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了眼地上的刀,又看了眼站在沈君月身后,呈保护者姿态的霍成珏,眼神渴望而又忌惮。
显然是担心霍成珏会向自己出手。
沈君月朝霍成珏摆了摆手:“你站远点,不要掺和我们女人间的战斗。”
霍成珏眼中划过一抹无奈的笑意,走到数米开外的一棵树下,站定了。
女人显然也犯了和豹子、黑熊一样“以貌取人”的错误,觉得沈君月的颜值和武力值成反比。
在霍成珏走开后,一把抓起地上的刀,红着眼睛朝她刺去。
沈君月一个侧身,一手扣住女人持刀的手腕,猛地往上一折。
咔嚓一声,女人的腕骨折了。
手中的刀不由自主脱落。
沈君月稳稳将刀接住,快准狠地架在女人脖子上,“你输了。”
脖子被锋利的刀刃贴着,冷冽的寒芒带来极致的生命危险。
女人身体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君月,自己这就输了?
这才一个照面啊!
女人满心不甘,眼中的恨意明明灭灭,显然是在求生欲和报仇之间不断挣扎。
沈君月神色清冷,将刀锋往她脖子上压了压:“你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女人脖子上立时出现了一道血线。
疼痛让她陡然清醒过来,脱口而出:“别杀我!”
她的儿子雀儿也喊着:“别杀我娘!”
沈君月收回了刀,女人后怕不已地连连后退,试图离得她远远的。
雀儿冲过来,抱住她的腿,“娘!”
女人跌坐在地,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劫后余生,哭自己命苦,哭这世道不公……
其他人被她感染了,悲从中来,也纷纷哭了起来。
现场霎时一片哭声。
只有一个人在笑,就是第一个站出来举报土匪的毁容女子,大仇得报,如何能不笑?
她笑得癫狂,笑得痛快,也笑得悲凉,让人听着心里闷闷的难受。
沈君月也没上前劝慰,就让这些人好好地发泄一场吧。
她们中的大多数人哭,想来哭的不是那些土匪,而是她们自己。
哭她们悲惨的命运,哭未来不知何去何从。
沈君月和霍成珏一起默默离开,不多时又回来了,在石屋前的空地上安置好一根晾衣杆似的长杆,将制作好的一块块穿了线的木牌挂上去。
木牌约莫巴掌大,每一块木牌上都写着几行字。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那个毁容的女人靠坐在树下,声音沙哑地问。
和先前行尸走肉一般的形容比起来,此刻的她明显恢复了些精神,眼睛里有了一丝亮光。
沈君月走过来,朝她伸出一只手,“你可以自己过去看看。”
看着面前那只凝脂般白嫩漂亮的手,女子表情怔怔的,曾几何时她多么期盼有人能伸手拉自己一把,但是没有。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进泥淖,沾染了满身污—秽。
而现在,她一直期盼的那只手朝她伸了过来,只是她还能握住吗?
沈君月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就那么一直伸着,直到女子握了上来。
她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起身的那一刹那,女子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身子直往下栽。
沈君月揽住她,塞了颗糖进她嘴里,“你这是低血糖,以后多吃点好的,把身体养好,平时身上备点糖果什么的,头晕的时候就吃一颗,不是什么大病。”
女子的低血糖是身体亏空缺乏营养造成的,所以食疗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
清甜的水果糖,释放出无与伦比的甜味,给味蕾带来一股爆炸般的极致享受。
仿佛干渴了几个月的旅人喝到了一口甘霖,那种从身体到灵魂的满足,让人感动得想要落泪。
女子眼眶发烫,珍惜无比地含着这颗糖,像是将一颗绝世珍宝藏在了舌尖。
“我……”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沈君月牵着她往挂着木牌的横杆那边走,“嗯?”
“我叫,宋怀君。”女子一字一顿,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被困在这里的日日夜夜,她一直刻意遗忘以前的种种,包括名字,因为唯有和过去的自己割裂开,她才能苟活下来。
“宋怀君”三个字,早已经被她埋葬在了记忆深处。
如今亲口说出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倒有股说不出的轻松。
好像重新找回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一样。
沈君月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宋怀君将“沈君月”三个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珍而重之地记了下来。
来到长杆前,她拿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任务内容:埋葬土匪尸骨,报酬:一具十文。
另一块木牌,任务内容:打扫寨中的街道,报酬:五十文一天。
收购新鲜金银花,一斤八十文。
……
诸如此类。
宋怀君惊异地看着沈君月,很显然,她这是给寨中剩下的人安排了一条出路,让寨中的人知道,即便没了那些土匪,她们也能靠自己干活儿养活自己。
这些木牌上的任务,不止大人,有许多小孩也能做,比如采摘金银花、捡柴、捡拾野果菌菇之类。
而这些任务,报酬却很丰厚。
就是小孩一天下来估计也能赚到不少钱。
沈君月将木牌上的任务挨个念出来,念完一个就问:“谁要接任务?”
原本伏在一个土匪身上痛哭的雀儿娘忽的抬起头,“埋一个人就能领十文钱?你没骗我们?”
沈君月直接将脚边的一只布袋子提起来,将里头的铜钱哗啦啦往托盘里一倒,霎时堆起了一座铜钱小山。
“任务做完了随时可以到我这里来领钱,童叟无欺。”
看着那一堆铜钱,一群小孩率先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跑到她面前,喊着:“我要接任务!我要接!”
这些生在土匪窝长在土匪寨的小孩,身上的野性多过人性,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吃饱穿暖还重要。
而钱是能买到食物衣裳的好东西,赚钱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有了任务做,剩下的五十来号人来重新活跃了起来,各自忙着完成任务好去领钱。
寨中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大半。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而死了的土匪丝毫不值得她们悲伤。
沈君月将核对任务发放报酬的任务交给了宋怀君,自己走进了石屋。
玄珑躺靠在墙上,气若游丝地道:“总算是想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