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露伺候她更衣的时候,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还以为她对余重霖这渣爹残留着几分情谊,特别语重心长的劝她:

    “福晋您要保重自己呀,娘娘和六阿哥还等着您替他们保驾护航呢。您虽是余家女,可也是皇家妇,哭灵这事,咱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就这天气,灵堂上摆放的炭盆根本起不了作用,哭灵守丧就跟跪在冰天雪地里没差别了。

    她们福晋何等矜贵的人,怎么能为了那样一个不配为人父的东西伤了身子。

    奚峤有一瞬的好笑,她叹息一声:“知道了。我只是在想,余重霖去世,我身为出嫁长女,按制服丧九月,是为大功。”

    总不好告诉安露,余重霖的死是她授意的吧?

    一个和善的主子,和一个能狠心弑父的主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既是要服丧,就不能宴饮,更不能入宫。娘娘那边,怕是要许久不能相见了。”

    但是没关系,甄嬛没了,太后皇后被软禁了,包衣势力被清洗了,余莺儿和六阿哥在宫里很安全。

    而且过完年,京城里就该闹时疫了,她这个时候不能进宫是好事。

    等到她除服出丧的时候,正好能无缝衔接去圆明园里陪余莺儿和六阿哥。

    安露一听啊了一声,娘娘可黏福晋了,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娘娘怕不是得急疯了吧?

    “那、那娘娘那边?”

    奚峤在铜镜里看了看妆容,确定不会出错后,起身去小书房里写了一份简短的信:“天亮后,你带着这封信和备好的年礼去宫门口见小乐子。”

    她一边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一边嘱咐安露:“余重霖去世这事也告诉小乐子,娘娘虽是宫妃不能为父守孝,但也该拿出态度来。”

    皇帝自己不孝无所谓,但是他不会想看见自己的枕边人不孝的。

    而且余莺儿的人设凹了那么久,不能这事上塌了。

    再者,宫宴有什么好参加的?

    哪有在自己的宫殿里来得舒坦,有那功夫,还不如趁机躲懒。

    奚峤到余府时,余府已经布置挂满了白帆,但是余重霖的尸体尚未入殓。

    管家领着奚峤去见余重霖,只是这路越走越偏,根本不是通往正院的。

    不等奚峤发问,管家便主动道:“福晋,老爷如今还在蒹葭院里,还请您随老奴来。”

    蒹葭院,是余重霖的宠妾王姨娘的居所。

    奚峤没有多问,只是刚到蒹葭院门口,就看见  余鹏、余鹤、余鲲、余鹄四个男丁跪在正屋里烧纸。

    马氏和余家女眷除了这蒹葭院的主人王姨娘外都在,包括已经外嫁的余鸳余鸯和余鹂,都跪在另一边的蒲团上哭得撕心裂肺的。

    奚峤眉梢一挑,看来马氏把这余重霖的死栽赃到了王姨娘身上了。

    “福晋安。”

    见着奚峤,屋里的人纷纷请安。

    奚峤对着还欲起身的余鹏兄弟四个摆手:“不必多礼,父亲的身后事要紧。”

    话落,她假意哀伤的叹息一声,看向马氏问道:“夫人,父亲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好好的,突然间就驾鹤西去了呢?”

    马氏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满脸难以启齿的模样:“福晋既然问起,我自是该知无不言的。只是、只是这事……福晋还是容我私下再说吧。”

    奚峤的眸光在在场之人身上扫过:“夫人这话就不对了,这里的人都是父亲至亲,父亲因何而死我们都有权知晓,还请夫人莫要隐瞒。”

    她这一说,所有人尤其是余鸳和余鹏这亲姐弟两个都看向了马氏,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可亲眼看见后却也不得不信。

    问母亲兄长,他们却一直闭口不言,想问王姨娘又不见王姨娘人影。

    马氏一咬牙:“福晋容禀,老爷他、他是马上风去的!”

    马氏这话犹如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劈下,震得关心余重霖的人目眩神迷,找不着北。

    马上风?

    竟然是这样伤风败俗、难以启齿的原因!

    马氏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显然她对此也格外震惊和意外。

    “我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屋里一片……狼藉。老爷也已经没有了气息,王姨娘被吓得精神有些失常,我命人将她拖了下去。”

    “府医来看过后,说老爷是因为服用过量的助兴药,以致……药效过强跟王姨娘胡来,这才……才精尽人亡的。”

    马氏说完后一屋子的人都没声,尤其是余家的子女们。

    奚峤有些惊疑,马氏那神情可不像是演的,她好像真不知情,但这事不可能就那么凑巧。

    不过……马氏说到助兴药的时候朝余鹏瞟了一眼,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余鹏下的手?

    奚峤瞥了眼脸色煞白、好似吓傻了的余鲲:“审过蒹葭院的人了吗?”

    马氏点头:“蒹葭院的人说,王姨娘近来为了让老爷给老三寻一门贵亲,使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今晚她特地让人备了暖情酒,另外府医在熏香里也发现了催情药。”

    奚峤缓缓点头,又将目光对准了余鲲:“三弟,你姨娘做的这些事,你可知晓?”

    她这话一出口,余鹏的眸光顿时一闪,但他低垂着脸,根本无人发觉。

    余鲲猛的回神,手脚并用的爬到奚峤身边,癫狂又慌乱的哭诉:

    “大姐姐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姨娘做这些没跟我说过啊,我、我从没有想要害父亲,我怎么可能会害父亲啊?”

    那是疼了他十五年的父亲呀!

    眼见他一边涕泗横流的说着,一边还欲伸手来抓奚峤的裙摆,奚峤身边的小林子赶紧上前一步,麻利的将人隔开。

    “大姐姐你信我,你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呀!”

    余鲲不停的哭诉着。

    奚峤轻嗯一声:“罢了,我暂且信你。但是……父亲不能因为这样荒唐的事而死。”

    余鹏立即上道的表示:“大姐姐放心,我已经吩咐了府医不可多言,明日各家前来吊唁时,只会知晓父亲是因旧疾突发而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