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霍成珏身上。
霍成珏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既然来了大周,便须得遵守大周的律令。按大周律例,杀人者,当诛。”
最后两个字,犹如重锤猛地敲在众人心头。
夏侯澹目光陡然射向霍成珏。
元熙帝手指一挥:“便按镇北侯说的办,押下去。”
夏侯澹欲开口求情:“陛下——”
元熙帝却不等他将话说完,“朕意已决,六皇子不必再多说。”
夏侯澹低头的瞬间,眸中杀意有如实质。
案件已了,众人依次退出大殿,霍成珏和郑大成却被留了下来。
晚上两人又被留下来用膳。
从宫里出来时,天色早已黑了。
“侯爷,陪我去小酌两杯,如何?”郑大成邀请道。
案子破了,压在身上的担子陡然一卸。
还因祸得福收获了指纹提取法这等破案神技。
现在的郑大成可谓是一身轻松。
霍成珏摇头道:“不了,家中有事,失陪。”
郑大成看着他的马车远去,嘀咕一声,家事?呵,你镇北侯又没娶妻,哪来的家事?
霍成珏并非找借口敷衍他,而是真的有家事。
回了府,他便直奔书房。
前两日忙着和郑大成研究指纹提取法,提取凶手指纹破案,他还没来得及仔细阅读阿月和孩子们的信。
家里寄过来的信,他哪回不读上个三五遍?若是少了一遍,心里便总觉得落下了什么事一样。
况且,除了那本《指纹提取法》,阿月和小宝他们还给他寄来了别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打开。
三人的信,加起来有七张。
霍成珏在灯下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仔细叠好,收进信封里,放在专门用来装信的匣子里。
如今,匣子里已经有好几封了。
看着匣子被一点点填起来,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当然,若是能够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不必寄信,那样才更加圆满。
锁好了信匣,霍成珏将寄来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
小宝给他寄的是一罐子枫糖浆。
“爹爹,村子里的枫树都熟了,流出了甜甜的汁液,娘亲带着我们接了一大桶,熬成了糖浆。
“枫糖浆好甜啊,像蜂蜜一样,把它淋在冰激凌上特别好吃。
“娘亲说,枫糖浆可以做成糖块,可以做菜,还可以做成甜糕,我们一起做了枫糖果酱,抹在烤肉上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一口气吃了一大盘子!
“爹爹,你啥时候回来啊?小宝想你了,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做枫糖酱烤肉吃!”
霍成珏回忆着小宝的信,脸上溢满了温柔的笑意,将枫糖酱盖子打开。
糖浆像一汪融化的琥珀,晶莹粘—稠。
一股香甜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知道有多甜了。
霍成珏将罐口附近沾上的一点糖浆抹下来,送到嘴里尝了尝,果真极甜。
甜到心坎里了。
他盖上盖子,珍重地收了起来。
小阳寄给他的是自己亲手做的几幅枫叶叶雕。
“汉妃抱娃窗前耍,巧剪桐叶照窗纱。”
叶雕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但霍成珏只在书里看到过关于叶雕的典故和形容。
真正见到叶雕,将其拿在手里还是第一次。
小阳送给他的这几幅叶雕,薄如蝉翼,颜色依然鲜红浓艳,筋络弯曲而不断,不知经过了多少道工序才制作而成。
看似简单,却凝聚了无数的心血。
每一幅,都是绝佳的画作。
画中有阿月,有小宝,有长明山……
霍成珏轻抚着枫叶纤细的脉络,感受到了那个孩子滚烫的心意。
他将叶雕夹在书页里,合上书册时,决定以后不跟这孩子计较他分散阿月注意力的事了。
最后,霍成珏从木盒底部拿出了两本厚实的精装本画册。
上面一本写着“小宝贝儿们”,下面一本写的则是“卿卿吾月”。
霍成珏打开后者,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猝不及防撞入他眼中。
画上的人正是阿月。
她除掉了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陡然看到她的脸,霍成珏心中的思念顿时爆发了,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摩挲着画纸上的她。
然而视线往下时,他脑子里仿佛有一团烟火炸开,炸得他整个人都沸腾了。
她慵懒地侧卧在软塌上,一手支颐,一手捏着一颗鲜艳的果子递进嘴里。
白的是她晶莹如雪的肌肤。
黑的是发丝以及她含笑的眼眸。
红的是她眉心勾画出的妖娆花瓣,含着鲜果的娇艳欲滴的唇,涂着丹蔻的泛着宝石般光泽的指甲。
三种纯粹至极又鲜明热烈的色彩碰撞在一起,勾勒出了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图景。
妖而不艳,媚而不俗。
她是天地灵气的具现,是深渊欲—望的化身,是在他心尖上狂舞的妖精!
只一眼,霍成珏便觉得自己的眼球仿佛被灼伤了,豁然合上画册,不敢再看。
只是那种极美的印象,已经烙印在了他脑海里。
化作一根根带毒的藤蔓,将他的心死死地缠绕住。
砰砰!砰砰!砰砰!
每一下跳动,都令他中毒愈深。
然而他却甘之如饴,深陷成瘾。
躺下后,霍成珏几乎失眠了一整晚。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道身影,几令他疯魔。
到凌晨时,他终于有了一点睡意。
这一睡,他便入了一个梦。
霍成珏立在一艘乌蓬小船上,小船漂浮在河面上,河面倒映着璀璨星河。
一女子从船中走出,她穿着那几乎遮不住什么的黑色短裙,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在她即将摔倒时,霍成珏伸手将她扶住。
她的肌肤仿佛磁石一般,牢牢吸附住了他的手。
他手臂倏然收紧,将她压进了自己怀里。
乌篷船儿在河面上荡荡悠悠,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船头与水面不时激烈碰撞着,溅起了老高的水花。
星河不断破碎又重组,像一幅没休没止的画。
“将军,夫人来信了。”
清晨,霍临在门口敲门。
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禁感到奇怪,难道侯爷还没醒么?
“将军?”
内室之中,原本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的男人,霍然睁开了眼睛。
眼中,有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
仿佛身体已经醒了,但魂魄还陷在梦境中。
“将军?属下进来了!”霍临喊了半天,始终没听见应答,心头一惊,干脆破门而入。
“滚出去!”
还没踏进去,里头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霍临身形急刹车,赶忙带上门出去了。
将军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大早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