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沈明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画。
画的依然是百花图,从结构到色彩到运笔,和五年前画的那一幅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水平还有些退步了。
不过她自觉还不错,起码赢过沈君月不是问题。
然而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就在她搁下笔不久,沈君月也停了下来,然而之前输出有些狠,她的手居然麻了,一时竟然无法松开笔。
长时间的悬停,使得笔端墨水聚集,眼见着就要滴落下来将画污染,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大手,将她手中的笔及时取了下来,搁在笔洗上。
沈君月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幅足有两米来长的横幅画卷,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这竟然是她画的?
回想起先前作画时那种顺滑如水的玄妙感觉,她又觉得正常了。
那种感觉,套个修仙文里的时髦词儿,简直相当于顿悟。
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这种“顿悟”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再让她画一遍的话,就算照着眼前这幅画画,也定然达不到这个水平。
得知两人都已经画完了,元熙帝又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两幅画,一左一右被挂在画架上,展示在众人面前。
沈明珠那幅画是先挂上去的,众人朝那幅画看去,只觉眼前一亮。
“虽然沈明珠身份是假的,但她当了那么多年镇国公府大小姐,学到的本事却是真的,这幅百花图着实不错。”
“那还用说?人家好歹也是名师教出来的。”
“不知道沈君月这个真千金画的如何?听说她在被认回来之前,是长在乡下的,当了二十年村姑。”
“啊?那她岂不是大字都不识几个?”
“不会吧?她前不久还救了九皇子呢,连那些太医都拿九皇子的毒没辙,她一出手就把九皇子的蛇毒给解了,医术这么高,怎么会连字都不认识?”
“什么医术高啊?我看啊,她就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她不是从乡下找回来的嘛,以前指不定经常往山里跑,恰好碰见过咬了九皇子的那种毒蛇,知道怎么解毒。”
“说的有道理啊,那沈君月岂不是输定了?”
这人话音刚落,周围忽然静了下来,众人像是被集体按了静音键。
场中,沈君月的那幅横轴画卷,被宫人小心地展示了出来。
画卷上画的正是此次御春宴的图景,这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幅画的构图采用的是鸟瞰式全景法,将整个御春宴上所涉及的大部分景物都囊括在内。
景色、人物、街肆……被真实而又细致地呈现了出来。
所摄取的景物,大至亭榭花木、楼台飞檐、湖中画舫,小到人物花朵、摊子上陈设的货物、柱子上的对联……无一不备。
人物多而不杂,画面长而不乱,有种一气呵成的流畅感。
简直就像是将整个御春宴都给拓进去了一样。
画中的那些人,鲜活自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朝着人说话,从画上走下来一般。
而那些人并非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互有关联,就像在上演一幕幕故事般,美感与情趣皆备。
整体看下去,有种史诗般的瑰丽和壮阔。
看着画,众人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被镌刻进历史的感觉。
“啊!那不是我吗!当时我正跳着摘花呢!”
“我也在上面!那个在射箭的是我!”
“刚才我还说沈君月画功肯定比不上沈明珠,唉,现在脸真疼。”
“整幅画卷浑然一体,疏密、繁简、动静安排得恰到好处,这么多人,却都刻画得纤毫毕现,神态饱满,绝!太绝了!”
“用色鲜丽明亮,笔触浑然天成,这实在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作!”
“笔法细腻,却又气势宏大,真难以想象这幅画是出自一位妙龄女子之手。”
众人围着沈君月的《御春图》,激动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各种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吐出来。
和《御春图》比起来,旁边的《百花图》就显得太局促匠气了。
两幅画高下立现。
沈明珠听着众人对沈君月的吹捧赞叹,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怕被人看到,她忙低下头。
结果她躲了个寂寞,因为这会儿压根儿就没人看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明珠将自己口腔内侧的嫩肉都咬出血来了。
“喵~”
她先前抱来的那只白猫走到她脚边,朝她软软唤了一声。
沈明珠眼珠子变得赤红,连一个小畜生也来嘲笑她?
她一脚踩到猫儿尾巴上,用力一碾。
白猫吃痛,尖锐地叫了起来,左突右冲地窜到人群里,引起了一片恐慌。
“啊!别过来!”
“快躲开!这猫疯了!”
“护驾!护驾!保护皇上!”
沈明珠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了隐秘的畅快笑容,尤其当发现有人惊慌之下朝画卷撞过去时,心里迸发出了狂喜。
撞过去!将那幅画撞破!踩烂!
沈明珠遏制着嗓子眼里急欲冲出的尖叫,脸色兴奋得扭曲。
可惜,她的希望落空了。
就在那人即将撞上画卷时,霍成珏一个拂袖将人挥开了,旋即飞快将画卷收了起来,小心卷起护在怀中。
沈明珠无比遗憾。
下一瞬,霍成珏一记凛冽冰寒的眼神朝她射来,沈明珠被这杀意勃然的眼神看得心头猛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发现了!
白猫很快被解决了,尸体被带走,这场小范围的骚乱平息了下来。
沈君月目光追着那只装了白猫尸体的布袋,看着鲜红的血液渗出来,心头一阵不适。
白猫不会无缘无故发疯攻击人,必定是有人导致的。
而这个人是谁,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到。
利用一只无辜的动物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手段,沈明珠还真是玩得溜。
沈君月冷冷看着缩在人群后的沈明珠,第一次对她动了杀意。
沈明珠先前抱着猫过来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下猫发了疯,她自然少不了被问责。
元熙帝大手一挥,禁卫军就将沈明珠带了下去。
沈明珠还想向皇后求情,却见皇后微不可查地朝她摇了摇头,她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她只是踩了下猫的尾巴而已,谁知道它会发疯,又不是存心要对皇上不利,皇后姑姑肯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沈明珠想着,到底还是不甘心,回首看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沈君月,眼底黑沉沉的。
却不妨沈君月也朝她看过来,眼神淡漠,犹如在看死人。
沈明珠心底一颤。
场中,元熙帝说话了:“沈君月,你的这幅《御春图》朕很喜欢,卖给朕如何?”
皇帝要买画,这在旁人看来,可谓是天大的殊荣,一文钱不要白献给皇帝都行。
但沈君月不愿意。
这幅画是她在心流状态下创作出的巅峰之作,留着作纪念不好吗?
她又不缺钱,干嘛要卖掉?
然而当众拒绝皇帝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找死。
沈君月:“多谢皇上喜爱,不过您忘了吗?今日这御春宴上的东西,不论金钱,若是您想要的话,可以扑买。”
元熙帝恍然记起来了:“哈哈哈,你不说朕都忘了,那你说说,你这扑买的规矩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