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村口被淹
丫丫他们站在自己车子旁边，老秦也注意到了他们，过来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时候雨已经下了，林亦宸先让丫丫进车，自己也进去，有点烦这个人老在车窗边问话，就应了个：“嗯。”字，想开车了。
老秦手还按在车窗上，继续问：“你们车子挺好的，怎么到这里来了？旅游吗？”话说这又关他什么事？林亦宸不想回答。
还是丫丫心好，不想看他们淋雨，请他跟那黄衬衫的小喜都坐进来。
老秦坐进车子，自报家门，果然是记者。
不知道他是想在丫丫他们身上拉关系、揩油水呢，还是只想套套近乎、看有没有新闻素材。他一直在问话。
林亦宸不耐烦透了，直接问：“你们记者没自己的车吗？”
老秦叹气道：“可能是堵在路上了。听说有几个村口已经被水淹了。如果你没什么别的事，能不能送我们去看几个蓄洪区？不知道打开了没有。”
小喜在旁边插话：“听说打开了！那边水太大了，实在挡不住。”
正说着，又有电话进来，叫他们去县西，说水涨得快，已经到法院的一楼窗子。那法院是新造的建筑，也算是风吟县在西边的地标性建筑了。电话里能听见青蛙叫，也算奇闻。
丫丫劝林亦宸开车过去。林亦宸生怕车子都被水淹了，执意要回宾馆。
老秦道：“你们宾馆在哪边？东边？那边的村子已经进水了。如果水库一开，估计宾馆也悬。不过跟我们一起去法院吧。几个领导应该都赶去了。院里的人和资料也要往外撤。扛洪的资源比较充足，还不至于淹死人的。”
林亦宸想想，答应了，路上听说有个大闸可能要开。开了之后，可以泄洪。但一开的话，旁边几万亩庄稼就先要被淹。
县里作不了主，请示省里。省里已经成立了一个防汛指挥部。要指挥部下令，闸就好开了。说话间，不少车子从他们车边经过，有的是长途大汽车，车上堆了很多人与行李，像是逃难。
前方堵车了。林亦宸也只好停下来，听到旁边司机抹着脸在骂：“——碰运气吧！天晓得能不能过！不过，咱就回！我上午开过来就够呛了。看这雨！再下，我这车都变成船了！”
老秦听了这话，心里也急，看到前面有个空子，就拜托林亦宸钻过去。
他嗓门大，旁边的司机听到了，骂道：“钻什么钻？就你急？”老秦开了车窗，拱手道：“拜托拜托，我是记者！”
人家看看他，意思有点不太相信：“你什么记者？你的车子比书记的都好。”
老秦解释道：“不是我的。这个是港台来旅游的老板，好心捎我。”
丫丫看着林亦宸笑。林亦宸一脸黑线：“我中国人！我S市的。”
“哦，S市好啊！”老秦还要费话，那边大车上一迭声叫开了：“记者是吧？来采访我们！我们那边给淹了！你来帮我们报导一下。”
正乱着，雨更大了，所有车子都把刮雨器开到最大。前面有个挺好的黑轿车上冒雨下来一个人，抹着脸道：“谁是记者？”
小喜眼尖，认得他，是县府的小漠，忙挥手打招呼。小漠看清了他们：“是你们啊？你们往哪儿去？”他们说去法院。小漠嗐了一声：“你们没听说啊？淹到二楼了！车子过不去了。他们调船了。你们也别去了，跟我们一起先去招待所吧。”
林亦宸此时也回不去宾馆了，只好找着小漠的指挥，载着老秦他们，开出了五六公里，路上不怎么积水了，街上空空的没什么行人，就几个摊子还摆在路边。
小喜下去买了些水果和煎饼，来请丫丫他们吃。林亦宸嫌脏，就开车上的矿泉水和饼干。丫丫闻着煎饼还香，拿了一份，咬了几口，也不想吃了。
陆续有人出来买水果。小喜道：“自来水也不能用了。路边的水不敢喝，怕拉肚子，所以他们就买水果解渴。”
丫丫哦了一声。往招待所走去，一路上非常安静，没什么灯火。大约有些人逃灾了、有些人抗灾了。偶有几辆车子过去，有些敞着篷，看到里面是食品箱子。到了招待所，那里也很静。正好有几个人端着饭盒出来，那个方向应该是食堂。这几个人胸口挂着监考老师的牌子。丫丫看了一眼。
老秦跟他们打招呼：“发大水你们还监考？”他们道：“中考也关系到人家一辈子嘛！幸亏今年考得早，考完的卷子已经交上去了。”
老秦啧嘴道：“幸亏也走得早。旁边木迁县的考卷就是收都收了，送的时候被冲走了。回头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是命呀！”
一边聊着，一边进了二门，看到一座花园，挺大，倒有以前大户人家的风范，就是花园的剪裁按西式来，跟东方园林没关系。
花园后头，有两层小洋楼，贴着白色的瓷砖。瓷砖有点脏，看起来颇寒碜。不过好在是没有水漫到这里。洋楼里面有空调。一个个窗子外头都是空调外机。外机的支架也有点脏。
老秦说里面还有房，可以住。林亦宸看着这么脏，意思就有点不太想住。老秦已经很主动的进去联系了。里头有个金主任，听说了老秦的意思，还有点不太乐意，说那房要备着有用的：因为省里可能有领导要来，当然得先留给领导用了。
老秦连忙跟他讲，这来的都是富商。金主任一听，另眼相待。
省里来的领导固然要巴结好，以利仕途。这富商照顾好了，眼前的利益就不错的。他就连忙跟林亦宸寒暄。又介绍老秦跟小喜：是本地的黄金搭档，领导来了都由他们拍照写稿，经常上电视台的。
老秦也少不得帮金主任吹捧。金主任又张罗着叫一个女孩子端盆水让人洗脸。也不知道那是服务员、还是新进的公务员，金主任就当服务员用了。他那使唤的口气让丫丫觉得很不自在。
丫丫就连声说：“不用了！不用了！”
那女孩子还是把水端了过来，一起的还有毛巾。那毛巾明显是用过，洗洗晾干了，再接着用的，脏倒是不脏，就是带着用过毛巾的特殊滋味，譬如看起来总好像干一点、硬一点，而且某些地方似乎有些黄灰迹子。
林亦宸看了就不愿意用。金主任以为他嫌水冷，连忙对那女孩子道：“唉呀你加点热水呀！”女孩子道：“加过了。”
金主任面子上下不来。反正那盆子里他没有注意到热气，那就是加得还不够多。他就对那女孩子指挥道：“你再多加一点啊！”
然后，他又对林亦宸道：“唉，新来的，不懂事！”
丫丫也不知道新来的服务员还是公务员，就看到小姑娘脸都红了。她含糊应着金主任，看林亦宸已经快发作了，圆场道：“没事，不用特别管我们。你们忙。”
林亦宸回头跟丫丫抱怨：“我名下的旅馆要是有人这么待，我分分钟炒了他！”丫丫宽慰道：“他们已经尽力想让你觉得宾至如归了。”林亦宸还是不乐意：“我离‘如归’远得很呢！”
丫丫开解道：“总是大家生活习惯差太远了，对‘归家’的理解不同。他觉得已经是家了，你还不乐意待他的家。这也没办法的。”
林亦宸这才罢了，又道：“什么时候水退，我们好回去了。”
丫丫劝道：“欬！说好来找唐家爸爸的嘛，总要找一找。”
林亦宸道：“这么大水，也不好找。要么除非这场大水就是他用灵力搞出来的。那还有点意思。”
丫丫瞅了他一眼。林亦宸摊摊手，又道：“也不知几天水才能退，困在这里闷得个死人。”丫丫终于忍不住了，道：“真要困在这里几天，你看看人家连自来水都喝不上，也不知道房子冲垮了多少，你经历一番，也算知道民间疾苦了。”林亦宸答道：“疾苦一直都知道的，也不用专门到这里来看。非洲大旱、塞维亚战乱，也不见你去看他们。”
他只图一嘴儿说得开心，丫丫按惯例不跟他吵，但脸上已经有点憋屈了。林亦宸也察觉，道：“好了好了，我也就随口说说。你随便听听就完了。”
丫丫顺着他台阶走：“我也知道你就是随口说说，对口不应心的。”
林亦宸却又道：“不过呢，我知道你善良。但对这些人也不用太难过。他们每天收这么多税，出了事，就该拿出来使的。就算是保险交了这么多钱，回头出了灾祸也该保得住了。他们不肯拿，你替他们难过也没用。”
丫丫终于回了一句嘴：“你就准知道他们不肯拿呢？”林亦宸笑道：“他们肯拿，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丫丫道：“钱还好说——”一言未了，林亦宸就特别欣慰的点头道：“总算你现在钱还好说了。”丫丫脸一红。
林亦宸道：“我知道你不忍心看人吃苦，更怕有人淹死。不过真要死人，你怕也没用的。你要说看他们苦，想资助他们。我支持你。可说真的，你不用为他们太难过。有的时候他们喜欢说不是钱的问题，其实还就是钱的问题。他们中的有些人，不怪我说，你就是真的侮辱了他们，回头把钱一给，他们又笑呵呵了，不是跟你装笑脸，是心里真的把受过侮辱都忘了。对这种人，不必走心。该给钱的时候给钱，当做善事就好了。我说得没有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