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交货日期,白富商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质锦袍,身形挺拔,气质儒雅,很有一股儒商的派头。
当初罗锦娘与他签下契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哈哈,罗掌柜,我们又见面了,不知我之前定的那批货准备得怎么样了?”
白富商摇着一柄折扇,声音爽朗。
光看外表,的确是很给人好感。
罗锦娘回之一笑,是终于等到鱼儿上钩的那种得逞之笑。
白富商看着她那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阿大阿二,把他抓起来,送去见官。”罗锦娘没跟他废话,直接对铺子里的两个高壮门卫道。
阿大阿二,正是之前店里举行敲金蛋活动时守卫在一旁的两个铁塔大汉。
两人是一对兄弟,由张三私底下介绍过来的。
平日里两人就负责铺子和绣坊的安保工作,轮流巡视。
因着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所以铺子里也没有地痞流氓敢来闹事,无形中让铺子少了许多麻烦。
罗锦娘一声令下,两人就上前将白富商抓了起来,跟擒鸡仔似的。
白富商脚都悬了起来,两腿乱蹬,“罗掌柜,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罗锦娘:“等到了衙门有你交代的,去吧。”
“罗掌柜——”白富商不甘地被提走了。
对面锦绣阁二楼。
崔二原本优哉游哉地品着最近流行起来的清茶,就等着看锦月阁倒霉。
无法按时交货,得按照十倍价格赔偿,也就是五万两。
这笔钱,够锦月阁赔得伤筋动骨了。
结果他等来的却是白富商被抓送到衙门的消息!
崔二脸色铁青地将手里的茶杯掷到地上。
姓白的正是他找来给锦月阁下套的,没想到锦月阁非但没有上当,还这么简单粗暴地破了他的局!
等到了衙门里,姓白的能守口如瓶?
然而很快崔二就顾不上白富商这边了,因为他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当崔二回到府里时,一队捕快土匪似的闯进来,捕头一声令下:“搜!”
崔二眸子阴沉地眯了眯,“看来我得找县令大人好生说道说道了。我崔二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县里的纳税大户,孔捕头这样带着人擅闯我的宅子,怕是不大妥当吧?”
孔捕头:“崔二,有人举报你拐卖孩童、走私盐铁、贿赂官员,我也是奉了县令大人的命前来搜查,这是搜捕令。”
孔捕头从怀里拿出一纸文书在崔二面前晃了晃,上面“搜捕令”三个鲜红的大字十分显眼。
崔二瞳孔一缩,心头猛跳。
他说的每一条罪状都对上了!
难道有人背叛了自己?
但这是绝不可能的,因为这些事,只有他和族人参与,而族人与他是一条船上的!
自从上次在公堂上险些自曝,他从牢里出来后行事就极为小心,绝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那么孔捕头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崔二脑子里高速运转起来,想知道自己的秘密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又或者,这次搜捕行动只是官府在诈自己?
毕竟就算官府对自己有了怀疑,他们也不可能找得到证据。
那些证据,都被他隐藏在了绝对机密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然而很快,崔二就被打脸了。
“头儿,找到了一间密室,里面有一大堆账本。”
“头儿,找到了一条地道,怕触动里面的机关,兄弟们没敢擅自进去。”
“头儿,找到了一处地洞,好家伙,里头的金银珠宝都堆成了山。”
听着那一声声汇报,崔二再也稳不住了。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些东西!
密室、地道还有地洞,这些都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每次进去他都很小心,确保没有人跟着自己!
地道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现在竟然也被发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二心里震惊又疑惑。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不能落入官府手里。
他得跑!
崔二是会武功的,不过平时从未展露过,外人都不知道。
这会儿他一发力,嗖一下就窜了出去,守在门口的两名捕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掉。
“追!”
两名捕快迅速追了上去,奈何崔二熟悉地形,且速度很快,一会儿他们就跟丢了。
崔二以为自己摆脱了追捕,结果下一秒,一道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凭空冒出来,点了他的穴道,瞬间让他丧失了行动力。
这人正是守株待兔已久的霍兵。
制住了崔二还不算,他又塞了颗药丸进他嘴里,让他的内力无法运转。
如此一来,崔二就甭想运转内力冲破穴道了。
霍兵将人提了回去。
见到他,孔捕头并不意外,因为早在来之前县令大人就叮嘱过他,这次搜捕行动还有“上头的人”参与。
这个看起来就身手不凡的黑衣男子,想必就是上头派下来的人了。
崔二落网,那些罪证和财宝也都被运回了县衙。
然而那些账本是崔二用特殊的方法记录的,只有他自己看得懂,别人就算拿到手也弄不明白。
至于那些密道和财宝,并不能作为直接的罪证。
县衙大牢里。
崔二一入狱,就被各种刑具轮番招呼了一遍。
然而他始终不松口。
陈县令:“崔二,那些账本里都写的什么!”
崔二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神色故作讶异:“大人莫非不识字?就是正常的账本罢了。”
陈县令太阳穴鼓了鼓,“还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崔二,上次你逃过一劫,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你现在不交代,等以后想交代都没有机会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毕竟有崔久以及典史被灭口的例子在前,崔二这个二次进牢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步了他们的后尘。
崔二瞳孔缩了缩,却依然嘴硬:“大人要我交代什么?崔某可是良民,自问堂堂正正做生意,从未犯过事。”
陈县令简直被他的无耻刷新了认知,“你还良民?从未犯事?那你先前跑什么!”
崔二这会儿想起来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时逃跑的举动实在不甚妥当。
但他那会儿也是被衙门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以为自己暴露了,避免落入官府手里,所以才第一时间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现在被问起来,他不慌不忙道:“大人,我那不是被吓着了么,那些官差一个个都跟豺狼虎豹似的,不由分说闯进了我家,我怕啊。”
陈县令气得胡子都歪了。
刑也用过了,崔二却是滑头得很,嘴里没一句实话。
眼见着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陈县令怒哼一声,负手离开了。
伤痕累累的崔二被丢回了牢房。
到了吃饭的时间,狱卒送来饭食。
崔二看着那犹如猪食一样的饭菜,面色不变地端过来就吃。
他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别说猪食,最艰难的时候他连草根树皮虫子都吃过。
眼前这碗东西好歹还能入口。
他吃得也很放心。
没从他嘴里撬出话来之前,陈县令是不会对他如何的。
而他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外头的人会想办法把他救出去。
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公堂自己像是中邪了一般,竟然主动认了罪。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重伤了自己,怕是什么都吐出来了。
那绝不是巧合。
可若说他是中了别人的暗手,那人又是如何、何时对自己下手的?
他为何丝毫没有察觉?
之前从牢里出去后,他也百般调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
若是这一次又“中了邪”说出真相,那他估计真的要完了。
才这么想着,崔二忽然察觉自己内力都消失了!体内变得空空如也!
不仅内力消失了,就连身体也变得软绵绵起来,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不好,他中招了!
崔二目光落在那碗猪食一样的饭菜里,十分肯定这里头被下了药。
只是幕后之人下药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动弹不得?
很快崔二就知道了。
狱卒又将他提了出去。
再次被绑在刑架上,崔二再没了之前的从容,背后不断渗出冷汗。
嘴上却道:“陈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崔某没罪,任你再如何审问,崔某也是交代不出什么东西的。”
陈县令没理他,只对身旁的霍临道:“有劳了。”
霍临笑眼弯弯,有些像狐狸,“陈大人放心,审讯这种事儿,我最在行。”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个面带笑意的年轻人,崔二有种危险逼近的悚栗感。
霍临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里头摆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他抽出一根,插在了崔二脑袋上。
陈县令问:“这是?”
霍临:“这是我独门的针灸秘法,给人施展后,这个人就会短暂地丧失神智,问什么答什么。”
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针灸只是一个借口,是为吐真剂打掩护。
之前崔二吃的那碗饭菜里,化掉崔二内力的化功散,以及让他无法动弹的软筋散,都只是配料而已,吐真剂才是主料。
只是吐真剂这种东西若泄露了出去,必定会引来上位者的忌惮。
毕竟越是坐在高位的人,越是不想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
他们若是知道了吐真剂,怕是会坐立难安,时刻担忧自己哪一日也中了招,从而想毁了它,甚至它的拥有者。
相比起来,针灸之术就要普通多了,毕竟要给一个人施展针灸,就得将其完全控制住。
性质和吐真剂截然不同。
所以霍临整出了一套针灸术来掩盖崔二被下了吐真剂的事实。
崔二听了霍临的话,脸色大变,难道上次自己不受控制地认罪,就是这人下的手?
霍临看着被自己扎成个刺猬的崔二,开始问话了,“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崔二:“我代号仓鼠,乃是南黎国探子。”
在场之人全都:“!!”
霍临:本以为崔二只是南丰镇的一个地头蛇,顶多和官场上的人有些牵扯,没想到竟然是敌国探子!这次真的抓到一条大鱼了!
陈县令:他的治下竟然藏着一个敌国的探子!这些年崔二到底打探了多少情报?他这个县令做得实在是太失职了!
崔二心中亦是震撼不已,彻底确认了,自己上次在公堂上之所以会认罪,就是眼前之人动的手脚!
这人之前说的是真的!
崔二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没法抱有侥幸心理,当机立断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自尽,免得自己又不受控制抖出什么秘密。
在牙齿里藏毒囊,这是死士的做法!
陈县令:“不好,他要毒发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