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朝各代有自己的现实问题,但好歹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一边解决眼前,一边艰难的朝着天幕揭示的大方向,蹒跚的靠近。
当波塞冬独占七天“热搜”后,天幕终于又亮了起来。
镜头划过一片黑色的礁石,在环抱着一片海湾的礁石间,一座小岛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刘据站在船头,望着杰克·斯帕罗质疑道:“托尔图加?”
杰克咧嘴一笑:“没错,托尔图加。”
他高声道:“你想要的一切,都在托尔图加!如果你在托尔图加找不到你想要的,你在别处也别想找到!”
刘据怀疑的看着他,不信这座小岛如此神奇。
杰克没有多做解释,他笑嘻嘻的带着刘据、赵忆、利玛窦和汪直踏上了码头。
展示在天幕上的岛上小镇,混乱、肮脏、吵闹,几乎将鱼龙混杂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衣着整洁得体的赵忆等人如此格格不入,简直就像是将“肥羊”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哪怕刘据腰配长剑,但剑鞘上的珠玉装饰,也足以煽动贪婪的欲望,压过对剑锋的恐惧。
利玛窦紧握十字架,低垂着视线低声祈祷,显然为这儿的堕落行径感到痛心。
汪直眉头紧皱,他对这的环境并不陌生,但对和“贵人”一起踏足很有顾虑,他紧张的观察着赵忆和刘据的表情,担心他们会无法忍受。
不过刘据好歹也曾经落难过,虽然依然有些震惊于镇上的环境竟然能如此差劲,但并没有抱怨什么,赵忆就更是一脸淡然。
忽然,刘据停住了脚步,他盯着一群坐在一家酒馆室外角落里的人——在他们身边,有几个脖子上被锁链拷住的少年少女,有皮肤黝黑的黑人、皮肤棕色的棕色人种,还有……看起来像是汉人的人。
他们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身着直裾深衣的刘据,还有这次下凡时换成了明制交领袄裙的赵忆。
他们望着的时间太久了,有握着锁链的人凶恶的皱起了眉头,猛地将他们脖子上的锁链一拽。
他们扑倒在地,瑟瑟发抖。
刘据问道:“那是什么情况?”
汪直不敢言语,只是苦笑。
刘据又看向利玛窦,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情况?”
利玛窦迟疑道:“我不好说,尊贵的阁下。”
刘据其实能够猜到,但他只是想要确认:“他们是自愿卖身为奴的吗?”
“自愿不自愿……谁说得准呢?”杰克讥讽道:“若是家里活不下去了,除了卖身为奴没有别的法子,算是自愿,还是不是自愿呢?”
刘据并不陌生亡人。
自汉朝起,边防处便一直严防汉人逃亡出境。
而历朝历代,总有逃离原籍,或没入山林、或亡命海外的人。
官府对这些人的态度也很一致——
有罪。
只是……这里太远了,远到对于汉朝人来说,根本超出想象,甚至远到对于明朝、清朝的人来说,都只有少部分人熟悉海外。
如果逃走是为了活下去,可是逃到这样远的地方,难道能过的比在大明更好吗?
“他们是被掳走的。”赵忆道:“和大航海时代一起最为出名的,就是奴隶贸易。但后世大多只知道大量黑人在此期间被掳掠贩卖为奴,其实也有很多……亚洲人。”
刘据不解:“亚洲人?不是汉人吗?”
“有汉人、东瀛人、还会有印度人。”赵忆道:“人贩子会在大明境内将儿童拐卖运送至澳门,再由葡萄牙人卖到世界各地。有些孩子甚至出身书香门第,能识字读书——这样的家庭,难道会因为活不下去,自愿卖身为奴吗?”
她转向利玛窦,“神父刚才说自己不好说,你不好说的是什么呢?是承认‘奴隶贸易’这四个字不好说,还是在我们面前,你不好说,其实你不觉得这样的奴隶贸易有什么问题?因为你生前曾经评论过这件事情……你说,那是上帝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中国人皈依天主教。”
刘据的语气变得很冷:“天主教?”
“如果买走这些孩子的主人信奉天主教,这些被拐卖的孩子自然而然也会跟随主人的信仰。”
刘据走向了那群醉醺醺的大汉。
他站定在其中最强壮的那个面前,问他:“他们多少钱?”
醉汉咧开一口黄牙:“一个……至少六十达克特!”
汪直怒道:“一个孩子最多不过二十达克特,壮年奴隶最高才六十达克特,你以为我们不懂行情?!”
“没关系。”刘据轻声道:“据《二年律令》之《盗律》所定,‘略卖人若已略未卖,皆磔’。景帝时,磔刑改为弃市——此处正好。”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读书人连忙翻译:“就是说拐卖人口的人,不管是拐了卖掉了,还是拐了还没有卖,都处以分尸之刑!不过汉景帝时改磔刑为弃市……”
刘据拔剑而斩。
“知人略卖人而与贾,与同罪;劫持不满十岁幼童者,皆枭其首市;贩卖七岁以下幼儿,罪可加至腰斩、车裂。”
读书人望着天幕上,刘据剑光如雪,只觉浑身寒毛直竖,却不知是感到恐惧,还是感到激动:“知道是人贩子拐卖来的,还与人贩子交易的,与人贩子同罪。拐卖十岁以下的孩子,砍头,若拐卖七岁以下孩童,罪行可最高加重到腰斩车裂。”
血染长街,然而周围的人们宛若一群野兽,尖叫着奔逃,却又像是迷醉着狂欢。
刘据蹲在伏在地上,蜷缩起来如一只小兽的奴隶面前,最后一剑砍断了他们的铁链。
杰克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真好,刚一上岛,就又杀人又掠货,你真是比我更适合当海盗。”
刘据面不改色,收起长剑:“依汉律,略卖人所得,应尽没入县官。”
杰克:“这儿可没你们那的县官。”
刘据淡然道:“那我就是县官。”
杰克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