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鬼市”,说的是天亮之前出摊,天一亮就撤的交易场所,起源于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
唐代郑熊的《番禺杂记》中记载:海边时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人从之多得异物。
这里说的“异物”可不是古董,而是五石散一类的东西,因此鬼市最早是卖违禁品的地方。
而鬼市发展成为专业的文物市场,大概是在清末,那时很多没落世家入不敷出,就靠变卖祖产过活,由于白天卖怕被人笑话,所以就趁天黑出来。
劳动节这天,我起了个大早,不到四点半就到了曲水亭街。
人很多,摆摊的多,过眼看货的人更多。
我一进去就知道来对了。
因为把边第一个摊位上,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真东西,这个比例对古玩摊位来说,已经相当高了。
其他摊位也是一样,真东西很多,个别摊位还不乏高货存在。
溜达了一圈后,我开始上手看货。
只是看,但不问价。
毕竟我不是来淘宝的,我主要是印证这段时间的学到的古玩知识,体会真东西的手感和气韵。
两个小时后。
天色已然大亮,我感觉收获不小,好些之前吃不准的东西,一下子就有谱了,但随着天亮,古玩老板们纷纷开始收摊,换成了白天的地摊商家。
我打了个哈欠,正寻思着明天再来,身侧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伙子,留步。”
我扭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坐在凤起桥上,怀里抱了根拐棍,脚下戳着个木头牌子,上头写着算命二字。
我指指自己:“大爷,叫我?”
老头站起身,拄着拐棍走到我面前,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脚左脚是跛的,而且跛的很严重。
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小伙子,可愿让老头子给你算上一挂?”
“算得不准,不收卦钱。”
一听这话我顿时来了兴致。
因为算命的大多是江湖骗子,一向说先收钱后算命,而这老头居然说算得不准不收钱,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个高级骗子!
于是我打定主意,先听他说,完后拍拍屁股就走,反正他瘸,追不上我。
老头算命方式很奇特,他不抛铜钱,也不看手相,只是在问过我的八字后,就自顾自的掐算起来。
而且他是双手同时掐算,一边掐,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大概过了三分钟,老头收起手,探着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的面容,便微微点了点头。
“乙丑者,墓库守财之金,秋冬旺贵,春夏生凶,乙木者月逢己土,无禄神眷顾,非有冲破不可显达……”
话到此处,老头敛起笑容,摇了摇头说:
“小伙子,你大难将至,若及早收手,远走高飞,便可躲过此劫,日后定当封妻荫子,荣耀门庭。”
我看了两个多月的书,不少都跟风水命理有关,能听出老头上半段话是在分析我的命理。
他说我是乙丑海中金命,这是种自带墓库的命格,而由于我八字年柱天干为乙,五行中属木,称为乙木,乙木的正财为戊土,偏财为己土。
我是阴历二月出生,月柱正逢己土,一辈子旺的都是偏财运,需要有冲破才富贵。
(“墓库”是命理解释中的一个专业词汇,说的并不一定就是古墓,而是泛指一切存放金钱财富的地方,就好比银行、矿山之类的。)
至于他后半段话……
呵呵,绝逼是在唬人。
但当时我兴致还在,就没着急走,而是笑呵呵的说:“啥大难小难的,大爷您甭想吓唬我!”
见我一脸不忿,老头却不急,笑呵呵继续说: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的,是东北人,看样子也不像是旅游或者串亲戚的,所以你肯定是出来闯生活的,你这年纪,自己跑不了这么远,肯定得有人带着,而带你的人,里面绝对有属羊的!”
这话一说出来,我顿时吓了一跳。
因为长海叔、长军叔还有建新哥,都是属羊的!
“你……你咋知道?”
老头说丑未相冲,从四柱看,我正逢大运之年,但我本身八字不见未支,今年也不是羊年,所以这冲破之力就需要外借。
而且还得借强,弱一点都不行。
而从面相看,现下我财气已显,说明这强冲是借到了。
所以,要么是我碰上的这头羊够硬,要么就是有一群羊叫我给碰上了!
“可惜啊,”老头摇了摇头又道:“三羊开泰,五羊衔谷,本也算是亨通之合,却偏偏碰上了你这只头角渐露的小牛犊子。”
“羊角再利,却也不如牛角强硬,更何况这股强势,还统统借给了你,现如今,羊没了角,自然就要被剥皮剔骨,炖成一锅肉了……”
老头的话很邪乎,说的人后脑勺凉飕飕的。
我干咽了口唾沫问:“一锅肉?啥意思啊?”
不料老头这次却不解释,而是深吸口气说:“更可惜的是,你虽有平川踏山之势,却始终年少,不得其力,祸端一起,不但救不了别人,自己也将引火烧身!”
我当场懵了。
平川?!
这特么是我的名字啊!
但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桥旁边一个买书摊位的大婶嚎唠就是一嗓子:“摇了个血命了!姨天天泥他妈就知道在那姨动不动的装汪八!撅着泥那个大腚,伸着泥那个汪八孬袋砍他妈泥那几本破熟,来人了不道,招呼一声也不道?”
“俺叫泥砍,俺叫泥砍,俺叫泥砍!!”
骂着骂着,大婶上手就去夺书!书摊老板死命保护,两个人撕撕吧吧,当街就干了起来!
要论彪悍,东北女人当属第一。
但如果是骂架,不得不说我一个东北人,也觉得还是山东女人更有气势。
或者说,是更有穿透力和震撼力!
纵观全国各地,恐怕也只有湖北女人方能与之一较高下。
她俩这一干仗,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等我再看老头时,也清醒了几分。
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话,我心中冷笑,这是要开始开始骗钱了……
算命的,都这套路!
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他接下来打算咋糊弄我,就顺着他的话问了句:“引火烧身?那要不大爷您受累,看有没有啥办法,能给破绽破绽?”
岂料我说出这话后,老头却摆了摆手:“当局者迷,且迷者身在江湖不由己,老头子我呀,也自知劝不了你,更劝不了你身后的人,不过你要愿听我的,就带些金银器随身。”
“金银器?”
我眼睛提溜溜一转,打量了一圈,感觉这老头身上好像没带什么东西可以卖给我。
“不错,”他点点头,眼睛逐渐眯起来,虽是对着我,却不像是在看我:“添些金匮气,或可博一线生机,就算生不能避祸,黄泉路上,也还可做些买路财……”
话落,他自顾自摇摇头,转身走了。
我一愣,这怎么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就算他身上没带东西卖给我,也应该领着我到某一个摊位去买,完后吃回扣才对。
再抬头看时,老头已经走到了街口。
早晨的阳光有些晃眼,我遮着脑门儿,遥望他一瘸一拐的样子,便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了。
“大爷,等下!”
我一溜小跑追到街口。
虽然仍然感觉这老头是在忽悠我,但我心想,人家好歹跟你唠叨这么久,咋也不能一分钱不给?
哪怕他就是个骗钱的,但我现在不差钱,叫他骗一回又能咋着?
他七十多岁,比我爷爷还大,却还要一瘸一拐的,拖着病体残躯的出来讨生活,日子过的,肯定也不好。
“大爷,对不住,我岁数小,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我从兜里掏出钱点了两张。
要抽出来时,手一顿,咬了咬牙又点了三张。
“大爷,不知道您算卦啥价,这五百块钱,算说我给您的卦金,您拿着吧。”
虽然我不咋相信老头的话,但左思右想,心里总感觉不大得劲,于是我回来后,就在文化市场里转悠起来。
由于是劳动节,新来了不少摆地摊的,我运气不错,不一会就挑中了一件。
是个栗子大小,两汉时期的小银铃铛,
铃铛形制简洁古朴,多半来自北方游牧民族,我判断,大概是匈奴贵族的装饰品。
当天市场里还来了好些卖青铜工艺品的。
虽然不是真货,但也能帮我了解器物造型之类的,所以我就没立刻回去,而是一边搓磨铃铛,一边围着摊位看了起来。
时间不长,银铃铛就被我搓亮了不少,太阳一照闪闪发光,越看越觉得顺眼。
然而,俗话说乐极生悲,这话绝对不假。
正当我对着铃铛傻笑时,后脖领子突然被什么人一拽,险些把我扥跟头!
站稳身后定睛一看,我顿时脸色一僵。
“郝……郝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