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珏抚着她的发丝:“阿月怎么会突然问起斗兽场?”
沈君月便将白日里碰到车队运送猛兽的事跟他说了。
“你对斗兽场知道多少?能给我讲讲吗?”
霍成珏:“好。其实最初斗兽场是用来处理敌国俘虏的。百多年前,大周经历了一场大战,险些被灭国,最后虽然反败为胜,但也损失惨重。
“对那些敌国俘虏,朝中一派人主张全部杀死,以绝后患,一派人觉得若是全部处死,有伤天和,但当时朝中也无法分出太多兵力看守那些俘虏,若不杀掉,难保那些俘虏不反抗作乱。
“最后有人提出,建造斗兽场,让那些俘虏与野兽搏斗,若是俘虏能够从野兽口中活下来,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大周因为那些敌军险些灭国,无数人家破人亡,所以对于那些俘虏,百姓都十分痛恨,斗兽场一开场,就有无数人涌进去观看。看着战俘被野兽杀死,百姓心中的恨意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而斗兽场的经营,也给当时百废待兴的大周带来了不少赋税。后来战俘虽然解决了,但斗兽场却保留了下来,直至今日。
“桓宗时期,斗兽场曾发生过暴乱,还卷入了储位之争里,自那时起,朝廷就不允许斗兽场出现了,不过斗兽场就和赌场一样,屡禁不止。暗中依然有不少人做这门生意。
原来如此。
沈君月:“听张三说府城就有一座地下斗兽场,不过只有熟才有门道进去,你有法子进去吗?”
她眸光晶亮地看着他,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斗兽场,鲜血和杀戮的代名词。
里面充斥着各种血腥和暴力。
但同样的,里面观众爆发出的情绪,必定也是山呼海啸一般。
若那些情绪都是冲着她来的……
沈君月光是想想就心跳加速,呼吸凝滞。
霍成珏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你想进去?那里很危险。”
当然,他说的危险是相对于她而言,对他来说,斗兽场里的野兽压根儿不具有威胁性。
甚至他自己暗中就掌控了一座斗兽场。
体内的鬼月毒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之时杀性大增,按照一直给他诊治的神医谢意的说法,若是一味压抑着这股杀性,于他身体有碍。
堵不如疏。
但若是随意放纵杀性,也是不可取的。
所以一个能够让他安全释放杀性的场合就十分有必要了。
于是他便命人建起了一座斗兽场,在需要释放杀性时就去里头和野兽搏斗一番。
只不过那座斗兽场是属于他私人的,并不会对外开放。
不过到了阿月面前,这条规矩便不存在了。
霍成珏:“我在京郊有一座私人斗兽场,你若想看的话,等你何时有空了我带你去。”
他的私人斗兽场一切都在控制中,有他陪着,阿月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沈君月没想到他连私人斗兽场都有,不过她去斗兽场是为了里头观众爆发出的情绪值,他的私人斗兽场可无法给她提供大量情绪值。
沈君月:“京城太远了,我想去府城的地下斗兽场看看。”
见他不说话,她凑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声音清软:“带我去。”
霍成珏闭上了眼睛,毫无反应,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答应。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怕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沈君月继续,亲完下巴亲唇角。
某人还是无动于衷,当然,只是表面来看,实际上他胸口起伏的弧度已然昭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沈君月勾了勾唇,笑得有些坏,然后,给他来了个大的。
——她撬开他的唇,在他嘴里放肆了一通。
霍成珏揽着她的臂膀骤然一紧,待要回应,她却已经像条灵活的小鱼般溜走了。
徒留他像条搁浅的大鱼,微仰着下巴喘息。
沈君月挠了挠他下巴,“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继续亲,亲到你答应为止。”
霍成珏睁眼,眸光如火,灼得她面皮都有些发烫。
沈君月心跳加速,就在她以为他会化身为狼时,他大掌将她脑袋按进怀里,不让她再作乱。
“好,带你去,乖乖睡觉。”酥酥的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撩—拨着她的耳朵。
沈君月还有些遗憾,又忍不住偷笑。
笑着笑着觉得自己简直太幼稚了,傻乎乎的。
恋爱会使人智商下降,这话果然没错。
不过让她选的话,她觉得偶尔体验一下智商下线的感觉也挺不错。
*
府城玉阳,斗兽场。
这是一座地下建筑,像一只倒扣的碗,一共有五层,最下面一层是斗兽场,面积最大。
其余四层呈阶梯型层层往上,都是观众席。
最上面一层是贵宾室,单独的包厢,贴心的服务,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底下的斗兽场景,全场视野最好。
不过包厢数量有限,票价十分昂贵,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
此时,沈君月一家三口就坐在南面正中央的那间包厢里。
小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趴到窗户边朝下看。
沈君月也跟着趴了过去。
母子俩头凑头,今天特意穿了母子装,一大一小,背影看着十分有爱。
霍成珏望着母子俩的目光温柔得似要化开,眼底深处还藏着一抹担忧。
斗兽的场景十分血腥暴力,若是吓到了娘儿俩可如何是好?
然而被担忧的母子俩却是十分没心没肺。
小宝转头问:“爹爹,斗兽什么时候开始啊?”
沈君月也同样看向他,想知道答案。
霍成珏拿起桌上的铜铃摇了摇,门外侍立的婢女闻声走进来。
“斗兽何时开始?”
每间包厢都配备有一名婢女,这些婢女容貌出色,服务周到,不过霍成珏一进包厢就将其打发了出去,不想让她杵在独属于一家三口的私—密空间里。
就连这次跟过来的霍兵以及两名影卫,他都没让进。
这会儿有需要了才将婢女唤进来。
对于这种一家三口一块儿来观看斗兽的人,婢女还是第一次见到,低眉敛目答道:“还有一刻钟。”
待婢女退下后,沈君月刮了刮小宝的脸蛋,“要不要尿—尿?”
小宝摇了摇头。
一刻钟过去,底下传来一声长啸。
狼叫!
斗兽要开始了!
小宝冲霍成珏招手:“爹爹快来。”
霍成珏滑动轮椅来到窗边,将小宝抱到了腿上,又看向沈君月,示意她也坐上来。
沈君月:“……”
她又不是小孩子,至于跟小宝一样坐他大腿吗?
然后她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只胳膊熟练地绕过他的脖子揽着他,半靠在他怀里。
霍成珏左手抱儿子,右手抱媳妇,已然达到了人生巅峰。
小宝看看爹,又看看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屁—股动了动,从爹爹腿上溜下来,爬到临窗的榻上去了。
霍成珏轻笑一声,长臂一伸摸摸小宝的脑袋,动作隐含赞赏。
收回手,圈在了怀中人的腰上,与她贴得更紧。
沈君月觉得有些愧对儿子,塞给他一根棒棒糖。
又伸手推了推霍成珏:“挨这么近干嘛?很热。”
霍成珏没有退开,而是默默运转起了功法。
不多时,他的体温就降了下来,仿佛一整块人形寒玉,抱着别提多舒服了。
这下子沈君月又不嫌弃他了,还与他脸贴脸,挨挨蹭蹭。
霍成珏失笑,忽然很庆幸自己修炼的是这种寒属性功法,否则这种天气里,他的阿月怕是不会轻易让他近身。
包厢里满屏粉红泡泡,底下的斗兽场却已经沸腾了。
只见最底层的闸栏里,一头高大的灰狼走了出来。
一股野性的气息攫住了在场众人的心脏。
口哨声,尖叫声,甚至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另一边,出来的是个人,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年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唯一比较亮眼的,是他的一颗光头。
“哈哈哈,怎么来了个和尚。”
“这小和尚是来找死的不成?”
“斗兽场是越来越不行了,怎么找了个弱鸡来,一看就不能打。”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一人一狼出场,但中间还隔着一道玄铁闸门,闸门的每一根柱子都有手腕粗,非常牢固结实。
双方暂时还打不起来。
负三层有一个延展出的露台,呈半月形,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姿态妩媚地走出来。
长相美艳,烈焰红唇,细腰酥—胸大长腿,身上穿得十分清凉,能看见大片白嫩的肌肤。
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十分大胆了。
一群男人看见她瞬间就高—潮了。
各种污言秽语漫天飞。
沈君月顿时黑了脸,忙捂住小宝的耳朵,心里有些后悔带小宝来了。
其实出发前她还和成双玉就“要不要带上小宝”这个问题争执过。
霍成珏主张不带,他去过斗兽场,且不止一次,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形,小宝去了,就算不被吓着,那里的环境也不适合小孩子。
沈君月则不想在自己出去玩时丢下小宝。
小宝胆子比一般小孩大多了,之前看见熊瞎子都没哭呢,还敢冲上去与之搏斗。
小宝本就不是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从小就经历了比同龄人更多的风吹雨打,所以一场斗兽,应该吓不倒他。
她现在虽然对小宝各种宠爱,但也不想把小宝养得太娇。
男孩子嘛,就得多见识一下外界的风雨和血腥。
两人争执不下,结果小宝自个冒出来,“爹,娘,我想去!”
小孩子的意见是不应该被忽视的,所以最后这场斗兽场之行,就变成了全家出游。
然而沈君月没想到的是,斗兽场居然这么没节cao,斗兽就斗兽呗,血腥一点,暴力一点都没事,结果居然还整出个妖艳美人来活跃气氛。
一看就不是啥正经斗兽场。
美人唤作姣娘,两只嫩藕似的胳膊撑在露台上,媚眼一扫,气场全开,开口一把子御姐音:“行了,都别鬼吼狼嚎的了,老规矩,开场前的一盏茶时间可以下注。
“我左手边的大灰狼至今打了十九场,赢十九场,买一赔一。右手边的小哥儿还是个雏儿,哦不,新手,买一赔十,买定离手,过时不候。”
她说话时音量并不高,但不知为何竟传遍了全场。
沈君月感觉她就像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霍成珏给她解惑:“她说话时是以内力发声,这女子是个练家子,内力不弱。”
哇!女高手!
沈君月:“那比你如何?”
霍成珏好气又好笑,她竟拿那女子跟他比?
小宝:“爹爹肯定比那个姑姑厉害好多好多!”
两只小胖胳膊伸出来比划了下,动作很是夸张,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搂进怀里似的。
霍成珏矜持地点点头。
沈君月只觉得这男人可爱极了,没忍住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嗯,我家夫君最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霍成珏:“……”
从脖子到耳朵,红了个透。
沈君月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东倒西歪。
霍成珏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了,又给她揉肚子,“阿月可要下注?”
沈君月抹去眼角的笑泪,“下,我要赌那个光头小哥哥赢。”
“嗯?小、哥、哥?”霍成珏幽深紫瞳中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