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月:“会不会县令也是同谋?不然崔久怎么这么巧就死了?崔久拐卖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县里失踪了这么多孩子,县令难道真就一无所知?”
她不是这时代的人,对于当官的自然也没有寻常百姓的那种敬畏心理,很自然地就怀疑到了身为一县长官的县令头上。
崔久只是底下做事的人,他上面还有崔二,而崔二上面就没有人了吗?
他们拐卖孩子,显然已经形成了一条非常成熟的产业链!涉及利益重大,牵涉的人必定也很多,不是崔二这么一个镇子上的地头蛇能吃下的。
说不定他也只是底下的一个小喽啰。
霍成珏摸了摸她的头,沈君月一愣,好端端的他怎么给她来了个摸头杀?
“陈大人原为朝中三品大员,性情耿介,清正廉明,因触怒了陛下,被贬到了此地任县令,他不会与崔家同流合污,更不会包庇拐卖孩童的罪犯。”
成双玉对朝中之事这么了解?而且说起曾经是三品大员的陈大人,语气平淡,好似他们是处于同等地位的人。
沈君月再一次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
“如果不是陈大人的话,那必定是县衙里的某个人,否则崔久不会死得这么巧。”
霍成珏点点头,“我已经让霍临去查了。”
上午,县令陈大人第一时间审理孩童拐卖案。
县衙外聚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沈君月和霍成珏上堂作证,昨天崔久吐露出自己是给崔二办事的,但这种间接性的证词并不能作为证据,给崔二定罪。
崔二被传唤到了衙门,来了后表现得一副惊讶、痛恨、不齿的模样,情绪层层递进,沈君月在旁边看得冷笑连连,这种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这逆子,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禽—兽不如之事!大人,我是一点也不知情啊,否则早就将这畜生送交官府了,哪里还会让他继续祸害那些孩子!”
崔二将事情一股脑都推到已死的崔久身上,甩锅甩得十分干脆利落。
上首陈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好你个崔二!休要在这里狡辩,崔久已将真相都吐了出来,你还在这里信口雌黄!还不快从实道来,否则本官便要命人上刑了!”
沈君月看向崔二,之前她虽与崔二在暗中交锋了几次,但见面还是第一回。
崔二一张有些发福的脸看起来很老实,然而这老实也只是他的表象罢了,内里怕是已经黑了。
崔二一脸被冤枉的无辜沉痛表情,“大人明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让我如何交代?难道大人还要屈打成招,将我没做过的事安在我头上不成?”
呵,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
沈君月指尖释放出一个蜜蜂外形的微型注射器,蜜蜂悄无声息地飞落在崔二脖子上,尾针刺入崔二脖子,将吐真剂注入了他体内。
崔二感觉脖子有一点刺痛,伸手一摸,一只蜜蜂嗡嗡飞走了。
原来是一只蜜蜂,他也没在意。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样想了。
上首陈大人再一次问:“崔二,莫要再负隅顽抗,只要你如实交代,本官可从轻发落。”
实际上陈大人自己也不怎么抱希望,像崔二这种心思深沉之人,又怎么会轻易认罪?
便是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估计都要狡辩一番。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崔二竟然还真的开口了。
“没错,崔久暗中将那些孩子掳掠而来,正是受了我的指使,为的就是——”
崔二心中惊骇不已,他怎么会不自觉地将事实吐露出来?
为了防止自己再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崔二当机立断逆转功法,霎时间体内气血奔涌,经脉错乱,猛地吐出来一口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旋即他就晕了过去。
堂上陈大人错愕不已。
沈君月也是惊诧,没想到这崔二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为了防止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竟然将自己整得吐血了。
可惜他话只说了半截,他掳掠那些小孩是为了什么?
总觉得并不只是为了卖钱那么简单。
陈大人一拍惊堂木:“来呀,将罪魁祸首崔二押下去!”
崔二被衙隶拖下去时,衙门外围观升堂的一众百姓都朝他砸东西吐口水。
“畜生!”
“人贩子不得好死!”
“去死!”
崔二都认罪了,底下的一干小喽啰自然不再负隅顽抗。
在板子的刑罚下,这些人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陈县令依律判处,将这些人关进了大牢。
刘耀祖拐卖孩童,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沈君月觉得,这个判处真是太便宜他了,不过大周律令就是如此,这还是陈县令从重处罚的结果。
从衙门里出来,沈君月和霍成珏就被一群人围住了,这些人不住向他们道谢磕头,还将礼物往他们手里塞。
“两位恩公,要不是你们,我儿就回不来了,这些谢礼还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恩公!太谢谢你们了!两位就是我儿的再生父母,快,给恩公磕头。”
“不知两位恩公高姓大名?家住何方?两位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改日我一定登门造访。”
……
这些人,正是那些被沈君月和霍成珏救出来的一群孩子的父母和亲人。
重新找回孩子,失而复得,他们特别感激沈君月两人,恨不得给两人当牛做马。
沈君月忙去搀扶他们,“快起来,你们言重了,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霍成珏在一旁护着她,以免她被过于激动的父母们冲撞到。
不远处的马车里,小宝撩开帘子看到爹爹将娘亲拥在怀里,忍不住偷偷笑了。
好说歹说,终于将一群渴望报答他们的父母给搞定了,看着他们带着自家孩子离开,沈君月吁了口气。
面对欺她辱她害她之人,她可以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地处理了,但是面对别人赤诚直白的好时,她反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了。
地上堆着一堆谢礼,都是那些父母沉甸甸的感激啊。
旁边伸过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手上捏着一块洁白的帕子,“擦擦汗。”
沈君月转头,望进成双玉那双藏在面具后的幽深眸子中,她布满疤痕显得丑陋狰狞的脸,清晰倒映在他眼中。
然而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无丝毫嫌弃厌恶。
“谢谢。”沈君月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谁知擦完之后他竟然将帕子拿过去,在她鼻尖擦了擦,“这里也出汗了。”
沈君月:“……”
他不会是在……撩她吧?
算了,还是别自作多情了,他虽然不讨厌她,但是也不代表就喜欢她啊。
她倒是不妄自菲薄,但依着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她这种毁了容又未婚先孕带着个儿子的“大龄”女子,在婚姻市场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一堆拒绝不了的谢礼被搬上了马车,沈君月和霍成珏就要上车,县衙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她跑来,小手抓着她的裙子,“姑姑别走。”
是被拐卖的那群孩子中的一个,叫荣荣。
沈君月蹲下来,看着这个比小宝大不了两岁的孩子,握着他的手臂问:“荣荣爹娘没来接你吗?”
荣荣摇头,眼里闪着泪花:“姑姑我怕。”
沈君月如今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忙将他搂进怀里安慰道:“荣荣别怕,姑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爹娘来,好不好?”
大概因为被沈君月和霍成珏救了,后面沈君月又给他们拿吃的,陪他们说话,给他们讲故事,对他们温柔得不得了,所以包括荣荣在内的这些孩子,都很喜欢她。
荣荣点点头,泪水掉了下来。
有姑姑在,他就一点也不怕了。
一个差役追着荣荣跑过来,看见荣荣待在沈君月怀里,没有跑远,心里就松了口气,先对着两人行礼:“成公子,成夫人,”
再去拉荣荣:“成公子他们要走了,荣荣跟我回去吧,衙门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爹娘了,你爹娘很快就会过来接你的。”
荣荣摇头,往沈君月怀里缩了缩。
沈君月道:“没事,大哥你去忙吧,我们陪荣荣在这里等着。”
差役看了眼荣荣,见他那么依赖成夫人,只好点了点头。
他还要当差呢,哪儿能一直守着一个小孩?
“那就麻烦成夫人了。”
马车里,小宝见娘亲将荣荣抱在怀里,顿时不高兴了,虽然他觉得荣荣哥哥很可怜,但娘亲是他一个人的!他不能跟他抢!
小宝从马车里出来,要下车,霍成珏叉着他胳肢窝,将他抱了下来。
“娘,我饿了。”小宝往沈君月背上一趴,软软的小身子贴着她。
沈君月心头软成了水,环顾一圈,“那里有卖吃的,走,我们过去。”
她左手儿子右手荣荣,牵着两个小家伙来到县衙外街边的小吃摊,霍成珏三人也跟着过来。
“大叔,来六碗馄饨,四笼小笼包。”沈君月对摊主道。
“好嘞,几位官稍等。”
沈君月四个大人加小宝和荣荣两个小孩,正好坐了一桌,没多久馄饨就一碗一碗端上来了。
馄饨皮薄馅儿大,汤料鲜美,上面撒了虾皮、紫菜、香葱,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桌上还摆着辣椒、醋以及腌制的小菜,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另外加。
小笼包一笼有十个,白胖小巧,味道也十分不错。
吃到一半,荣荣的爹娘来了。
荣荣娘满心满眼都是荣荣,扑过来一把将荣荣搂在怀里,不住摩挲着他的脑袋和脸蛋,又将他手脚细细摸了一遍,确认他哪儿哪儿都好好的,心头那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放心过后气恼涌了上来,在荣荣屁股上拍打了一下,“你这孩子,瞎跑什么!要是你没找回来,爹娘往后可怎么办啊!”
荣荣被拐一回倒是懂事了许多,小手给娘亲擦泪,“娘,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
荣荣娘抱着他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场面叫人心酸不已。
荣荣爹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待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后,夫妻俩对着沈君月和霍成珏千恩万谢,荣荣娘当场将腕上一只水润碧绿的镯子褪下来,要给沈君月戴上。
见沈君月坚辞不受,荣荣爹道:“荣荣是我们夫妻的老来子,平日里看得跟命,根子似的,自从荣荣不见了之后,我夫人险些没哭瞎,您二位救了荣荣,就相当于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这次我们夫妻来的匆忙,没备上谢礼,这只镯子还请成夫人千万要收下。”
荣荣娘:“就是,成夫人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这心里不好受……”
夫妻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君月再推辞就不好看了,便收下了。
沈君月道:“荣荣受了不少苦,你们快带着他回家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荣荣爹又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霍成珏:“成公子,大恩不言谢,这枚玉佩还请您收下,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拿着玉佩到吴府来找我,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荣荣爹刚才已经自报了家门,县城有名的绸缎富商吴光济。
霍成珏微一颔首,立在他身后的霍临上前将玉佩接过来。
他如果不收的话,吴光济怕是会一直惦记着要还恩情,索性收下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