不停地给村民们灌输了起来。
“你们别信林火旺的,耗子有什么可怕的。”
“瞎费那个功夫去挖什么防鼠沟,有个屁用啊!听我的,别弄。”
“你看我对大家伙多好,是我说服大队长借粮的。要不然,以他那铁公鸡的德行,怎么可能舍得放粮出来。
以后大家支持我当大队长,我张德彪保证,以后多像今天这样,给予大家方便。”
……
这么一通卖好和洗脑,还真让张会计赢得了一部分的人心。
尤其是和之前的林建国对比,张会计肯开仓借粮给他们,就已经让部分村民们觉得,以后由他来当生产队大队长,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天慢慢黑了下来,四百多户人家,每家十斤左右的借粮。
整个粮库的存粮,一下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张会计记好了账,全程都由他一个人放粮记账,也真是累得够呛。
但他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那些借了粮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是说着恭维他的话,仿佛只要开始公开选大队长的话,所有人都会果断地投他一票。
“哈哈!我用公家的四千斤粮,收买了全村人的心。林火旺、林水生,你俩怎么跟我斗。
除非你林火旺把家里的肉食都拿出来,给全村人都分一分……”
张会计锁上粮库的门,看到外面的林火旺还跟着民兵队在忙活着。
这粮库的四周可不小,加上土冻上了,非常难挖。
“费这劲!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咯!老子可以舒舒服服回家睡觉,你们就在这防耗子吧!”
张会计很是不屑地回家去了。
而在整个林家沟生产大队,有一小部分的人家,听从了林火旺和林水生的建议,哪怕冒着夜晚的严寒,也在自己家屋子四周,挖了一条简易的防鼠沟。
并且,把林水生发下来的一些柴油块,都依次摆放到了防鼠沟里面。
但是……
绝大部分的村民们,还是懒得这么去做的。
甚至有些,把用来防鼠用的柴油块,直接放在屋里当油灯来点。
林火旺跟着挖完防鼠沟,带着赵大牛回到林家院子时,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累得够呛,但是心里却十分充实。
他刚刚回来时,也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看到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家都挖了这样简易的防鼠沟,便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阿旺!你真棒。
是好样的。这样一来,即便真的爆发了鼠灾,村子里的损失应该也有限了。”
柳茹梦在一旁,仔仔细细地听林火旺说了这些经过,也是满脸崇拜地夸赞道。
然后,给林火旺送上温热擦脸的干净毛巾,以及一碗热乎乎的狼肉汤,和用猪油拌着吃的拉面。
滋溜!
林火旺擦了把脸后,吃得贼香。
尤其是在煤油灯的映衬下,媳妇柳茹梦那长得像高圆圆一样的白皙侧颜,清纯无比惹人怜爱,简直是美到爆。
三两下,林火旺便将面条给倒进了肚子里。
然后趁着柳茹梦一个不备,立马就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扛在肩膀上就往里屋去。
“哎呀!阿旺!你干嘛啊!”
“阿旺!你再吃一点,干了一天的体力活……”
“阿旺!别这样,弟弟妹妹,还有娘都听着呢!”
“啊!阿旺……你停下来干什么?”
……
外面屋子,炕上。
林小雪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听着里屋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动静。
她瘪着嘴,有点伤感地对母亲说道“娘!哥哥这是又在给嫂嫂治病么?
嫂嫂好可怜啊!怎么病还没有好啊?
她叫得这么大声,一定很痛很难受吧!”
“额……是啊!”
林母苦笑一下,也只好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满口应了一声。
此时,距离过年只有两天了。
这一夜过去,明天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第二天一大早,林火旺就起床,和林水生一起去村子里巡视和叮嘱。
又有不少户人家,在他们孜孜不倦的劝说下,挖起了防鼠沟,以及备上了一些固体的柴油块。
忙活了这一天下来,整个生产队四百多户人家,大概有两百户做了比较好的防鼠措施。
剩下的那些,要么是一家懒汉,动都不愿意动的。
要么就是和那大队长林建国,以及会计张德彪关系好的人家。
早就被两人叮嘱了,绝对不能搭理林火旺和林水生的防鼠政策,就是要晾着他们。
并且,他们也从根本上不相信,那些一脚就能踩死的耗子,能造成多大的祸害啊!
直到除夕这一天到来……
家家户户,不管是穷还是富,都准备了一些过年能吃的荤腥。
一年到头这么辛苦,没有一点荤腥在,还叫过年么?
有的人家存了不少的鸡蛋,今天准备每个人吃个水煮蛋,再弄点菜籽油来摊个香喷喷的鸡蛋。
有的人家,早就拿出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存下的一小块腊肉,按照家里的人口数,切下那么几片薄薄的肉片。
然后又把这块珍贵的传家宝老腊肉给藏了起来,明年后年,甚至是大后年的过年接着吃。
有的人家实在没有地方搞荤腥,就想方设法地把棒子面做出花样来,多加点菜籽油来炸来吃。
包括用一些面糊糊,裹上香甜的南瓜或者土豆,放在油里炸上一炸,那可就是顶香顶香的美味了。
而且炸完的油也不会浪费,舀起来以后继续吃。
反正,不管如何,谁也无法阻挡,每一户人家过年吃口好的,如此朴实无华又简单的愿望。
但是嘛!
这你来一个摊鸡蛋,他来蒸腊肉。
再加上各种油炸品的味道,整个村子的空气当中,都飘散着各种各样的香气……
傍晚日落时分,会计张德彪有点微曛的从大队长林建国家,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今天过年,林建国也被接回了家吃年夜饭,而且还把张德彪给叫了过来喝酒。
“嘿嘿!过了年,咱可就是大队长咯!
没想到,我张德彪还有当大队长的一天,嘿嘿……”
张德彪得意非凡,脑海当中都已经开始盘算着,当上大队长以后,要怎么报复那些从前看不起他,和他有仇的人了。
然而……
就在他迷迷瞪瞪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传来的一阵微微的震动。
“地震了?也没听说咱这白山地块会地震啊!”
揉了揉眼睛,张德彪极力地朝着震动的方位看过去。
然后立马酒就醒了一大半……
因为他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耗子!
也不知道有几千还是几万只,正疯狂地从村口的位置朝着村子里涌来。
“哎呀!妈呀!鼠……鼠灾真来了!太……太可怕了……”
张德彪想要转身逃跑,却手脚不协调,一个踉跄摔倒在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