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卖身为奴
孟家含抬头，见那里摆了个校旅行社组织同学自助游的摊子，广告海报上画着一座高山，上写“五一节黄山游”几字，大约曲高和寡，问讯者寥寥，摊后坐的社员们便彼此聊天消遣，其中一个女孩子特别醒目，鹅蛋脸，五官娟好，下巴略尖、眉毛画成棕色，美得洋气。章明再次感叹一声：“美女！”拉孟家含一起过去。孟家含犹糊涂着，问：“干嘛去？”章明怒道：“搭讪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兄弟的一句话：同去否？”
他说得大义凛然，孟家含惟有举手投降，便同去。章明一站到美女面前，不知为何胆气又怯了，嗫嚅几分钟，不知如何搭讪，孟家含在旁边替他着急，只好帮忙开口道：“请问这次旅游的具体章程是什么，能跟我们讲解吗？”
那女孩子抬头看看他，双颊不觉微红，一时并未答腔。自有其他社员热心为他们讲解详细，末了问一声：“同学如果有意向的话，先在这个表格上签个名？这个周末交钱，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找我们。”
章明旁的不论，先要紧问一声：“你们去吗？”那被问的社员不明就里，随便点头道：“我们几个去的。”章明便写上自己名字，又拉拉孟家含。孟家含瞪大眼睛看他，章明挤眉弄眼抹脖子给他打手势，孟家含无奈，也只得填上姓名，心底深觉冤枉：章明纵要做唐伯虎，何苦要拉他一块儿卖身为奴。
表格填完，章明一步三回头的走人。那女孩子方才抬头，问旁边的人：“报名的名单呢？加我一个。”旁人笑答：“就你麻烦。开始怎么劝你，你说怕冷不去。现在又去了？”那女孩点头道：“唔。”也不多说，便拿过表来，在“孟家含”三字后面添上自己的名字：陈霖。
于是便交钱出行了。虽是要去到黄山那么远，但旅行社精打细算下来，价格还公道。孟家含与章明家里算小康，不在乎这些。孟家含母亲只是心疼孩子忽然要去到那么远，问了好几遍：“不要姆妈一起去？宝宝，姆妈一起去？”
孟家含答道：“都是同学，带家长去多不好意思！再说，只是旅游五天，又不是去参军。”好容易安抚了妈妈，拿了报名费回校见章明，指着他笑骂：“如今不但追妞要花钱，居然捱义气也要花钱！”章明知道自己荒唐，只能陪笑道：“大不了下次你看中哪个妞，我帮你把义气捱回来。”孟家含捶他一拳。
出行途中，都是少年人，气氛很是热闹。章明是自来熟的性子，不消半日与同行者都打得火热。唯有陈霖对他淡淡的，不太搭话，章明就算是只苍蝇，也怕遇上个无缝的蛋，好容易到下车时候，抢着帮她拿行李，找个话头道：“哎，你这行李箱是SAMSONITE的？我姑姑也挺喜欢这个牌子，她……”“家里拿的，我不太清楚。”陈霖淡然回这么一句，目视前方自顾走路。章明的笑容便凝结在脸上。孟家含站在一边只是摇头：呵这样骄矜。他很替朋友不值。但章明反替陈霖开脱：“她是美女，有权这样。”语气痴迷。孟家含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个小女孩，也是美，也那么任性，都算得骄矜的，然而总有点地方不一样吧。什么地方呢？迟疑着，不觉脚步已经进了小旅馆的门。
这是登山的前一日，全团人在山脚下的小旅馆进餐兼休息。老板热情推荐农家菜、山里米酒，众人尽欢，连陈霖都活跃起来，话题不知怎么转到发型，陈霖头发本是不长不短在耳际，很俏丽样子，章明大肆恭维。陈霖笑笑，忽对孟家含问了一声：“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他愣一愣，本能回答：“长发。”她捋着头发，若有所思的笑了。孟家含局促的低下头，只有喝酒。
米酒劲大，他多喝两口，便有些上头，坐到外面去发散，夜露正浓，月光洒了半庭，花树的影子依依的拖到脚边来，伴人欹坐。忽而有谁走来？鞋跟清脆叩着石阶。孟家含抬头，看到肖肖，身量长高了，还是蜜色的肌肤、还是浓睫大眼，头发倒是长了，在后头紧紧梳成个髻，益显得那双大眼睛幽深热烈，五官鲜明得统共不似真人。她不说话，嘟着花蕾似的嘴，披件橘红色夹草黄边儿的印度纱衫子，系着墨绿色的半截儿灯笼裤，露出美丽修长两截小腿，下头一双细碎流苏的平底凉鞋，到他身边坐下，皱眉盯着月光半晌，方道：“美得不像真的，是不是？”
孟家含嘴巴张开来就没合上。晚风温柔，她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两个人的影子并在石阶上。他揉揉眼睛、掐掐手，觉出了疼痛，方叫道：“肖肖！”
肖肖回头看他，眉毛皱得紧紧的：“我认识你？”孟家含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抬手指着自己心窝：“孟家含。孟，家含！”并不知该怎么介绍下去。幸好肖肖偏头想了想，就笑了：“啊，家含哥哥！”这么轻快的说出来，倒是真的欢喜，就跳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衫带上的银铃叮叮作响。她的黑眼睛和红唇，离他那么近那么近：“你现在更加好看了。啊我真的高兴。”她说。
有那么一刻，孟家含以为她要吻他。
可是她旋即放手离开，衣角带起微风。孟家含急忙欠身要拉住她，却是醉得紧了，两条腿拧起麻花，脑袋“咚”一声撞在地上，几乎晕过去，待捧着脑门抬起头来时，哪儿见着伊人芳踪？只有花树依然摇曳。章明过来叫他：“原来你在这里！害得大家找不着。”孟家含哪里顾得了其他，拉着就问：“人呢？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孩子？红衣服，个子有那么高……”“女孩子你个头！就见你一个人趴在这儿。”章明没好气道，“你看见谁了？同学？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