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小海棠妖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目光在她周身逡巡,“不过还是不如我,那群人我一根……不,半根树枝就能把他们抽晕。”

    “好好好,您最厉害了。”苏青蝉揉了揉有几分酸痛的手腕,侧身倚在车壁上,闭上眼道,“我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栈再叫我。”

    车内传来衣裳窸窸窣窣的声音,苏青蝉蹙着眉头睁开眼,见小海棠妖离她极近,一双大眼睛充满好奇地望向她。

    苏青蝉不动声色地向一侧挪了挪,淡淡道:“你想做什么?”

    “方才那些人都是那姓陆的状元郎派来的吧?我只是想问问你……”小海棠妖不以为意,歪了歪脑袋,继续道,“他都想杀你了,你还要当面对峙吗?”

    苏青蝉不由得望了她一眼,目光微妙。

    小海棠妖这话,可着实是在她心口重重扎了一下。

    自打恢复记忆以来,她又是忙着安排进京,又是忙着对付这群地痞流氓,还没有一刻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

    无疑陆泽舟也已经失去了记忆,且他没有眷娘子可以唤醒意识,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应是状元郎陆泽舟,他派地痞流氓威胁她的可能性极大。

    陆泽舟竟敢派人来杀她!

    一想到这一点,苏青蝉就皱起眉头,偏生小海棠妖还要扎她的心。

    苏青蝉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便听得小海棠妖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打算和他对峙,想一见面就直接杀了他?如果你想这么做,我也支持你噢。”

    小海棠妖刚化形不久,什么都不懂。

    苏青蝉的表情由阴转晴,笑眯眯地拍了拍小海棠妖的脑袋:“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乱说,否则可是会掉舌头的。”

    小海棠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海棠妖,没有舌头,这才气鼓鼓地放下小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三人白日赶路,夜晚便投宿旅馆,不过五日,就能隐隐看得到京城的轮廓了。

    车夫停下马车,感慨道:“这也太快了,或许我们一路走的都是山间小道,可往日我来京城少说也得十日路程呢!看来苏姑娘如有神助,此行必能顺利。”

    小海棠妖按住背后舞动的枝条,深藏功与名。

    苏青蝉哪有神明相助,分明是她受不住颠簸的山路,想早些到京城,这才使了些小手段。

    苏青蝉自然也能看出来,她难以言喻地望了小海棠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小海棠妖为了让她早点死,竟然不惜耗费修为缩地成寸。

    一路来到京城入口,车夫将两人扶下车,郑重地拱了拱手:“苏姑娘,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祝您此去顺利,终得圆满!”

    “多谢。”苏青蝉道谢过后,目送车夫赶着车一路离开,这才开始排队进城。

    京城与边陲小镇大不相同,防守严格不说,连进城的盘查都格外细致。

    苏青蝉忙令小海棠妖幻化成花瓣,藏在自己的肩头,如此一来,既方便遮掩,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人一妖也好及时沟通。

    一路进了城,苏青蝉在栈定了间房,这才前往集市游逛。

    集市中叫卖者众多,商品琳琅满目,甚至连美食都别具一格。

    苏青蝉闲庭信步,小海棠妖却几分急切,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去找他?这些东西没什么好逛的,他此刻就在京城中,你快去找他啊!早点见完面,早点去死……”

    “我又不急着投胎,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来集市打听打听消息,难道不是很好吗?”苏青蝉时不时看看这家的簪子,又摸摸那家的手镯,感叹道,“不愧是京城,这些首饰的款式比小镇上的要时兴许多,不过价格也是成倍翻上去的。”

    小海棠妖有几分气急败坏,她这哪里像是打听消息的模样,分明是玩爽了!

    她的怒火只维持了两秒钟便被摊上的饰物吸引了,小海棠妖轻咳一声:“我觉得那粉色的手镯还挺漂亮的,很适合我,你不打算送给我吗?”

    苏青蝉只充作没听见,转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小海棠妖磨了磨牙——更恨了。

    陆泽舟此刻正与太傅千金姚连珠在戏馆听戏,台上唱的是一出《荆钗记》。

    台上戏子拂袖唱道:“母亲啊你望儿芝兰茂门庭,我有心无力负娘恩,玉莲坚守荆钗志,十朋不改岁寒心……”

    这一折戏讲的是贫穷书生王十朋得中状元后,丞相欲招他为婿,状元不从,丞相便将其调至南方,状元托友人带的家书被篡改,称状元已入赘相府,让妻子玉莲另嫁他人。

    友人逼玉莲嫁给当地富豪,玉莲誓死不从,投江殉节,幸被善人救起,被善人收养为义女,善人阴差阳错之下打听到状元已死,悲痛欲绝。

    此处说的就是状元听闻妻子已投江而亡后,十分悲恸,不愿再娶的唱词。

    陆泽舟此时身侧是姚连珠,却不由得想起苏青蝉,心下有几分怔神。

    “她寂寞幽冥形影孤,我凄凉日月永独身,从此王家香烟断,求娘亲成全孩儿一片心……”

    唱词继续响起,台上戏子声音中带着几许哭腔。

    “这是我最爱看的一出戏。”姚连珠侧头望向陆泽舟,掩面笑道,“这出戏的结局是状元与玉莲最终重逢相聚,但我却觉得整出戏都太过理想了,世人大多追名逐利,少有真情至此者……剧本写得天真,若真的有功名利禄摆在身前,若是不追逐,那更是失了意气,陆公子,你觉得我此言如何?”

    陆泽舟心乱如麻,下意识答道:“姚姑娘思维敏捷,所言极是。”

    姚连珠微微一笑,目光重新回到台上。

    陆泽舟却再也静不下心看戏,他目光向一侧窗外看去,心神一震。

    楼下就是最喧闹的街市,却与往日有所不同,他一眼就被一道身影吸引——她正站在一个小摊旁挑选着手镯,时不时自言自语。